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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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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花做完饭后,准备出门去找鱼卷。
这些日子,臭妹妹一有空闲就往鱼灵那里跑,说是要给鱼灵打下手,天天不是往后山乱跑,就是呆在鱼灵的小屋里切削、打磨木材,磨得满手都是血泡子,还咧着个缺了门牙的嘴巴,开心得不行。
回家时鱼卷还喜欢叽叽喳喳地大谈鱼灵已经造出了一个轮子,那轮子又有多么奇妙,它会自己动,骨碌碌地在山坡上滚着,比人跑得快多了。
“要造轮子得先画个圆圈,你知道什么是圆,怎么画圆圈吗?”
鱼卷一提到这个,就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要画一个完美的圈可不容易了,不能随便画,那样会不对称,还得先找个人,在她的脚上系上草绳,让草绳转一整圈。
“灵姐姐说了,这是我们的一小步,整体人类的一大步。”
“灵姐姐还说了,利用杠杆定律,就算力气小的人也能轻松干重活。还有个叫阿鸡米的人说了,给他一个支点,就可以撬起大地。”
灵姐姐长,灵姐姐短的,让鱼花内心有些吃味。
这没心没肺的小屁孩子,都忘了自己平时给她烤鱼,给她做黍米糕了吗?
前段时间还傻乎乎地表忠心,说要永远站在花姐姐一边。
如今,看到个破轮子就立马变节了。
还有那个什么鸡的话,明显就不可能嘛。那大地可是巨龟驮着的,哪能撬起来嘛。
要是撬起来的话,人不就全掉下去了吗?
鱼花也偷偷跟着鱼卷,看了几次她们捣鼓新玩意儿的过程,不就是打孔、磨木头吗?
那轮子确实有些意思,就像附了灵一样,居然会自己动。但除了给小孩当玩具,还有什么用?
捣鼓了快一个月,除了造出个轮子,也没见时夜真造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倒是嘴上说了些天花乱坠的概念,什么“技术进步”,“工具”之类,还有一些耸人听闻的预言。
比如男人现在控制了越来越多的资源,越来越自大,如果再不想办法扭转这种情况,未来,女人一定会矮男人一头。
到时候,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连和谁日子与生娃,女人也得听男人的。母亲的房屋也不会再留给女儿,只会给儿子继承。
她还说,这世上有一种现象,只要有一些人越来占有优势,控制了越来越多的粮食、田地与重要的事情,其他人却在原地踏步不动,那前者就一定会奴役后者,后者甚至有可能沦为奴隶。
鱼花对此嗤之以鼻,别的都好说,娃娃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男人怎么控制?
就算是鱼水这种情况,那也是因为鱼水喜欢那个男人,是出于鱼水的自愿。
村子里的女人男人过日子,有时是会吵架打架的,但哪有那么可怕。
想来鱼灵就是个不靠谱的人,就跟她那个前情郎一样,除了一张嘴厉害,成天夸夸其谈,支使人给他们白干活,其他什么都不干,不切实际得很。
对了,她爹也是那样,特别能说,忽悠得她娘心花怒放,结果懒得要死。
正思忖着,草帘被掀开,鱼花念叨的两个人出现在眼前。
她揉了揉眼睛,这是眼花了还是吃了毒菌子起幻觉了?
掐了自己一把后,她才确定,今儿个可真是稀奇,这还真是她爹与鱼盘。
咦?鱼盘身后还跟着一个垂着头的瘦弱女人,那是谁?
“你们来做什么?”鱼花冷冷道。
不自觉双手抱胸,开启戒备模式。
鱼牙笑了笑,露出一口黑牙:“花儿,我是来当和事佬的。听说你跟鱼盘前段时间又闹分手了。爹跟你说,这男女过日子啊,哪有不吵架的,但分手可得慎重。鱼盘,你来哄哄她。”
他说完之后,鱼盘也开口了,嘿嘿笑了下:“小花,是我不好,我一个男人,不管谁对谁错,都应该让着你的。只是,你脾气也太大了,这么久还没消气啊?”
鱼花气得笑了,没好气道:“什么叫‘不管谁对谁错’,你把我交给你的东西随便给人,这还是我的错吗?”
