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柄剑》林深不知秋

52、剑庐（一）

　　“你到底是什么人！”乔方容更加警惕了。

　　虽说他如今经络受损，伤重未愈，但面前的小喜鹊显然是某位大能的灵体化身，竟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而他却毫无察觉。

　　——绝非平庸之辈。

　　“你看你，好心建议你也不听。”小喜鹊灵巧活泼，尖尖细细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故作老成持重，倒显得有几分可爱，“我数三个数……”

　　乔方容一愣：“什么？”

　　“3，2……”小喜鹊不解释，只兀自开始数数。
　　乔方容又想再问，却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他仿佛听到小喜鹊在耳边叽叽喳喳道：“嘻嘻，我就说你撑不住了吧，还硬撑。”

　　这喜鹊……
　　乔方容的念头都来不及走完，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喜鹊蹦蹦跶跶跳到昏迷的乔方容脑门上，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戚珩。
　　那团尚未融合的凤凰心火落在小喜鹊的眼中，却似乎只是看到了一团寻常的火焰，只一眼就略过了。

　　小喜鹊叹了口气：“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好没劲，算了算了，看在你们正巧选中了这棵树的缘分上，喜儿我就日行一善，帮你们一把吧！”

　　它展翅，绕着那棵树飞了一圈。
　　它的翅膀如同一柄利刃，就这样划破了周遭的时空，他们所处的这一小块地方如同变成了画卷中的世界，竟开始扭曲抖动起来！

　　绚丽的华彩顺着喜鹊翅膀划过的地方散逸出来，如同彩墨泼洒在了画卷上。
　　如果乔方容醒着，一定会十分赞叹这美轮美奂又超脱世俗的景象。

　　在喜鹊飞完一圈的时候，那时空裂痕首尾相连，只见几人如同瞬间消失在了人间，而方才那如同梦境一般的场景更像是从未出现过，转眼就消失了。

　　夜晚还是那个夜晚，树也还是那棵树，只有树下，仍留着一小块不易察觉的、被凤凰心火灼烧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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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方容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浑身上下被绷带绑了个严严实实，他手脚都不能动弹，只能像个僵尸一样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恨不得只有眼珠子能动。

　　他慌忙支起身来四处张望。
　　戚珩呢？戚珩去哪儿了？他们这是在哪儿？

　　“哎哎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别动了别动了！赶紧给我躺回去！”
　　乔方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那小丫头扎着双髻，两条绑着红绳的鞭子从耳侧垂到腰间，随着她活泼的动作晃来晃去。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说了让你别动了！”小女孩身子小小的，但嗓门却很大，人刚越过门槛，声音已经轰然打断了乔方容，她一脸不耐烦地冲进来，像是个小炮弹，“你真的想死啊！”

　　乔方容：……

　　小炮弹粗中有细，待跑到乔方容的床边，手上的动作却柔和了起来，她双手张开，十指之剑隐隐有银色的丝线出现，只见她双手如同蝴蝶翻飞，那银色的丝线竟然豁然发散在空中，随即化作点点流萤，瞬间没入了乔方容的身体。

　　乔方容只感觉一股暖流迅速窜入了自己的经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游走，短短几息之间，竟已游走遍了他的全身。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双手一抽，银色丝线全部从乔方容的身上飞了出来，又回到了小姑娘的手中。

　　“经络强行撑开又迅速枯竭，受损的很严重，有一段时间用不了灵力了。”小姑娘语速很快，还不等乔方容说什么，人又已经蹦跶到了一旁的长桌边，将方才带进来的东西一一放好，“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别说话了，和你同行的那个火人……啊就是凤凰心火的宿主，在隔壁房间呢。”

　　“他情况如何了？”乔方容立马问道。

　　小姑娘转头看他一眼，两颗黑豆似的眉毛蹙了蹙：“嗯……比你要严重。”
　　她只说了一句话，便又转头开始摆弄面前的瓶瓶罐罐：“他的经络丹田无法承受凤凰心火的炙烤，他体内灵力无法运转，已经开始逐渐枯萎了。”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大概，再有个十日，就无力回天了。”

　　“什么？”乔方容猛地坐了起来，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他快要死了。”小姑娘这回头也没抬。

　　“怎么会！”乔方容想要起来，却浑身疼痛，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半晌缓不过神来，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他有我加持，怎么会……他体内原本就有凤凰心火的碎片，这么久了都没事，更何况他还有我，我们有血契……”

