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的五月三十一号》蓝色圆珠笔重度依赖

1、我要回去装B

　　春末夏初，正是花败的时节。
　　五月二十四号，又到了上课的时间。
　　李倾背着吉他下楼，楼道间狭小的窗户在这个阴雨天更是送不来一点光亮。
　　快速下到平地，看着河对岸的蓝花楹，高高挂在树枝上，不可侵犯，像是优雅的大小姐轻轻环住另一只手，眼眸下垂，对着碧蓝的河水顾影自怜。
　　可李倾知道，不是这样的......
　　颠了下左肩上的肩带，从裤包里摸出手机，开机面是一只比耶的手，手腕上纹了莫比乌斯环还有一根银手镯......
　　"草！”李倾看了眼时间，低声骂道。
　　14：34
　　15：00的吉他课，一个小时的车程，绝对要迟到。
　　来不急管那路边花儿了，又拽了拽肩带，一路冲到车站，顺手还给耳机里的音乐换了又换。
　　终于极限卡点上了公交车。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轻轻把吉他放在地上，如释重负般长呼一口气，第无数遍在心里吐槽——他妈这吉他怎么这么重啊！
　　手撑着半边脑袋，无聊的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她看过无数次，虽然道边的绿植每天都在生长，但到底还是棵树，完全勾不起一丝兴趣。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14:47
　　好好好，这下包迟到的啊！
　　熟练地打开微信界面，点开一只小猫的头像。
　　“我亲爱的老师~我晚点到~”
　　那头回的很快，估计就守着李倾呢。
　　“那你打算晚多久呢~”
　　“哎呀~不多~大概半小时吧......“
　　”好~你敢超一分钟你就死定了！“
　　”好~“
　　好个屁啊，最少也还要五十分钟，早知道多报点时间了！
　　虽然迟到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迟到这么久的还是第一次，李倾烦躁的揉了把脸，偏偏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睡个午觉根本起不来，还是最后被爷爷拉起来的，然后坐着换个鞋就又睡着了。
　　”哈——“好困啊，被哈欠挤出的眼泪擒在眼角，要掉不掉的，就那样挂着。困意是汹涌的潮水，根本挡不住。那就不管了，睡吧，坐过站了再说嘛，反正一定会被骂得很惨。
　　眼睛就这么缓缓闭上，那滴泪被基础来，滑过脸颊，留下一条长长的泪痕。李倾的五官虽不是出类拔萃，但也非常出挑，可偏偏喜欢摆着张臭脸，美名其曰节省肌肉损耗，明明就是懒过头了。
　　”多笑笑嘛！“意识朦胧间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子穿着校服逆着光走来，抬手伸向李倾的脸，两根手指把李倾的嘴角轻轻往上推，李倾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睡着了就行，梦里人是谁，想做什么都随便吧。”你看啊，多好看啊！“然后做到了李倾旁边。李倾顺势倒在了她大腿上，她又说了好多话，可惜一切语言都像被水浸湿一样含糊不清。说着又附上我的脸，她手心好热。
　　但没关系，她讲我听。
　　她笑得好开心啊，但她现在不应该那么开心啊？
　　你现在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啊！
　　“好热啊。” 越来越热，像火烧起来了一样，灼烧感不断地刺向皮肤，强硬地把李倾从睡梦中拉起来。
　　窗外已然下起了小雨，雨打在玻璃上，李倾刚刚靠着的那块立刻冷的像冰块一样,但李倾没再去管，左手去摸右边的脸颊，灼烧感像一根根银针一样戳下来，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流血罢了。
　　“嘶——”李倾轻轻揉了揉，差点没被疼死。
　　“操！到底他妈在搞什么啊!”
　　“科技世纪城站到了，请要下车......"一道机械女声响起，李倾半眯着眼望了眼窗外，行人撑着伞三三两两地走着，又向前望了望——快进隧道了，进了隧道就快到了。烦躁地揉了揉脸，实在睁不开眼睛索性就接着睡。
　　”啪——“一个巴掌落在李倾脸上，虽然还是看不清脸，但她知道，还是那个女孩。李倾拿舌尖顶着那块被打的肉，那个女孩换了身衣服，鬼知道是什么设计啊，大块大块的红色扎染落在小白裙上，李倾盯着看了几眼，只觉得土死了，还不如校服好看，目光往上移，哼，脸也没洗干净，下巴上不知道沾上了什么。
　　她打爽了吗，还要继续吗？
　　开心吗？
　　气消了吗？
　　她没动了，但握成拳的手住不住地发颤，看不清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滚....."
　　呵，什么嘛？
　　......
　　什么嘛！
　　......
