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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袍银饰·月下私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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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镇的夜来得极早。星挽站在木楼上,看着镇民们在院中点起松明火把——他们将白天采的灵脉水装在陶罐里,分给邻村的老人小孩,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暖黄的光。
“在看什么?”
带着业火温度的气息拂过后颈。星挽转身,撞进墨渊的玄色长袍里。他今日换下了玄铁锁子甲,只穿了件素色黑袍,腰间系着条银链——是方才镇里银匠送的谢礼,说是“护心锁”。
“他们在分灵脉水。”她指着楼下,“王阿婆把最后半罐给了隔壁村的瞎眼老妇,自己喝凉水。”
墨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凡人总爱把甜的留给别人,苦的往自己肚里咽。”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像你。”
星挽的耳尖发烫。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平稳有力,带着几分刻意压下的雀跃。读心术的银纹在眼尾若隐若现,却被他周身温和的魔气裹住,只溢出零星的情绪:“她的发丝比业火还软……”
“咳。”她别开脸,“清禾的人还没到?”
“来了。”
墨渊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拽着星挽退到窗边,指尖凝聚起业火。楼下的火光突然暗了暗,七个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从巷口转出,为首的是清禾的大弟子云舟——那把刻着“替天”二字的长剑,正泛着淬毒的幽蓝。
“星姑娘,墨魔尊。”云舟抱剑行礼,声音却像浸了冰,“我家师姐有请二位去仙盟‘叙旧’,若不肯……”他扫了眼楼下的镇民,“这青岩镇的命,便作个引子。”
星挽的银纹瞬间爬满眼尾。她听见云舟心底的狞笑:“只要她敢反抗,就放幻心散,让镇民自相残杀……”
“幻心散?”她脱口而出,“清禾连这种阴毒的东西都用?”
云舟的脸色骤变。
“小丫头,别怕。”墨渊的手按在她后腰,“有我在。”他提高声音,“云舟,你家师姐要见我们,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去镇外的破庙如何?省得脏了凡人的地。”
云舟的目光在镇民们身上转了转,最终点头:“子时三刻,破庙见。”
等七道身影消失在巷口,星挽猛地抓住墨渊的手腕:“他们要在庙里设伏,幻心散会让镇民发疯!”
“我知道。”墨渊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所以我们不去庙里,去他们设伏的地方。”
“你是说……”
“幻心散需要引火符激活。”他的魔纹在指尖流转,“我能闻见符纸的味道——在庙后的老槐树上。”
星挽的眼睛亮了。她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墨渊,你好聪明!”
墨渊的耳尖瞬间泛红。他轻咳一声,拽着她往楼下跑:“先去通知镇民关窗闭户,再去会会这些跳梁小丑。”
子时三刻,破庙的月光像霜。
星挽躲在老槐树后,看着云舟七人在庙前布阵。七柄长剑插在地上,围成七星阵,阵心摆着引火符——符纸泛着青黑,正是幻心散的引子。
“动手。”墨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星挽的银光从掌心涌出,缠上最近的引火符。符纸瞬间自燃,烧得干干净净。云舟猛地转头,却见墨渊的业火剑已架在他颈间:“找我?”
“你!你怎么……”
“怎么知道你们的埋伏?”星挽从树后走出,“因为你师姐的毒计,配不上我的读心术。”
云舟的脸涨得通红。他挥剑刺向星挽,却被墨渊一脚踹翻。业火剑压在他手腕上,烫得他惨叫:“你敢伤仙盟弟子?天道不会放过你!”
“天道?”墨渊的魔纹爬满半张脸,“你口中的天道,让凡人喝不上灵脉水;你口中的仙盟,用幻心散屠村。这样的天道,这样的仙盟,我偏要伤!”
他的业火剑往下压了压,云舟的手腕冒起青烟。
“等等!”
清禾的声音从庙顶传来。她穿着月白道袍,发间金步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手中的《天道密卷》被灵气包裹,“墨渊,你若伤他,我便让青岩镇的灵脉再枯一次。”
星挽的银纹不受控制地爬满全身。她听见清禾心底的慌乱:“阿昭的魂还没聚齐,不能现在和他们拼命……”
“你拿灵脉威胁我?”她冷笑,“三日前我逆转灵脉时,你躲在云后发抖;今日你拿灵脉说事,不过是虚张声势。”
清禾的指尖掐进掌心。
“小丫头,退下。”墨渊将星挽拉到身后,“和女人动手,我嫌脏。”
他的魔骨之力突然爆发。暗红的业火将七星阵烧成灰烬,云舟七人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庙墙上。清禾的《天道密卷》被业火掀飞,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画像——是个穿青衫的少年,眉眼与清禾有三分相似。
“阿昭!”清禾扑过去捡起画像,“你敢动他?我和你拼了!”
她挥出玉尘,尘尾的金铃发出刺耳的尖啸。星挽的读心术突然捕捉到无数细碎的“心声”——那是清禾的记忆:她与阿昭在桃树下分糖葫芦,阿昭为她挡下坠崖的巨石,阿昭的尸体被埋在星渊台底……
“清禾,你醒醒!”星挽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阿昭已经死了,你用天道当借口,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执念!”
清禾的玉尘掉在地上。她盯着星挽,眼泪突然决堤:“你懂什么?他是我在仙盟唯一的光,我不能……不能让他就这么没了!”
“我懂。”星挽的声音软下来,“我也失去过重要的人。但用无辜者的命去换,他若泉下有知,只会更疼。”
清禾突然甩开她的手,转身跑向庙外。云舟七人连滚带爬地跟上,只留下满地的断剑和烧焦的符纸。
“她会回来的。”墨渊走到星挽身边,“带着更狠的招。”
“我知道。”星挽捡起清禾落下的半张画像,“但至少,她听见了。”
月光渐浓,照得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星挽这才注意到,墨渊的黑袍上沾了庙墙的灰,银链在月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她伸手替他拍灰,指尖碰到他的锁骨,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墨渊。”她轻声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前世你为我挡过诛魔剑,这世我该还你。”
“前世……”星挽的记忆突然翻涌。她看见一个穿玄铁锁子甲的男人,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在星渊台下跪了三天三夜;看见他自碎元神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你转世,我来寻你”。
“原来……”她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你从未离开过我。”
墨渊的喉结动了动。他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声音哑得厉害:“这一世,我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远处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星挽抬头,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镇民们陆续打开门窗,王阿婆端着热粥站在楼下,朝他们招了招手:“魔尊,星姑娘,来喝碗粥吧!”
墨渊的魔纹瞬间消失,像个普通少年般挠了挠头:“我……没吃过凡人的粥。”
“那正好。”星挽拽着他下楼,“我喂你。”
晨光里,两人的影子越走越近。墨渊的银链晃出细碎的光,星挽的玄色斗篷沾了粥香。青岩镇的灵脉水还在流淌,像一条发光的河,载着他们的笑声,流向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