　　小姑娘闻言摸着下巴，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能撑这么久，原来如此。”她接着道，“他虽已洗筋伐髓，算是脱了凡人之身，但经络仍然脆弱，他毫无修为，原本那一缕留在他体内的凤凰心火就应当让他当场被焚毁，但你的血契替他续上了命。”
　　“但，你和他不合适，你知道吗？只能获得短暂的安稳，无法彻底解决他的问题。”

　　他们，不合适。

　　乔方容恍然。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是知道的。

　　戚珩，和江崇华不同。

　　那年，江崇华十岁结丹，二十岁化神，于乱世之中横空出世，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端的是少年风流，恣意洒脱。
　　他游历名川大山，在听闻第一神剑的传闻后，随即前往剑庐。

　　那时，剑庐尚未开，百余神兵都尚未现世，但早有传闻，惟有当世第一天才、命定之人，才能打开剑庐封印，拔出那柄天下第一神剑。

　　江崇华一人一剑，一路过关斩将，直接杀到了乔方容当时所在的剑阁。
　　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整个剑庐封印直接破开，灵气与威势冲天而起！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江崇华，便是那个命定之人。

　　虽说传闻不可尽信，但也有其中道理。
　　神兵与主人灵脉相通，互相影响，而当两者的实力相差太大，那么对于任何一方，都不是一件好事。

　　戚珩，拔不出一方荣华。

　　乔方容按下心中焦急道：“你是神医谷的小神医吧，敢问小神医尊姓大名？”

　　小姑娘这会儿别过头来，两个黑豆眉毛比她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还要吸引视线：“我叫喜儿，喜鹊的喜。”她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是神医谷的人？”

　　乔方容道：“小神医，你那一手灵针术，可不就是师承神医谷谷主顾竹的？”

　　小神医喜儿点了点头：“那确实，我师父，那是顶顶厉害的，天下第一神医！”随即，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只不过，她走了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神医谷向来是传说中存在的地方。
　　但乔方容知道神医谷，是因为亲身去过，和江崇华一起。

　　当年江崇华修为已达巅峰，眼看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但却迟迟没有动静，传闻神医谷有世代供奉的神丹，能够助修士突破瓶颈，修为大增。
　　江崇华便带着乔方容去找神医谷，几经波折，最终强行撕裂空间，闯了进去。

　　虽然那所谓的神丹不过是世人谣传，但江崇华与神医谷谷主顾竹的情谊，却就此结下了。

　　但这都是老黄历了。

　　乔方容道：“既然你是顾谷主的弟子，一定有办法救戚珩的，只要你救他，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他虽然表情镇定，语气恳切，但眼中却闪烁着焦急的光芒，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戚珩在他心中的分量。

　　喜儿奇怪道：“这有何难，你利用血契将凤凰心火引到自己身上，然后断掉血契就行啦。”

　　断掉血契。
　　乔方容一愣。

　　不知为何，他对这句话本能地产生了一些抗拒心理。

　　或许是身为剑灵与主人之间的羁绊让他犹豫，但下意识地，乔方容已经在心底否决了这个方法。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乔方容问，“难道我和戚珩就无法签订契约吗？我们……不但是剑灵契约，还有道侣契约。”

　　喜儿道：“唔……”她眼珠子转了转，“师父曾经说过，契约是互通也是共生，这世间所有的同行关系，都必须是势均力敌，否则都会出现一方盛大而另一方枯竭的结果，久而久之，盛大不再盛大，枯竭却无法逆转。”
　　“断掉契约是最好的方法，当灵力流转不畅，强大的一方会不自觉地吸取弱的一方的灵力，你在此之前，应当感受到不止一次灵力枯竭了吧？”

　　乔方容心一惊。
　　确实，从人间淮地开始，他的分身与戚珩签订临时契约的时候，就已经数次感受到灵力运转不畅的情况，当时的他尝试过强行运转灵力，但很快就又枯竭了，现下看来，那便是两人灵力不匹配的预兆。

　　“他已经枯竭了，而你也即将枯竭，眼下断开，你还能保全自己，这还不够吗？”喜儿道。

　　“那他呢。”乔方容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他心里已有答案，但还是执着地想要问清楚，“断开契约后，戚珩会怎么样？”

　　喜儿歪了歪头：“他？他初入仙途，经络枯竭又被灼烧，自然是死路一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