鱼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就是那点蜂蜜丝绸的小事吗?鱼花,何必那么小家子气?你放心,下次赶集的时候,我再给你带更多不就是了。”
“不了,你这么没有信用,哪还有下次。下次我再找其他人。”
“鱼花姑娘,这事都怪我,请你千万不要误会。”藏在鱼盘身后的女人走上前来,朝鱼花行了个礼。
她肤色白皙,眉目清秀,盈盈如水的眼神颇有点楚楚动人之色。
鱼花的目光落在她脑后的丝绸头巾上,大怒:“你收了我的陶罐,不给我带回相应的东西,把换过来的东西送人也就罢了,还把人带过来气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说着,她开始满屋子里找棍子。
“哎呀,你冷静一点。她就是个买回来的妾,影响不到你的地位。你跟一个妾争风吃醋干嘛?”
鱼花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女人一遍,眉头拧得更紧了,半响才问:“什么是妾?”
“花儿,这你就不懂了吧。妾就是女奴。你老呆在咱们鱼陶村,不知道外边有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也没有安身之地。只要给她们的父母与主人一点东西,就会把她们卖给你。上次赶集的时候,也是觉得她便宜划算,所以才把她买下来了。”
“我把她买下来,就是为了侍候你呀。女奴跟会说话的牲畜没两样。我是她的主人,你就是她的主母。你要是为她吃醋,那可就太小家子气了,你得拿出主母的大气来。”
鱼盘一脸“你错怪了我。让你当主母可是莫大的光荣”的表情,他还以为解释清楚后,就必然跟鱼花冰释前嫌,没想到后者更加生气了。
“什么鬼话,哪能把人当牲畜用?你赶紧把人给放了。”
但女人细声细气地说。“我是自愿的,跟着鱼盘这样的主人,是我的福气。鱼花姑娘,请留下我吧,我会好好侍候你们的。”
鱼花手里拿着棍子,在原地愣住了。
啥?哪会有人自愿当牲畜呢?这句话的震撼程度甚至远超过了鱼盘言行带给她的恶心感。
不知不觉间,偶然间从鱼灵那里听到的话又浮现在她耳畔——“只要有一些人越来占有优势,控制了越来越多的粮食、田地与重要的事情,其他人却在原地踏步不动,那前者就一定会奴役后者,后者甚至有可能沦为奴隶。”
难道,这有可能成真?
鱼盘得意洋洋地搂住那女奴:“鱼花,我说了吧,都是她自愿的。”
她爹鱼牙嚼着野果子,果渣混着唾沫星子从嘴角溢出,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花儿啊,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你娘那倔驴性子,你可不能学。听我一句劝,女人家性子软和些才有福气。那些性子太硬的女人都是劳碌命。”
“你看鱼盘多好啊,他心疼你,还专门买个人来侍候你。”
“你是不是收了他的东西?怎么今天老为他说话?”鱼花狐疑问。
“哪能呢?爹就是觉得鱼盘是个好后生,跟着他你会有好日子的。”鱼牙立即又是指天,又是拍胸地发誓,说鱼花如何冤枉了他云云。
其实,鱼牙确实收了鱼盘的东西。昨晚上,鱼盘给了他一张狐皮,还有一包盐。
皮子也就算了,那盐可是稀罕物,如今要几张皮子,才能换这么多盐呢。
当即他就乐得合不拢嘴,拍着胸膛说肯定会让鱼花回心转意。
只不过他可没有半点愧疚感,大男人顶天立地多要几个女人怎么了。
要他说啊,这鱼陶村的风俗早就该改改了。
“爹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鱼盘这样的后生已经算是好男人了。”
话还没说完,鱼灵忍无可忍地挥着棍子上来了。
“滚,带着你的女奴一起滚。”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能对爹动手呢?”
鱼花一边挥舞着棍子,把他们往屋外赶,一边还扯起了嗓子:“来人啊,鱼盘又来我家讨吃喝,不、抢吃的来了。还有你这个糟老头子,退散,退散!”
不多时,一群正闲得没事干的村民就围了上来,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
鱼盘挨了几棍子,火气也上来了:“明明是你撒泼,我哪里抢吃的了?”