　　阳光像利刺穿李倾薄薄的眼皮，暗红的光漫进她模糊的意识，将她拉出梦境，邀请她回到现实。
　　慢慢睁开眼，阳光透过绿植发出淡绿色的金光，已经穿过第一个隧道道了，还有两个就到上课的地方了。
　　李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5：30
　　嗯，绝对到不了了。
　　李倾撑着半边脸，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往返的两条公路间有块草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人在上边露营，蓝色的吊床首尾系在两棵树间，微风一吹一晃一晃的，一个女孩坐在上边，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垂在外边，还有一个女孩坐在她脚边，还有一男一女坐在她们对面，好像在玩扑克牌吧，隔得太远看不清，但他们的笑却清清楚楚地落在李倾眼里。
　　真好啊！
　　操！为什么我要去上课啊！
　　......
　　其实不去上课也凑不到人，凭什么啊！
　　15：32
　　快点离开这，我要被他们的笑容刺瞎了！
　　......
　　终于进隧道了，世界一下就黑了下来，只有两边橘黄的灯光，像流星一样划破李倾黑色的眼眸，划拉开一道时隐时现的口子。她收回视线，看着窗玻璃上的自己，外边的灯越暗，倒影越清晰，黑漆漆的眼睛，让人觉得陌生，她就一直盯着那两个空洞看，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只有那双眼睛一动不动。时间一长就容易出问题。
　　你是谁？
　　你是我，李倾。
　　......
　　嗯，我觉得你真好看！
　　哼哼，我眼光真不错！
　　......
　　这隧道加长了？为什么还没完？
　　15：34
　　才过了两分钟啊，哎，真的是我太急了。
　　车里的人都很安静。前门的座位上有两个高中生，大概是好朋友或情侣吧，男生带着耳机打游戏，女生就靠在他的肩头睡觉，穿着七中的校服，那男的估计游戏要输了，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往后三个靠窗的爱心专座上依次坐了一个小学生，老头和一个穿着吊带的姐姐，大概二十几吧，她的胳膊上纹了个纹身，是花，一直从右肩上垂下来，像瀑布一样，但下面的皮肤有块好像不一样......
　　突然那姐姐回头了，微笑着歪了歪头，身后的黑发也跟着垂下来，她笑得春风拂面，李倾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好尴尬，赶快把头埋下去，把手机翻出来，点开软件又立刻退出，反反复复。直到脸颊上的灼热感消失，李倾才慢慢抬起头，顺手关了手机。她坐车不能看手机，不然会晕车的。
　　就像现在，脑袋里好像突然多了一堆废料，沉甸甸的，马上要顺着喉咙吐出来。
　　赶忙拿手捂住嘴，再一次望向窗外，眼睛又不自主地望向那个姐姐，还好还好她正低头看着手机，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只手臂抱着扶杆，手指快速地打字，胸腔的起伏也有点快。
　　李倾肆无忌惮地注视着玻璃上的她，只是这个角度看不到纹身。
　　纹身......
　　玻璃上的倒影逐渐消失，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果然要出隧道了。
　　15：36
　　白光越来越强烈，在出隧道的一瞬间太阳的金光如瀑布般浇在李倾头上。
　　花城山路崎岖，这条公路建在山腰间。
　　倒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山峦，苍劲的树和一个站在栏杆边抽烟的女孩。
　　......
　　什么！我操！那什么？！
　　半山腰的公路啊！且不说站在公路上不安全，她但凡一个不小心往后倒摔下去了，虽然有树阻挡，不至死但不是傻了也是残了！现在的人都是怎么想的？还抽烟，那么小个女孩抽什么烟！年纪轻轻地装什么？！
　　不安全啊......
　　李倾回头望向车厢里，好像没一个人注意到那个女孩。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睡觉的睡觉，仿佛窗外的世界不存在一般。
　　......
　　好吧，那就不存在吧，反正自己作死神仙也救不了她。
　　世界又暗了下去——最后一个隧道。过了就......完了，连着两周没练琴了！还迟到！增伤叠满了啊！
　　“哎——“轻轻叹气，转而望向窗外。
　　快点出隧道啊！
　　看着玻璃窗上时隐时现的倒影，不自觉想起刚刚那女孩。
　　看起来跟自己一般大，披头散发的，埋着头抽烟，吸了口把手搭在身后的栏杆上，慢悠悠的吐着烟，烟在阳光下呈灰白色，原本还能勉强看清的眼睛就这样被完全挡住了。她穿着条黑色的连衣裙，胸前的金属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微风吹起她的裙摆，看得出她很瘦，瘦的好像要被吹散了，和那团烟雾一起散走。
　　......
　　对身体不好啊......
　　......
　　窗外昏黄的灯不断划过黑夜，但就是到不了头。
　　15：45
　　李倾看了眼时间，操！怎么还没出隧道！这不可能啊？
　　窗外的霓虹灯飞驰划过李倾的眼睛，窗内的玻璃映这她烦躁的脸。
　　好奇怪，像梦一样，今天的一切都不太正常，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正常......
　　15:46
　　15:47
　　15:48
　　......
　　15:38
　　操！这他妈怎么回事？！车厢里的人也完全没反应，那些个看手机的没看到时间不对吗？
　　......
　　连着几次手机上的时间都会在48分时突然变成38分。
　　李倾心下一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吉他的手不自觉收紧——那个女孩我好像见过！
　　什么时候？
　　同一学校的？邻居？我朋友？我朋友的朋友？
　　......
