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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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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柳应面前,晏束行惯会装相。他捏着酒杯口,回身遮挡住柳应的视线,凑到克里斯耳边用低声叮嘱,“在我们离开之前,就算只是呼吸的声音也要克制住好吗?”
“敢叫出来的话,我就真的让你爹的狗加餐了。”
克里斯浑身一震,在极致的屈辱中感觉到脊背上的压力撤离了。可这种身体上的轻松并不让他好受,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精神上的痛苦煎熬。
他很想不管不顾的出声,直接叫柳应的名字。他想问,柳应是不是真如晏束行所说,记不得十几年前那个顺手在卡文迪许家后院露天泳池里救下的男孩了。他还想问柳应,那时候柳应对他说的“想要的就得自己努力去争取”,他一直践行着,难道有错吗?
可他不敢开口,因为刚刚晏束行俯身跟他说话时,声线平稳,丝毫不慌,是真的打算听见他的声音就割掉他的舌头。
他无法,只得狼狈的趴伏在地上,紧紧揪着草坪,眼睁睁看着晏束行向柳应伸出手去。而在柳应抬手搭进晏束行手心的时候,他的眼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嫉妒和怨恨。
相比于先前的羞辱,现在那两人之间无形的张力和默契更是逼得克里斯要喘不过气来。他死死盯着两人,直到背影都消失在视线里,终于一言不发,爬起来踉跄着逃离了后院。
要做点什么才行,必须要做点什么。他现在可是卡文迪许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哪里有让晏束行这个下城区的贱民踩在脚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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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确认晏束行手背被咬伤了,柳应没打算再去长廊,而是回了主楼卧室。他半强迫的将人按在沙发上眉头紧蹙,伸出手去,“手。”
晏束行沉默着对上柳应的视线,片刻后,别开脸,将手搭在了柳应手心。
手背上那圈齿痕深重,因为之前过于用力,边缘泛着青紫,微微肿起,渗出的血珠都已经半凝固,模样很是狰狞。
柳应瞥了一眼,回身拿来医药箱,熟练地清创消毒,在察觉到晏束行的手指几不可查的蜷缩了一下之后,努力将动作放得更为轻柔了一点。
房间里的声音落针可闻,柳应低着头,专注的神情落在晏束行眼里,让他也陷入一种久违的平静之中。他就这么看着柳应,直到过于安静的氛围让柳应有些不自在了,主动找了话题,问他刚刚那人是谁。
柳应的语气轻松自然,像是真的只是无意间提起。晏束行的目光一直落在柳应低垂的眼睫上,闻言,眼神微微闪动一瞬,缓慢调整姿势,靠向了沙发背。
片刻后,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卡文迪许家的继承人。”
他嘴上说的轻松,视线却紧紧缠绕着柳应,确保每一丝表情变化都不可能逃脱他的眼睛。同时他暗自发誓,如果柳应真的表现的像是对克里斯有什么感情,那他真的会咬断柳应的喉咙。
因为是低着头的,柳应没能察觉到晏束行的视线,他粘贴胶布的动作一顿,“克里斯?”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恍然,“是克里斯吗?”
一瞬间的停顿和那声准确的“克里斯”让晏束行的脸色沉了几分,他扯了扯唇角,庆幸现在克里斯不在这里。否则那只老鼠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柳应的唇瓣间吐露出来,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酸涩阴郁的火苗蹭地从心底窜起来,晏束行强行按捺住,只是下颌不可避免的绷得绷紧了。他维持着看似放松的姿态,鼻腔里挤出一声分辨不出情感的“嗯”,算是作为回答。他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等待着,等待柳应将过去说出来。
这种刻意的沉默带着无形的压力,柳应感觉到了,指尖无意识的在敷料边缘停留了片刻,这才无奈的解释:“十几年前了,我和父亲去参加卡文迪许家的宴会,偶然碰见他被他的兄长和另外几个人欺负。”
晏束行下巴一扬,示意柳应继续。柳应噎了一下,很想问这难道是审问吗,又觉得眼下不要触晏束行的霉头较好。
“他是、唔……”因为是在背后议论人,遇到了难以说出口的部分,柳应的神色也变得为难起来。
但是晏束行一看就懂了,“私生子?真是无聊的贵族把戏。所以你为什么会关注他?”
