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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和离与休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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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祝棠英在祝家的时候未曾和林氏祝父几人说过,故而不仅陆家没反应过来,祝父几人也愣住了。
不过细想之下,此事对祝家有利,几人闻言便没说什么。
陈氏有些为难,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瞒着郑桂如的,倘若直接娶了祝棠英,跟郑桂如说明利害,想来郑桂如不会说什么。
可照祝棠英所说,后头不管是和离还是把郑桂如休了,再接回来,传出去都不好听,好好的正妻最后弄得跟妾室似的,郑桂如未见得会答应。
况且陈氏只是婶娘,这她怎么可能作得了主?
祝父道:“我女儿十七岁,容貌品性没得说,若是陆家不出事,那嫁过去是要做正房娘子的,偏偏陆家出事。如今我也是记挂着两家情分,才乐意答应这门婚事。可是不管谁先嫁过去,总归要二女共侍一夫,本就委屈她了,所以这上头,我们不想再委屈她,大不了再等两年。”
祝棠英听祝父说这些,这会儿看着他倒像个慈父,可实际上是为了讨价还价。
总共两个女人,若不委屈祝棠英,那就只能委屈郑桂如了。
陈氏看了眼陆云程和赵氏,二人没说话,都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祝棠英气定神闲道:“是,反正此事也不急,你们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等陆家人走后,李氏道:“棠英是个聪明的,你这几日还不愿不愿的,原来自己心里早就有主意了,你说你,咋不通个气,这样咱们还能合计合计,就算不能先嫁过去,还能多要点东西呢。”
祝棠英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陆家不答应,我就不嫁,先回屋了。”
回屋之后,祝棠英打发幼妹出去玩,自己则沿床趴下,把一个盆子从床底下拽出来。
盆子不小,里面有东西,上面是一层凝固了的白色蜡液。
这是祝棠英昨日做的,晾了一晚上,如今正值秋日,高平县种着乌桕树,下头村子里也有。
乌桕子能入药,县城有人收,故这个时节,村子里人人摘乌桕子来卖。她还知道乌桕子外有层果实,里面混着油脂和蜡,所以收了十几斤乌桕子,用家里的破盆子,先拿三斤试水,就在屋里的炭炉子上把乌桕子煮软,然后一点一点用石臼把果实研磨下来。
研磨好后再加水煮,蜡质和油脂溶在一块儿,煮化后用纱布把杂质过滤掉,再熬干水分,晾了一晚,就成现在的模样了。
祝棠英把最上层的蜡取来,蜡皮洁白细滑,不过这只是蜡,算不得蜡烛。
祝棠英把准备好的小竹筒找来,总共六根,上头以木刺悬挂棉线,然后把蜡块融化,慢慢灌进竹筒里。
竹筒细小,也没个漏斗,祝棠英做这时谨小慎微,生怕漏到外面去,终于灌好,她松了口气,又把这几个竹筒藏于床下。
还剩下研磨掉果肉的乌桕子,这个对祝棠英来说也有用,乌桕子含油量很高,能和果实中的皮油做各种东西,但是现在祝棠英有一样就够用,所以就把这些装好放床底,等以后再用。
她做这些一是为了自己,倘若陆家不愿意,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成亲,总得谋点生路。
她打听过,一支普通的蜡烛要三十文,这个价钱寻常人家还用不起,祝家就是用油灯,不过蜡烛虽贵,可是本钱却便宜,收一斤乌桕子才三文,做蜡烛能做两只。
她做好后能卖给杂货铺,便宜卖,哪怕便宜五文十文自己都有得赚。
如今祝棠英没本钱,买乌桕子用的还是原身存的铜板,等后头大可往里面加别的东西改善性能,这是个赚钱的法子,能攒够本钱做别的。
若陆家点头,就只能在郑桂如身上想法子,和离或是休妻,陆云程必须二选一。
要是只有郑桂如一个人怎么都好,可是郑桂如还有一个女儿,万事都得为女儿考虑。想让郑桂如离开陆家,总得给她安身立命的法子。不然就不是拉郑桂如跳出火坑了,而是跳出一个火坑,又进下一个火坑。
做这些的时候,祝棠英一直瞒着祝家人,包括六岁的幼妹,躲躲藏藏,生怕祝家人知道。
看祝家人什么样就知道了,李氏想要钱,祝父在乎名声更在乎银子。林氏对她是有两分真心,可是跟祝家一比,也不算什么。她现在就像一块肉,陆家想买,祝家想卖。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会做这个,到底是心疼女儿觉得女儿能立住,还是待价而沽,觉得她能卖更高的价钱,祝棠英不用脑袋都能想出来。
蜡烛做出来了,她现在有点担心郑桂如那边。情非得已,她也不想这样。
陆家人都回了家,回去的路上,陈氏拉着赵氏陆云程母子进僻静巷子说了会儿话,“云程,大嫂,你们得好好劝桂如,你们也瞧见了,棠英有心,可却不好松口。她年纪小,为自己打算也是正常的,毕竟云朝没了,让她嫁进来传出去不好听,可桂如不一样,她和云程感情深,又是好孩子,一定能体谅难处的。”
赵氏哼了一声道:“她这进门多年,就生下兰姐儿一个女儿,料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陆云程迟迟没有开口,他没有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原以为劝好祝棠英,再对郑桂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事就成了。可到如今,祝棠英非要先进门,那只能有俩法子,要么跟祝家的亲事就此作罢,要么劝郑桂如退一步。
两人感情向来不错,不然也不会只有一个女儿的情况下,陆云程多年不松口纳妾。
陆云程不禁想,若多几个孩子倒也好,把小的过继到二房,他舍得,可只有一个女儿,这法子根本行不通。
二叔和婶母没了孩子,若大房不出力,难道要把二人逼死吗?