鱼花理直气壮地把棍子往地面上一杵:“大家来评评理,世上哪有这种道理。这人老是在我家白吃白喝也就罢了,前段时间我把几个精心做好的陶罐交给他,托他赶集时给我换一些蜂蜜,结果他收了我的东西,却不给我蜂蜜。原来他用我的东西买了个女奴,还舔着个脸要来跟我结伴侣。这好吃懒做的王八蛋定是想继续占我的便宜来了。”
众人对这几人指指点点。
鱼盘有些急了:“你爹可是收了我一包盐的,收了我的盐,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过,你这种泼妇我真是受够了,要不是你还算勤……总之,你不想结伴侣就不行,让你爹把我送给他的盐还回来就行了。”
一片哗然。
在鱼陶村确定情侣关系后,男方常会送女方一些小礼物,但那都只是送个心意而已,鱼盘居然送了盐那么贵重的东西。不过,送给鱼牙干嘛呢?他又不是鱼花的亲娘。怪怪的。
“你果然收了他的好处。”鱼花横了亲爹一眼。
鱼牙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说那么难听干嘛。你娘死了,我是你亲爹,我当然要为你做主了。”
“爹又怎么着?我娘死了,也有祭司做主,你算个什么?”
撂下这句话后,鱼花又转身对着鱼盘说,“你这人也实在好笑,想要跟我过日子,为什么不把盐直接给我?谁收的你盐,你找他结伴侣呗。”
“还有你,鱼牙!”鱼花指着亲爹鼻子骂道,“看你巴巴地为他好说话,八成是看上他了,那你们三个就好好过日子呗,拉我下水做什么。”
鱼牙老脸一红,又卖起老资格来了:“你、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一点都不尊重长辈,我好歹是你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姐妹俩带大。”
噗嗤,这话成功把鱼花再次逗乐了。
“那可得感激你啊,爹你稍等会儿。”
说完鱼花转身回了屋里,手里拿着一个陶罐过来,毫不犹豫地朝鱼牙头顶一浇。
“行,你不是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们带大吗?那我还你。”
鱼牙彻底懵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舔了舔从头顶一直淌到唇边的淡黄液体。
“话说你什么时候带过我跟鱼卷了?别人家的阿爸,不说帮多大忙,至少没添乱。而你呢,除了找阿妈要吃要喝,还做了什么好事?”
周围的哄笑声一阵阵传来。
村民七嘴八舌地说着意见。
有对鱼花的突然行动表示不满的——“鱼花这小妞真是泼辣,好歹说一声啊,这尿都滋到我身上了。”
也有人数落鱼牙的。
“鱼牙不是我说,你咋能收鱼牙的盐,觉得可以为女儿做主呢。你女儿想跟谁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娘倒是可以管管,可你又不是她娘,咋能以为自己能管这事儿呢?”
“鱼盘也是的,他怎么能买奴隶呢,祭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听到这句话,鱼盘瞳孔猛地一沉,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担忧的表情,但还是嘴硬道:“鱼花,你别后悔。”
对这句话,鱼花的反应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给我等着,等过了丰收节,等天狗吃了月亮,你们两个姑娘,身边没有男人,看谁保护你们?”见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鱼盘撂了一句狠话后,带着他的女奴跑了。
狗腿子亲爹也带着满身尿骚味跟着跑了。
但村民还在聊着八卦。
“鱼花你别怕,咱们祭司早就为这事做准备了。”
“对,祭司不会不管咱们的,听说她准备到时候让女人与老弱病残到山里避难,山神会庇护我们的。”
“村里后生们也会集中组织起来,从鬼怪手里保护大家。像鱼盘这种只顾自己的后生是少数。”
“嗯”,鱼花点点头。
“对了鱼花,我早跟你说过了,这个鱼盘油嘴滑舌,不是个实心眼的厚道人,你当时根本没当回事儿。这回好,他居然用你的东西买起奴隶了。”
也有男人回想起女奴窈窕的身体曲线,嘴里羡慕地念叨着“鱼盘这小子真有福气”,结果引起了周围人的集体侧目。
“你们看我干嘛?我就想想而已,想想也不行吗?”
“你想个屁啊,看你小身板,多半是被卖作奴隶的料,你还想养奴隶。”
那人涨红了脸,本想反驳回去,但想了一想,突然又觉得心惊,对啊,如果这里也流行起养奴隶,凭啥他就一定是养奴隶的人,而不会是奴隶本人呢。
听说在兽牙村,既有女奴,也有男奴呢。
一想到这个事情,还是不好。
正聊着天,村子外围处忽然爆发出更大的动静。
原本围在鱼花、鱼盘身边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