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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第二天,柳应前脚送走医生,后脚就看见晏束行配的那辆军用车停在了院子里。

      面色沉冷的高大男人推门进来,在他身侧驻足,“换衣服?”

      柳应摇摇头,揭了膝面上盖着的薄毯,搭着晏束行伸过来的手臂,借力起身,“拿上外套就好。”

      他们今天要去的裁缝铺在帝都繁华的市中心,车辆驶近之后,能明显感觉到和郊区那座沉寂的宅邸分处于两个世界。晏束行先行下车,而后绕到另一侧,为柳应打开车门,并伸出手来。

      柳应迟疑了一瞬,想到昨夜晏束行的话,还是搭着那只坚实的手臂,借力从车里出来。

      比起刚刚出狱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不少。可为了不让旁人觉得他和晏束行有了嫌隙,他还是选择稍稍倚靠着晏束行。

      可他没想到这个细微的举动,却引得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来自街上的行人,自然流动的人群像是遇见了无形的阻力,怪异的停滞下来。细碎的议论声低低响起,很快又如潮水一般上涌了。柳应抬起头,撞上一双双试图掩饰但并不成功的眼睛里。

      留在帝都的,多是本地人,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过年少时期意气风发的柳应。但那并不妨碍他们此时看向柳应的眼眸里,盛满了憎恶、鄙夷,还有浓烈而冰冷的恨。

      那些注视反复扎在裸露的皮肤上,柳应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晏束行反手将他握住,不容他退缩。

      身旁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沉默且具有压迫感,冷峻的目光扫过人群,透着股不加掩饰的警告,让那些议论声低下去不少。

      “走了。”晏束行的声音冷沉,不带任何波澜。他搀着柳应进入那家有着百年历史的裁缝铺,店门短暂地将外面的喧嚣拦住了。

      因为提前预约好了,老裁缝自然地迎上来,像是对外面的风波一概不知。甚至对上柳应的视线的时候,他还很怀念似的笑了笑。

      一行人上了二楼,量体的过程细致而繁琐。老裁缝拿着软尺仔细测量柳应的肩宽、臂长和腰围,数据报给徒弟之后,一边擦拭着眼镜,一边低声念叨,“瘦了,瘦了不少。”

      柳应轻轻一眨眼,总算是将先前门口那些人忘却了。

      量体结束,店员去拿预先挑好的布料了,柳应和晏束行则在贵宾室里休息。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有些怀念似的道:“以前逢着有重要的日子,我就来这里定衣服。”

      “我知道。”晏束行应了一声,感觉到柳应的视线转了过来,遂了柳应的意,补充道,“打工跑腿的时候,进来看见墙上有你的照片。”

      这家裁缝铺在帝都极其有名,店内一楼和二楼,各有一面照片墙,两面墙上贴满了帝都权贵前来订制衣装后留下的定格照。以前二楼的照片墙单辟了一块给柳家的继承人,柳应人生中每一个重大节点,都在那方天地中留下了一张照片。

      但两年前晏束行再走进这间店铺的时候,店员已经将那些照片拆了下来。

      那面墙的空白留存在晏束行心里,他斜睨柳应一眼,虽然对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遗憾,可他仍旧决定要把这家店里属于柳应的位置也拿回来。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温润的沙发扶手上的皮革,哒哒的声响极有节奏,可很快,窗外传来的声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起初只是零星几声叫喊,不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又快速转成了一片嘈杂的声浪。

      “柳应!滚出来!”

      “索兰的罪人!”

      “为你害死的人偿命!”

      “你才是应该去死的人!”

      声音穿透厚厚的彩窗已经变得模糊了,可传递进来的愤怒却又异常清晰。柳应的身体陡然僵硬,刚带着徒弟进来的老裁缝也一顿,有些无措的看向了晏束行。

      早在第一声叫喊传进来的时候,晏束行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他抬眼看向守在门口的洛伦,“带人去疏散……”

      “不。”柳应忽然开口,声音干涩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定,“让他们说吧。”

      “民众有权利表达愤怒。”

      他理解这种恨意,因为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的人,就是此时窗外这些人的亲人、朋友。无论战争背后有多少隐情,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是最高指挥官,就有责任承担罪责。

      洛伦从晏束行的表情中确认了自己要听柳应的命令,于是恪尽职守,只伫立在门口。

      可似乎就是因为他们的沉默,外面的声浪反而愈演愈烈。抗议的人群中出现了领头人,号召着民众随他一起喊口号。激烈的声浪清晰无比的传进屋子里,让柳应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被反复撞击。

      他闭了闭眼睛,难堪、痛苦和一丝无从言说的委屈在胸腔内交织,而最让他难过的,莫过于晏束行接下来的话。

      “你就是在给这样的人留存希望,这是你想要的?”

      “希望”,晏束行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个带着梦幻色彩的理想主义者的专有词,柳应缓慢呼出一口浊气,意识到晏束行已经知道自己被逮捕时的情况了。

      他揉了揉眉心,求饶似的向晏束行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垮了脸,抿紧的薄唇下压,但到底是别开脸不再说话了。

      不想在外面多待,柳应打算继续挑选布料和款式,确定好后尽快离开。他站起身来,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纷繁各式的面料,它们华美精贵,却无法给他带来任何的温暖。

      外面的每一声叫骂,都让他的指尖发凉。

      像是知道柳应的心不在焉,老裁缝主动过来介绍,“看看这款?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用来做内搭的料子,真丝提花的……”

      不等老裁缝介绍完,门外的争执声陡然拔高,并且加入了新的、更为激烈的声音——

      “退后!全部退后!”清冷的女声抬高了呵斥。

      紧跟着,暴躁的男声更是惊雷般响起,“谁再敢扔东西试试!都给老子滚开!”

      这声音……

      柳应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晏束行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洛伦几步上前,将窗扇推开一条缝隙,确认过后回头看向了晏束行,“他们回来了。”

      楼下,人群外围,一男一女正奋力想要挤进来。

      女性身材高挑,神色冷静,阿芙娜特别行政区特有的金色长发被束成了高马尾。推攘间她的风衣散乱了些,里头便于行动的劲装露出来一角,衬得她整个人更为气势凛然。

      而她旁边的男性,眉眼深邃,眼神强势,一头漆黑卷发被发箍箍住,露出整张侵略性极强的面容,是只从外表看来,就足以窥见那无处掩藏的不羁与危险感。

      是当初和柳应一起从阿芙娜特别行政区回来的埃琳娜和韩锐。

      虽然两年不见,但柳应认得两人的声音。从两人的声音中听出一如既往的生气,他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自己也回到了过去意气风发的时刻。

      韩锐是矮他一级的后辈,三年前随他一起从帝都出发,前往阿芙娜行政区。而埃琳娜则是他前往阿芙娜行政区半年后,不愿随大部队撤离,主动加入他的队伍的当地自治队的队长。

      这两个人亲眼见证了前线的所有细节,包括来自后方的掣肘、物资的短缺、命令的朝令夕改……同样亲眼见证了他最后是如何一败涂地的。

      在他被押回帝都候审的时候,这两个人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试图带他离开。

      但他拒绝了。他是一败涂地了没错,但这些幸存者本应有美好的人生,他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背上罪名,所以那天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让晏束行强行将这两个“不安定因素”送离了帝都,才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没想到,现在他出来,这两人又再次回来了。

      “晏束行。”

      柳应的声音在颤抖,浓重的湿意惹得晏束行忍不住啧声。他回头向洛伦使了个眼色,可在洛伦领命去带两人上来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烦躁起来。

      碍事的家伙,真想全部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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