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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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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阁殿门合拢的沉重声响,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间墨影与暗卫的气息依旧紧绷如弦,警惕着夜色中可能潜藏的反扑。而内室,那一声微弱咳嗽带来的短暂生机,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过后,是更深沉的死寂。
沈青黛端着那盏残留着褐色药渣的白瓷药碗,指尖冰凉。她缓缓绕过屏风,脚步虚浮。方才与刘瑾那番不见刀光却凶险万分的对峙,耗尽了强撑的心力。后背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着肌肤,带来阵阵寒意。
内室里,烛火昏黄。萧凛依旧深陷在昏沉的梦魇中,眉头紧锁,干裂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破碎的呓语。陈太医正俯身,用银针极其小心地试探着他左肩伤处敷料边缘的温度,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如何?”沈青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药碗放在一旁小几上,快步走到床边。
陈太医收回手,沉重地摇头,声音嘶哑:“疽毒炽盛,虽剜除了表面腐肉,但热毒已深入筋络,郁结难散!王爷体内如同蕴着一座火山,药力…药力似被这炽毒所阻,难以通达四肢百骸!方才那声咳…并非药气呛到,乃是肺腑为热毒所灼,气逆而发!此乃大凶之兆啊,王妃!”
肺腑灼伤!
沈青黛的心猛地沉入冰窟!她看着萧凛那灰败的脸色,感受着他呼吸间越发灼烫的气息,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金针能压一时,玉簪能剜腐肉,可这深入骨髓脏腑的炽毒…该如何祛除?!
“陈太医,可有…可有祛此炽毒之法?”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干涩无比。
陈太医眉头紧锁,在室内焦灼地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线微光,却又充满了巨大的犹疑和…恐惧。
“有…或有一法!”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老朽曾在一部残破的《青囊毒经》中见过一记险方!需以…以极阴极寒之物为引,强行压制、疏导这焚心炽毒!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沈青黛,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此物难寻!需是生于极寒绝域、饱受风霜雪刃摧折、其性却坚韧不屈、蕴藏至阴至寒之气的…活物!取其心血精髓为药引!此物本身便蕴含剧毒,稍有不慎,引毒入心脉,王爷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且…此法过程凶险异常,王爷需承受冰火交攻、如同置身炼狱般的剧痛!以王爷此刻之躯…恐…恐十死无生!”
极阴极寒,饱受摧折,坚韧不屈…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沈青黛的心上!一个近乎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照亮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梳妆台的方向。最终,定格在那面模糊的铜镜之中——镜中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以及发髻间那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竹叶簪。
竹…生于北地苦寒,凌霜傲雪,其性坚韧。
玉…蕴大地精魄,温润其表,内蕴寒凉。
簪…贴身之物,沾染她气息心血,更是昨日剜肉疗毒、饮过他与她共渡生死之血的…锋刃!
它生于寒苦(竹),历经打磨(玉),承载过最深的痛楚与守护(剜肉之血)…不正符合那“极阴极寒、饱受摧折、坚韧不屈”之性?!
一个疯狂、决绝、带着献祭般意味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形!冰魄映锋!这锋,或许不止是守护之刃,更是…救他性命的药引!
“陈太医,”沈青黛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她转过身,目光如同燃烧的寒冰,直直看向陈太医,“那极阴极寒之物…我有。”
“您…您有?!”陈太医惊得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青黛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拔下了发髻间那支羊脂白玉竹叶簪。
冰凉的玉簪入手,带着她发间的微温,也带着昨夜剜肉疗毒后、虽经清洗却仿佛依旧萦绕不散的血腥气。簪体莹白温润,簪尖那片薄如蝉翼的竹叶边缘,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寒芒。
她走到烛台边,如同昨夜一般,将玉簪置于跳跃的火焰之上,缓缓炙烤。莹白的玉质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温润又凛冽的光泽。那竹叶的尖端,在高温下仿佛被淬炼得更加锐利、更加…冰冷!
“王妃…您…您这是何意?”陈太医看着她的动作,心头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声音都变了调。
沈青黛恍若未闻,目光专注地盯着那被火焰包裹的玉簪。直到簪体被烤得微微发烫,她才移开。她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把锋利的小银刀——那是昨夜剜肉时用过的。
没有丝毫犹豫!她左手摊开,掌心向上。右手执刀,刀锋对准了自己左手手腕内侧,那白皙肌肤下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
“王妃不可!”陈太医魂飞魄散,失声惊呼,想要扑上来阻拦!
“站住!”沈青黛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她抬眸,眼神冰冷锐利地扫向陈太医,“想救王爷,就按我说的做!”
陈太医被她眼中的决绝和疯狂震慑,僵在原地,浑身冰凉。
沈青黛不再看他,刀锋毫不犹豫地落下!
“嗤——”
极轻微的一声,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她腕间娇嫩的肌肤!一道殷红的血线瞬间浮现,随即,温热的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没有丝毫停顿,右手立刻拿起那支尚带余温的玉簪!将簪尖那片淬火后寒芒更盛的竹叶尖端,稳稳地、深深地,按进了自己手腕涌血的伤口之中!
“呃!”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那冰冷的玉质簪尖刺入血肉的触感,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热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鲜血顺着洁白的玉簪蜿蜒而下,瞬间染红了竹叶的纹路,将那一点寒芒浸透成凄艳的血色!簪体莹白,血迹殷红,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美感!
她的血,滚烫的心头之血,混合着玉簪本身蕴藏的至阴寒凉之气,更承载着昨夜那场生死与共的记忆与意志,源源不断地浸润着这玉簪的每一寸!
“取…取碗来!”沈青黛咬着牙,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异常清晰。
陈太医早已被这惨烈决绝的一幕惊得魂不附体,手脚冰凉。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捧过一个干净的青瓷小碗,递到沈青黛手腕下方。
殷红的鲜血,顺着玉簪的尖端,一滴、一滴…带着她滚烫的温度和玉质的冰凉,滴落在洁白的碗底。那血滴在碗中并未立刻凝固,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微微流转着,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温暖中透着刺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