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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婚 ...

  •   寒霜似乎一夜之间就爬满了盛京的每一道檐角。沈青黛坐在闺房冰冷的窗边,指尖捏着的那张薄薄的信笺,却比窗外的寒霜更刺骨。墨迹是父亲仓促写就的,力透纸背的绝望几乎要将纸张撕裂:“青黛吾儿,父身陷囹圄,唯摄政王萧凛可解此厄。萧府求娶,允之,父命可全,沈家可安。勿念,速决。”

      摄政王,萧凛。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盛京所有待字闺秀的心上,是权势滔天的象征,更是冷酷无情的代名词。战场上的“修罗王”,据说他的剑下亡魂能堆成京观;朝堂上的“活阎罗”,弹指间便可令政敌灰飞烟灭。他府邸的朱门,是多少人削尖脑袋也妄想攀附的登天梯,亦是无数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鬼门关。如今,这扇门,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向她这个小小的五品工部员外郎家的庶女,敞开了。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问名纳吉。一道冰冷的圣旨,如同催命符,在父亲下狱后的第三日,由宫中内侍面无表情地宣读。沈家上下,从惶惶不可终日到骤然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辨——庆幸沈家得救的,鄙夷她高攀的,怜悯她命运的……唯独没有不舍。

      “青黛,”嫡母王氏难得踏足她这清冷的偏院,脸上堆着刻意的和蔼,“萧王爷权倾朝野,你嫁过去,便是泼天的富贵。你父亲……沈家满门,都指望着你了。好孩子,莫要怨怼,这是你的命,也是沈家的运道。” 王氏的手落在沈青黛肩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沈青黛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信笺上父亲那力透纸背的“速决”二字上,指尖冰凉。命?运道?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命,不过是父亲官途上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沈家的运道,要用她一生的冰窟去换。窗外,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被寒风卷着,不知飘向何方。

      婚期,定在圣旨下达的三日后。仓促得如同赶赴一场刑场。

      大婚之日,盛京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细雪。雪粒子打在迎亲队伍简陋的朱漆车辕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没有十里红妆的煊赫,只有象征性的几抬薄礼。没有鼓乐喧天,只有随行侍卫沉默的步伐踏在积雪上,沉闷而压抑。沈家大门外,连一串像样的鞭炮都吝于燃放。沈青黛穿着宫中临时赶制、略显宽大的繁复嫁衣,被面无表情的喜娘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顶象征着摄政王府威严、却毫无喜气的青呢大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飘飞的细雪,也隔绝了沈家那扇越来越远的朱漆大门。轿内狭小、昏暗,弥漫着新木料和冷空气的味道。沈青黛端坐着,头上的赤金累丝嵌红宝凤冠沉重异常,压得她脖颈生疼。红盖头遮住了视线,眼前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模糊的红色。她紧紧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痕,才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稳,不至于让那沉重的凤冠歪斜。

      不知行了多久,轿身一顿,终于停下。外面传来侍卫低沉短促的呼喝声。轿帘被掀开,一股远比轿内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子猛地灌入,激得她浑身一颤。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进来,没有半分温柔,只有公事公办的冷硬。那是萧凛的手。

      沈青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微微颤抖的指尖,搭在了那只冰冷的手掌上。触感坚硬如铁,没有丝毫暖意。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她从轿中带出,寒风瞬间卷走了轿内最后一丝残留的微温,厚重的嫁衣下摆扫过冰冷的雪地。

      摄政王府的正门巍峨高耸,两尊狰狞的石狻猊在细雪中更显威严。府内张灯结彩,却静得可怕,只有廊下悬挂的红绸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平添几分肃杀。仆从们垂手侍立两旁,个个屏息凝神,头埋得极低,眼观鼻鼻观心,偌大的庭院,竟听不到一丝杂音,仿佛一座精美而冰冷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没有宾客的喧哗,没有繁琐的礼仪。所谓的“拜堂”,只是在王府正厅空旷冰冷的地面上草草完成。司仪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宣读公文。她像个提线木偶,被那只冰冷的手牵引着,完成叩首的动作。每一次俯身,沉重的凤冠都几乎要将她的颈骨折断。红盖头隔绝了视线,她只能透过盖头下方极窄的缝隙,看到自己绣着并蒂莲的鞋尖,以及身旁男人那双沾着些许雪泥的玄色云纹朝靴。靴子的主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比这冬日的风雪更甚。

      “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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