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响》听昼

4、手下败将

　　“啊……没有。”池洛摇摇头。

　　“那你一直站那干嘛？”闻昱单手插兜，校服外套被掀起一角。

　　不是说习惯一个人吗？怎么一下高冷一下热情，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心里吐槽着，池洛迈开步伐走到闻昱身边，路灯透过梧桐叶斑驳地撒在地上，池洛头低着看向路面上的叶子，有一下没一下踩着，试图降低存在感。

　　闻昱看了池洛一眼，突然开口问道：“你自己走路回家吗？”

　　“对啊。”池洛微微抬眼，接着说道，“反正也不远，走走挺好的。”

　　闻昱轻笑一声：“你看着不像是会走愿意走那半个小时的人。”

　　半晌，池洛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比起这个，”池洛倏地停下脚步，露出了一个的笑容，昏黄的路灯正好印在他弯起的眼角，“我更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家到学校要半个小时。”

　　“晚自习的时候填了去向表，我无意间看到的。”闻昱平静道。

　　“好吧，不过你这么厉害吗，看个地址就知道大概要多久了。”

　　闻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但是我们作为同桌，你都知道我家在哪了，我却不知道你家在哪，这不公平。”

　　“邀请我去你家做客怎么样。”池洛歪头看他。

　　闻昱却变了态度：“随便提出去陌生人家里做客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池洛被说得原地一怔，只能眨巴眨巴眼睛。

　　闻昱继续说道：“我们好像并没认识多久，更何况现在很晚了。”

　　池洛抬头望天，“干嘛突然那么凶。”有时候他真的不懂这是关心他还是讨厌他。

　　男人心，海底针。

　　闻昱抿唇，没说话，继续向前走。

　　池洛加快脚步追上去，看着闻昱棱角分明的侧脸决定挽救一下他们岌岌可危的友情：“别走那么快嘛，我就开个玩笑，不是真的想去你家。”

　　结果闻昱直接直接撇过脸。

　　池洛不明所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闻昱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我没生气。”声音很轻，几乎要和风声融为一体。

　　池洛几乎要笑出声，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说什么？”他故意打趣他。

　　闻昱又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闻昱突然停下脚步，指向左侧的一条小巷子，“我到了。”

　　池洛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条幽静的小道，旁边是有些岁月的居民楼。

　　闻昱拿出一支笔和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轻轻拉过池洛的手腕塞到他手里。

　　“详细地址。”

　　池洛打开便利贴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突然笑了：“字很好看，不过比我还逊色一点。”他抬头对上闻昱的视线，“那……明天见？”

　　“嗯。”闻昱转身走向小巷。

　　池洛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阴影里，把便利条塞进自己的口袋，也很快继续向前走。

　　走大道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所以池洛选择走没什么人的小道。

　　小道旁边装了路灯和监控，倒是没什么危险。

　　走到拐角时，池洛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眼前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被风吹动而漱漱作响的树影。

　　不多时，池洛走到了居民楼下，他按下密码走进去，一步两个台阶跑上楼，却并没有打开房门，而是靠在一旁的窗户边，静静看着窗外。

　　一些尘封的记忆又出现在他脑海。

　　池洛收回目光，拿出钥匙开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房子里布置得很温馨，但是除了他并没有任何人。

　　从这走到学校确实在半个小时左右，但重点是——他没在表上写这里的地址。

　　他并不是一个多迟钝的人。

　　在很早之前，他知道有人陪着他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夜路。

　　这个人成了他一直想探寻的秘密。

　　某人好像觉得自己藏的很好，其实第一天他就发现了，可惜当时的小道是真的“暗无天地”，一直没能瞥见他的真容。

　　观察了两天发现他既没有现身的迹象，也没有伤害他的迹象后，就放任不管了。

　　甚至进化到故意带他兜圈逗他。

　　一直到小道不再黑漆漆一片，那个人也没在出现。

　　没过多久他就因为“离家出走”被他的爹教训了一顿。

　　他觉得一个人走那么长的路很无聊还浪费时间，反正也被发现了，池洛干脆破罐子破摔和他爹顶嘴：“家里没人我为什么要回家住，我觉得那个房子就挺好的，很温馨，我买个自行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学校。更何况家里和学校都不是一个区的，你知道我每天要起多早去学校吗？简直不可理喻。反正你也不在乎，说不定你连我学校在哪都不知道。”

