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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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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后边有一座山。
天刚亮,时夜就带着工具上了山。
上山的时候,又遇到鱼花一行人。一群人本来有说有笑的,但在看到时夜之后,立即冷下脸来,把头转到一边。
只有鱼卷本想跟她打个招呼,但马上又想到昨天时夜的冷漠无情,明明看到她被揍屁股也不发一言,还笑咪咪地冲自己挥手,于是也生气地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看来大伙这是想搞集体冷暴力了。
不过时夜挺无所谓的,大家各做各的,也挺好的。
山上有着成片的树木,枝梢交错伸展,郁郁葱葱。
她看中了一颗杉树,先把劈柴楔插进杉树底部,然后挥动石锤敲紧楔子,就这么砍出一个楔形缺口,然后再从另一侧大力砍树。
吓得周遭的鸟扑腾着翅膀到处飞。
原本打定主意要冷暴力她到底的鱼陶村姑娘们又被吸引住了,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她身上。
“……鱼灵的力气以前就有那么大吗?”看了一阵子,有人忍不住问道。
众人拼命回想以前跟鱼灵打交道时的记忆。
“不知道,以前我好像没看到过她干过重活,就看过她跳舞,跳得乱七八糟的。”
“她长得也不是很壮啊。”
“不是说砍树需要几个人吗?”
“……是不是祭司给她喂灵药了,比如大力丸?”
“那祭司对她可真好,鱼好就可怜了,鱼蛊对她可没太多好脸色。”
“我突然想到一点,祭司会炼多少种药?”
“我跟你们说,祭司连长生丹都会炼。”
越说越离谱了。
楔子突然"咔"地断成两截,半截石片深深卡进树身。
时夜啧了一声,烦躁地踹了树身一下。
“我就说吧,这就是瞎胡闹,”鱼花不以为然道,“等着吧,过几天就消停了。”
女孩们心有同感地点头。
走在下山的路上,摩伊赖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伴随着悲伤的bgm音乐。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时夜没好气道。
谁想到只是做个最简单的木工活,居然连起码的门槛都难以达到。
做轮子需要打磨、切削,但这需要更好的工具。
可问题是,在现代人看来司空见惯的机械刀具,在这里都是天方夜谭。
别说高科技的激光刀了,就连粗陋的铜制刀具也罕见。
这个时代其实已经开始冶炼铜器了,但因为技术有限,只能从孔雀石等铜矿石中还原出红铜,而红铜质地柔软,只适合制作小型工具与饰物,实用性有限。
完全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基础设施。
“摩伊赖,你给我想想办法。”
“主人,没办法,我的建议是我们还是去更文明的时代吧。”
“不行。”
“那没办法了,在做出省力的新犁面前,首先您得搞到工具啊。”
整个鱼陶村,总共大概也就几十把稍好一点的骨刀、石刀,平时被当作珍贵的私有财产保管,就像传家宝一般。
谁会把珍贵的好刀借给她捣鼓什么轮子啊?
“你不是号称最智能的AI吗,就不能开着飞船,从其它地方给我搞到一些刀、斧头之类的工具吗?”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其它村子偷东西吗?”
“这怎么叫偷呢,注意你的措辞。这只是为了生产力的进步而不得已的举措而已。”
“主人,在任何一个时代的法律里,不可而取就是偷。”
正在斗嘴时,时夜停住了。
她突然看到一群汉子们从她面前路过,瞬间眼眸精光一闪,唇边拽出一抹笑。
这不,送工具的人主动上门了吗?
“确实,偷东西是不好的,我们不用偷。”
时夜垂着头,拖着步伐,手里拿着坏了的劈柴楔从男人们身边走过。
马上就有眼尖的人就过来问:“鱼灵,你去哪儿了?刚从山上回来啊。”
鱼熊也过来搭话:“听说你最近在造什么新鲜玩意儿啊。哎哟这楔子怎么坏了?”
“关你们什么事?别杵在这里,起开。”时夜掀起眼皮扫他一眼,表情依然冷冷的,但眼圈却有些微微泛红,一副遭受挫折,倔强中带有一丝脆弱的模样,很能激起某些大男人内心的征服欲与保护欲。
摩伊赖觉得他这位主人实在是很有意思,明明是想找人借东西,但故意不说。
太茶太戏精了。
鱼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别折腾了,女人的长处不是干这些重活,你看你手都起泡了,哥真的心疼。你有什么事,求求哥,哥什么都会帮你。至于这么逞强吗?”
他觉得回答他的八成依然只有冷眼,就像以往一样,说来也奇怪,“鱼灵”越是不搭理他,越反而激起了他的某种征服欲。
就觉得这女人虽不如鱼好温柔体贴,但劲劲儿的。
简单来说,这就是人性中的贱劲发作了,越是得不到,越心里掂记。
未想到这次他刚说完,“鱼灵”就接上了:
“真的吗?那能不能借我一把石刀啊,骨刀也可以。”
鱼熊一愣,反问道:“干嘛?你要石刀干嘛?你还想那个东西?”
旁边有个汉子油嘴滑舌地插嘴道:“八成是想要谋杀情郎了。”
“好凶。”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什么原始下头男。
“你就说借不借吧?该不会你说话都不算数吧。”时夜无视这些哄笑,继续执拗地问道。
“借,不过你得跟我到我屋里去拿。”鱼熊舔舔唇,目光在时夜身上游走。
“好,说定了。”时夜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鱼熊的目光,也没有注意到其他村民递过来的暧昧眼神。
半个时辰后,时夜满载而归地从鱼熊的茅草屋里出来。
屋内,鱼熊趴在地上,鼻青脸肿:“这死丫头,力气怎么一下子就变大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犁了地,筋疲力竭了吗?又或者是自己刚刚喝了上次赶集时换来的米酒吗?