“说不上是关注……算了。”柳应扶额,尽量选了一个站得住脚且能让晏束行接受的理由,“我那时候,关注很多正在成长且没有定性的人。”
“啊……”晏束行一手撑着下颌,莞尔。
就是因为对手都是那种垃圾,所以他获胜完全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啊。这么一看,他根本没有必要焦虑。
想到这里,晏束行轻轻眨了眨眼睛,“明天,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柳应眼皮子一跳,不好的预感再度浮现出来,“我可以拒绝吗?”
晏束行掀起唇角笑了笑,不说话,只是将柳应拉进怀里,不容拒绝的吻上柳应的唇。
这是让他闭嘴,不要说让人不爱听的话的意思。
……
柳应有想过,晏束行给他准备的礼物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当东西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得承认,他真的低估了晏束行的疯狂。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光带的时候,柳应结束午睡,缓慢睁开眼来。
然后他一转眼,就看见西装笔挺的晏束行坐在床边,看了他不知道多久了。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偏执决绝,他一惊,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想要问问是怎么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晏束行先推过来一只蓝色丝绒的方盒。
半掌大的方盒,外观极简,没有任何标志可以让柳应确认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只是看着那只盒子,他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头顶,让他不断回想起昨晚晏束行说会给他礼物时的神情。
而像是察觉到了柳应对拆礼物的抗拒,晏束行主动出声催促,“打开看看?”
柳应沉默地拿过盒子,入手偏沉,质感冰冷。他打开盒盖,黑色的丝绒衬垫上,躺着一只线条流畅的腕表。只看外观,他已经能看出其强大的功能性,而在启动腕表后,表盘上显示着的复杂数据及指标则是让他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我上午去做了一个微创手术,在体内植入了一枚检测生命体征的芯片。”晏束行平静的解释,丝毫不顾这些话会对柳应造成多大的冲击,“这只表搭载了独立的生命监测系统,是和我体内的芯片绑定的。”
柳应闭了闭眼睛,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依旧觉得凉意从脊柱升腾起来了。
可晏束行像是没有注意到柳应苍白的脸色,再度将表盘显示屏点亮,让屏幕上的各项生理指标波动都显现出来,“从今天开始,我的生命体征会实时显示到这只腕表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和认真,“所以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戴着它,就能随时知道我是死是活。”
他倾身靠近柳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砸进柳应耳中。
“它的最高权限只绑定了你一个人,也就是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是第一个收到确切信息的人。”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柳应艰难的吐息了几次,而后央求一般抓住了晏束行的衣袖,“我会扔掉……”
“你不会的。”晏束行反手拉着柳应,低头用唇瓣碰了碰柳应苍白的面颊,“你比我更在意我的生命不是吗?”
“而且你知道的,只要你扔掉,我就会死。”
落在耳畔的声音一反常态的温柔,但在柳应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带着滚烫的决绝和疯狂。他渐渐明白过来,那不是商量,不是请求,甚至也算不得是威胁。
只是陈述事实,从今天开始,这个残忍而疯狂的男人用生命为他做了一副枷锁。
看着柳应低垂的眼眸,晏束行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有无数疯狂的想法,可如若真的将血管剥出来捆在柳应身上,那显然他也无法活着拥有柳应了,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的生命变成了能留住柳应的最牢固的线,不管是外人还是他们自己,都无法将他们分开了。
晏束行激动起来,表盘上的数据也明显攀高。柳应紧紧攥着腕表,冰冷的金属被他的掌心捂得热了,但棱角仍旧让人钝痛。
“难道你不明白吗?晏束行。”柳应撩起眼皮,惯来温柔的湖绿色眼眸因为这决绝的做法而满是悲伤。
“不管是我,还是你,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这一生,有许多比爱一个人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