　　可能是某句话搓老登肺管子了，死活不同意他买自行车。

　　好在同意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住，条件是必须要有人接送上下学。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池洛垂眸看向右手手腕的疤痕，嘴角轻轻上扬。

　　他就像个影子，默默跟在身后，却从不现身。

　　但今天，他好像知道影子是谁了。

　　-

　　翌日清晨，池洛特地比平常早到十五分钟。他把一盒牛奶放在闻昱课桌上，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翻看课本。

　　大部分学生都是提前十分钟到，池洛注意到前面右侧的少女已经端正地坐在那。

　　因为之前就是一个班的，池洛记得她的名字，顾欣悦。

　　“咚——”

　　像是圆珠笔掉到地上的声音。

　　池洛把书放在一边，弯腰看向桌底，果然掉到自己这了。

　　他伸手把圆珠笔递给顾欣悦。

　　后者伸手接过，并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池洛观察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左手有点颤，受伤了吗?”

　　顾欣悦只是摇摇头，然后又面向前方，池洛也不好多问。

　　在早读铃响五分钟前，闻昱走进教室。

　　看到桌上多出了牛奶后，转头看向池洛。

　　“早上好。”池洛头也不抬地说，“多买了一盒。”

　　闻昱多看了池洛两眼，随即说道：“谢谢。”

　　这时候陈瑞熙也来了，并在一旁完整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好嘛池小洛，你从来没给我带过牛奶，认识他第二天就给人带了。”

　　池洛差点没绷住：“这只是多买了懂不懂，而且你根本不需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一大早先把早餐放祝妍桌上再来的教室。”

　　陈瑞熙瞬间哑声：“不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池洛笑了笑：“因为我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行行行，你最会观察。”陈瑞熙拿起书包坐到位置上，“周末我生日，唱K怎么样。”

　　“挺好的，在KTV过生日？”池洛问。

　　“不，我家就有一个能唱K的大房间。”

　　“……壕无人性。”

　　陈瑞熙：“别装了小哥哥，又不是没去过我家。”

　　“把你同桌也叫上吧，派对就是要人多才好玩。”

　　池洛点点头：“好啊好啊。”

　　陈瑞熙皱眉：“不是兄弟，我生日叫你同桌你这么开心，他比我生日重要？那我不叫他了。”

　　池洛摇摇头：“怎么会呢，我肯定是最爱你的，请你务必喊他。”

　　陈瑞熙：“谢谢，我有小妍的爱就就够了。”

　　陈瑞熙还想说什么，早读铃响起，他转过头用唇语说道：“要不你和他说吧，他看起来有点高冷。”

　　池洛比了个手势表示收到。

　　丝毫不觉得请朋友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怪异。

　　第一节是语文课，杨春然抱着教案走进讲台，先进行了自我介绍。

　　池洛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闻昱的脸上。

　　要不要问问呢？

　　但是闻昱好像不太想让他知道。

　　继续装不知道？

　　“我脸上有东西吗？”闻昱突然转过头，低声问道。

　　“没……没有。”池洛慌忙移开视线。

　　他故作镇定看向黑板，俨然一副好学生样，却恰好和杨春然对上视线。

　　"池洛，"杨春然突然点名，"既然你难得在语文课这么专注，不如你来当语文课代表吧。"

　　"啊？"池洛瞪大眼睛，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我？"