那种饮料极其珍贵,入口时甜甜的,喝完后头却晕晕的。
一定是这个缘故。
搞到工具后,时夜心情顺畅。
但她没想到的是,夜深人静时,鱼好居然偷偷跟过来了。
当时时夜正在哼着小曲换衣服,准备随便擦下身子就睡觉。
鱼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刀刃正对准她。
“你这是来做什么?还有,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我家?”
难不成小白花真千金想起假千金享受了那么多年属于自己的好日子,越想越生气,终于黑化了吗?又或者是打算帮鱼熊抢回刀了吗?
一时间,时夜脑子里全是某些狗血情节。
“大家平时不都这样串门吗?”鱼好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
行吧,时夜心想一定要尽快做个门,这个落后的原始时代简直是没半点隐私权与边界感。
“灵姐姐,我听人说你最近在造什么……轮子。所以,我就把阿妈的殒铁刀偷过来给你了。”鱼好细声细气地说。
“啊?”时夜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殒铁刀通体如墨,刀刃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一看这殒铁刀就是鱼蛙的珍藏,她到底是怎么偷到的?
“灵姐姐,我知道你最近对我有些意见,可你要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把你当成好姐妹,这把刀就代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小白花带着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双手将刀呈上。
时夜:“……”
小白花朝她坚定地点点头,接着开始了真情盎然地碎碎念,她真的不会跟鱼灵争什么,无论是下一任祭司位置,还是其他特权,她都可以给鱼灵,而且她还打算跟鱼熊搬出鱼陶村。
所以,如果时夜最近的“奇怪举措”是因为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那完全没有必要。
“灵姐姐,你知道结伴侣吗?结伴侣就是组成相亲相爱的小家庭,一生一世一双人,”鱼好微仰着脸,一双秋水明眸在昏暗的茅草屋里闪闪发光,满是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
任何一个普通人见了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心软软地给予这个可爱小姑娘祝福,尤其是这小姑娘刚才还带着珍贵的礼物诚意满满地上门来了。
但偏偏时夜没有心,她只是简单地点评了一句:“听起来很蠢。”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就让鱼好破防,那身仙气与天然茶的味道也随之不翼而飞了。
鱼好垮下脸来,斜眼看她:“灵姐姐,其实你就是嫉妒我吧。”
时夜把梳子放下,嗤之以鼻,下巴一抬:“我愚蠢的妹妹啊,你想多了,我觉得你虽然蠢,但跟他还是挺配的,所以我尊重祝福你们。”
鱼好不服气地问:“灵姐姐,我怎么就蠢了?”
“当然蠢了,喜欢丑男的女人能不蠢吗?”
跟丑男日夜相对也就罢了,更致命的是以后还会给丑男生个丑娃,时夜一想起这点就头皮发麻。
“姐姐,鱼熊不丑好吧,只是姐姐要求太高了。再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脸对男人并不重要。”
时夜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依然坚持道:“还是觉得你挺蠢。”
鱼好满脸黑线:“……好吧。”
她以为鱼好会像鱼花一样愤而离去,但鱼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像只猫头鹰般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小声说:“……其实人家也挺舍不得这里的。大家住在一块,平时互相照应,孩子也可以一起照顾,就算有一些小矛盾,大家依然挺好的。”
这倒是事实,总体上来说,当前的鱼陶村里有着和平宁静的氛围,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名义上,一切资源共享,虽然如今有小金库的人越来越多了。
即使是鱼灵这种跟其他村民关系不好的万人嫌,都没因为呕气而想过搬出去。
“可是鱼熊说了,我们还可以生活得更好。在这里,都是靠山吃饭,山神生性吝啬,要很多供奉才给一点点赏赐,而且……你听说过没有,有时还吃人……总之我们还不如去信兽神,兽神鼓励我们依靠自己,用自己的力量开恳更多荒田,养更多孩子,这样我们一定可以过更好的日子。”
“你所谓的好日子——其实还包括劫掠更多村落吧。”时夜忍不住戳破了她的美梦。
这年头的原始男性经常出外打猎,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猎物,也时不时带回来一些“迷路的女人”。
反正,原始人的世界没有法律,看似自由但并不和平。
原版鱼灵之所以遇到意外,也是因为采集时落了单,被外出狩猎的男人们盯上,沦为了猎物,在抵抗中丧了命。
鱼陶村目前依然坚持着母系风格,村中没有奴隶,但其他地方就未必了。
鱼好眨眨眼,好似不理解时夜为什么会刻意提起这一点。
“这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这些,我们的人口就不够,那怎么能开垦更多荒田,让村子扩大呢?”
这哪是什么小白花啊,分明是一朵黑心莲。
“那你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时夜捋了下散乱的头发,说道,“在你们的新村子里,会通过打劫其他村子,让女人拼命生孩子来增加人口。最后你们的人手是够了,但在你们的地盘,力气大的人会奴役力气小的人,女人依附于男人。别看现在你年轻貌美,鱼熊把你当心肝宝贝供着。但等你生了两三个孩子,人老珠黄后,他就会越来越不把你当回事。他会有更多女人,更多田地,以及更多权力,但你却只能沦为他的奴仆。你会一天到晚跟他的其他女人们争风吃醋,姿态越来越丑陋。这真是好日子吗?”
日积月累中,新的村落自然会以年长男子为尊,风俗文化与社会形态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鱼好张口结舌了一段时间,才嚯地从草垫上站起来:“不、不会的……你在瞎说。”
她虽然一口否定,但手却不自觉地颤抖着,显然,她刚才的那番话戳中了她的隐忧。
时夜耸耸肩,上半身朝她凑近了一点,不怀好意道:“对,就像鱼熊说的一样,都是因为我坏啊,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鱼好也踉踉跄跄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