　　操！根本他妈想不起来！
　　出不去的隧道，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李倾腿早就软了，左手不停掐着右手手臂上的软肉希望能镇定点，事实上根本没用。
　　啊！去他妈的！
　　她坐的位置上方刚好就是逃生锤，手颤抖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急躁或者都要有，反正根本停不下来，呼吸也越来越急，指尖逐渐开始发麻，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用力把逃生锤抠出来，向玻璃窗的四个角砸去。
　　车厢上的人从李倾站起来的一瞬间就齐齐望向她，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睛里只有李倾的身影。
　　“啪——“连着四声后，玻璃窗裂开，一块块玻璃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砸到李倾身上，白皙的皮肤冒出细细密密的红线。边框上还残留着一点玻璃渣，就像才长出来的一样。
　　李倾撑着窗框，惊恐的情绪漫上心头，她挣扎着寻找氧气——没用！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快，整个身子开始发麻，指尖依然看不见一丝血色，死死抓住窗框，刺眼的红色顺着手臂滴在了她纯白的连衣裙上。
　　她快疯了。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但千篇一律都是灰色的的水泥和昏黄的灯，还没看清形状就一闪而过。
　　这辆车真的在向前走吗？
　　转头回望车厢内——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倾看。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都倒映着李倾单薄的身影，仿佛时间停止一般，除了车身抖动，而带起的头发或布料的飘荡，每个人都一动不动。
　　操！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会死吗？
　　扶着窗框的手越来越紧，似是在做某种决心。低头看着那黑漆漆的柏油路，忽然李倾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雨后空气的味道，酸涩的，冰凉的，时隐时现的。
　　15：38
　　不管了！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比落在鬼手里被生吞活剥好！
　　......你不能死.....
　　把吉他抱在怀里，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也期望它能完好无损。
　　三！二！一！
　　跳！
　　一阵天旋地转，在眼睛彻底闭上以前，伸手去抓住墙上较粗的绿色水管，强大的气流拖着她往车底带，左手好像要被生生扯断，骨头快要被扯断的的感觉是如此明显。着地时甚至听到了几声咔嚓声，骨头断了吗？肯定断了吧！一定他妈断了！
　　“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但她听不到，或者是什么都不感受到，耳鸣占据着整个耳朵，妄图睁开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真的把眼睛睁开了吗？
　　李倾瘫软在地上，脸上湿哒哒的液体，伸手一模还粘嗒嗒的，忙不迭坐起来，靠在水泥墙上，来不及管那擦不干净的不明液体了，现在整颗头都像是要炸了！“啊！......嘶......“后背抵着凹凸不平的墙，常年照不到阳光的角落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泥腥味和下水道的臭味。
　　李倾一手揉着头，一手撑着地，沾满了潮湿的黑泥和苔藓，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急了。
　　”嘶......哈......操他妈的......"感觉好点了，慢慢把眼睛睁开——终于看清了，还是黑漆漆的隧道，隧道的两头都是无边的黑洞，刚刚的天旋地转让李倾分不清前后，看着头顶的的灯还有重影在不停晃动，盯着看了好久才终于停下来，耳鸣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世界终于停下来了。
　　“哼哼......哼哼......”李倾埋着头低低笑了起来，“哈哈......"直到被口腔里的血水呛到，仰头重重地砸在墙上，”哈哈哈哈......"笑得越来越大声，“操，原来跳窗是这种感觉吗？我刚刚快死了吗？哈哈......还是第一次尝试呢！哈哈......"
　　少女的笑声回荡在不知尽头的隧道里，身上的血液缓缓流向柏油路细小的夹缝里，衣服粘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单薄的身躯，头发沾了血黏成块糊在脸上，她好想感觉不到一样，咧着嘴笑。
　　我回去一定要向她们装把大的！
　　如果死只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李倾想撑着墙面站起来，只是刚一发力就毫无负担地站起来了，好像刚才撕心裂肺的疼都是几年前的一样。
　　她两手拍了拍，差不多了又去拍裙子上的灰——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再怎么拍也是徒劳。仰天长呼一口气，才换的裙子啊！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毕竟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唉?我的吉他呢？“左右望了望，眼睛还是有点发黑，隧道里也黑加之吉他的包也是黑的，也是难为她个轻微近视啊，看来半天终于找到了——几米外的空地上 。
　　蹦蹦跳跳地过去，从吉他的外包里掏出一副黑边眼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还好还好，没坏就好。"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掉上边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指纹，最后小心翼翼地戴到眼睛上。
　　明明处处都透着奇怪，可又理所当然。
　　习惯就好，异世穿越金手指终于是落到我身上了吗？哈哈哈!
　　往左看看——一片漆黑;往右看看——还是一片漆黑。
　　好吧，那就把命运交给吉他吧——吉他的琴头朝向右边。那么好，就朝右边走，反正都是黑洞洞的一片，哪边不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