　　不是吧，他最差的就是语文了。

　　众所周知班长和课代表是最容易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麻烦事一堆。

　　"对，就是你。"杨春然微笑着点头，"刚问了两遍都没人主动当，我看你难得上语文课这么认真，这个伟大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池洛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总不能说其实他刚刚在走神吧。余光瞥过闻昱，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这样，太坏了。

　　下课铃响，池洛瘫在位置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恭喜啊，课代表大人。"陈瑞熙从前排蹦过来，一脸幸灾乐祸，"以后作业记得通融通融。"

　　"滚蛋。"池洛抓起一本书作势要打，陈瑞熙灵活地躲开了。

　　有了这个突发事件，后面的课池洛都非常安分守己。

　　放学铃响，池洛非常迅速地收拾好凑到闻昱跟前。

　　“加个微信？”

　　闻昱一顿：“为什么？”

　　池洛很疑惑：“同桌之间加个联系方式还要问为什么？还是说其实你很不喜欢我，只是没表现出来。”

　　“没有不喜欢。”闻昱说。

　　“那我们出校门加。”池洛立刻喜笑颜开，“听说蒋老师喜欢随时随地查监控，我都不敢轻易拿出来。”

　　闻昱刚收拾好，池洛就拉着他走出教室。

　　闻昱看着池洛的手，动作有些迟缓。

　　“你朋友今天不和你一起？”闻昱突然开口。

　　“哪个？”池洛思考了片刻，有些意外闻昱会问起这个，“陈瑞熙？他一般不和我一起，他去勇敢追爱了，和我一起的话就是祝妍请假了没来。”

　　闻昱：“？”

　　“其实就是跟屁虫，从高一就开始了，祝妍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提东西，美其名曰‘顺路’，其实他家在反方向。”池洛说着，视线落在前面的奶茶店里。

　　“你倒是很清楚。”闻昱轻笑道。

　　“对了，”池洛突然想起了什么，稍稍扯了扯闻昱的衣袖低声道，“那家奶茶店味道不错，但是混混太多了，天天在里面抽烟。”

　　“本来抽抽烟也没啥，但他们喜欢对着别人的脸吐烟圈。”池洛表情带着无语，“可能觉得那样很帅吧。”

　　闻昱若有所思：“他们对你这么干过？”

　　池洛一言难尽：“是的，本来还以为他们是看多了小说来收保护费的，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没想到他们真的只是来耍帅的，反正我不懂。”

　　闻昱有点好奇：“怎么给他们颜色？”

　　“其实我练过一手。”池洛一脸神秘地说道。

　　闻昱侧过脸，目光看向池洛，少年微仰着脸，黑发被晚风吹的有些凌乱，外貌实在是很欺骗人，活脱脱一副好学生样，任谁第一眼看到也会觉得很好欺负。

　　“诶，”池洛微微眯眼，“你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

　　闻昱移开视线，喉结微动：“没。”就是有点可爱。

　　事实上池洛的长相不属于可爱那一挂，而是精致，漂亮而不失帅气的。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当你开始觉得那个人可爱时，就已经沦陷了。

　　那他已经深陷其中数年并难以自持。

　　“诶，”池洛拍拍脑袋，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差点忘了正事，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你。”

　　闻昱念出了一串数字，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沙哑。

　　池洛输入号码点击添加，却在看到闻昱微信号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有故事？”

　　“YL0218，我以为你这么高冷的人不会特意改微信号。”

　　“我猜猜，0218是你生日？”池洛挑眉看向闻昱。

　　闻昱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嗯。”

　　“记住了，明年二月我一定第一个给你发生日祝福，然后再送你一个包你满意的生日礼物。”池洛笑道。

　　闻昱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说不用，生日对他来说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家里也没人会期待他的生日。

　　他根本不知道生日要怎么过，该做什么。

　　可是只是看着池洛含笑的眼睛，就不忍让他扫兴，最终还是轻轻点了头：“那我等着。”

　　他根本抵抗不了池洛，所以心甘情愿做他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