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笔下春风化雨

34、救兵到

　　滴答。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血腥味混合着松墨的清香，在死寂的暖阁内弥漫，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惨烈。沈青黛背靠着冰冷的书案，身体因失血和巨大的情绪消耗而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却奇异地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周嬷嬷带着那幅泣血绘成的《寒梅泣血图》，如同扑火的飞蛾，冲进了沉沉暮色。希望的火种已经播下，却微弱得随时可能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她不知道那位久居深宫、早已不问世事的老太后，是否还会记得当年那点微薄的旧谊；不知道那幅用生命控诉的血画，能否穿透重重宫禁，抵达那双可能早已浑浊的眼睛；更不知道，当希望的火种终于燃起时，萧凛……是否还能等到那一刻。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点天光被浓重的黑暗彻底吞没。王府内死寂无声，连巡夜的梆子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声掠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沈青黛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抱着双膝。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意识在失血的眩晕和极度的疲惫中沉沉浮浮。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前厅萧凛吐血倒下的惨状，就是墨影被拖走时嘴角刺目的血迹，就是那幅画上被腰斩的寒梅和毒蛇般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又一次次被心底那股不甘的火焰强行顶开。

　　心口那片被绝望淬炼过的冰魄，在黑暗的侵蚀下，散发着森然的寒光。它不再映照温暖，而是凝聚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若萧凛死，若王府倾覆……她沈青黛，也绝不独活！那支温润的竹叶玉簪，此刻被她死死攥在手心，坚硬的簪尖深深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支撑着她最后的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青黛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

　　突然——
　　一阵极其急促、却刻意压低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猛地撕裂了王府死寂的夜空！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迅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直冲凌霄阁方向而来！

　　紧接着，是王府大门被轰然撞开的巨响！沉重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之而来的，是侍卫们惊惶失措的呼喝声、兵器碰撞声、以及一个苍老却极其威严、如同洪钟般的女性嗓音，在混乱中清晰地炸响：

　　“太后懿旨在此！尔等速速退开！违令者——斩！！！”

　　太后！
　　懿旨！
　　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惊雷，狠狠劈在沈青黛混沌的意识之上！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瞳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破胸而出！

　　成了？！太后……看到了？！她出手了？！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因长时间的僵坐和失血而酸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死死抓住书案的边缘，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木质中，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外面，混乱的声音迅速平息。那个苍老威严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太医！立刻为摄政王诊治！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高有德！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王府！回宫复命！告诉皇帝，哀家明日要见他！”

　　高公公那尖细惶恐的告罪声隐约传来，随即是禁卫们杂乱的、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的脚步声。

　　风暴……停了？
　　就这么……停了？！

　　沈青黛只觉得浑身脱力，软软地瘫倒在地。冰冷的金砖地面贴着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泪水，混杂着额角的血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不是委屈，不是恐惧，而是巨大的、难以承受的……庆幸！她赌赢了！那把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被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