在陆云程心里,无论郑桂如先进门还是后进门,他们二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他对祝棠英只有愧疚可怜,没有别的心思,既然如此,郑桂如和他夫妻一体,何必在乎名分。
陆云程道:“二婶,我回去同桂如说说,却也没有万全把握。”
二房欠着大房人情,得让二房知道此事不易,再说,陆云程不敢保证能成事。
陈氏是懂人情世故的,她道:“尽力就好,你这傻孩子,哪能空着手回去,等着。”
说着,陈氏就拐出巷子,过了半刻钟多她回来了,手里提着几包点心,“桂如这些日子还劝我宽慰,她也辛苦,你把这东西带回去给她吃。”
陆云程点了点头,陈氏又嘱咐,“嘴甜一点,好好说,女人心软,你好好说她会答应的,实在不成我去求她,只要她肯答应,下跪磕头我都使得。”
赵氏道:“她做晚辈的,多大福气受得你的礼,这么多年就生下一个女儿,她哪儿来的脸面阻止云程,回去我再好好说她。”
陈氏叹了口气,“这不没办法嘛。”
赵氏道:“你不必忧心,寻思寻思后头亲事咋办?云朝毕竟刚走,不宜大操大办,这上头答应祝家那丫头了,亲事就简单办吧,差不多就成。别闹得满城风雨,对谁都不好。”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了,陈氏心里畅快,她对陆云程道:“我那还有几块上好的墨锭,一会儿让丫鬟给你送去。你这些日子又要读书,又要为二房的事奔波,着实辛苦。”
赵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他应当做的,你且等好消息吧。”
陆云程读书最废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也贵,若以大房的家底,供一个读书人还真供不起,幸好有二房。还没彻底定下,赵氏就见到好处了,真娶了祝棠英那还得了。
陈氏和陆二爷回了二房,赵氏陆云程三人回了长房。
赵氏看陆云程皱着眉,“不然我去说,怎么说我也是当婆婆的,她再不愿,也得知礼数。”
陆云程摇了摇头,“不了,还是我说吧。”
他其实摸不准郑桂如的心思,但万事好商量。
回到长房二人的卧房,陆云程见郑桂如在窗下绣花,他咳了一声,道:“我回来了,兰姐儿呢?”
郑桂如没抬头,“丫鬟带着出去玩儿了,我做点针线活,跟上回没卖的攒一攒,找一日给卖了去。”
陆云程:“别总做这些,伤眼睛。”
郑桂如:“无妨,从前便总做,今儿我还想起以前家里不大的时候,我们就一间屋子,你温书,我在旁边绣花。”
那时地方小,郑桂如不忍打扰陆云程,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有一次刺破了手,忍着没叫,当晚陆云程见了,心疼地把她手指含到嘴里,说……以后日子好了,必不叫她受苦。
从前日子是苦,可有盼头,如今郑桂如觉都睡不踏实。
听郑桂如说从前的事,陆云程神色有些恍惚,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让自己的发妻先与自己和离,等自己娶了别人之后再娶她。
陆云程脑中闪过许多事,陆家二房,死去的陆云朝,他和郑桂如,以及他母亲的嘱托。
最后,他把门关上,“桂如,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郑桂如放下绣棚,心道,总算来了,“你说吧。”
陆云程道:“云朝出事,二叔二婶就跟丢了命一样,二房后继无人,还耽搁了祝姑娘的婚事……所以长辈们就想了个法子,让我娶了祝姑娘,留下一儿半女,就当给二房延续香火。不过你大可放心,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妻子,兰姐儿才是我的女儿。”
郑桂如的声音微微发抖,“还有吗?”
陆云程眼中划过一丝心痛,接着道,“我知委屈你了,但祝姑娘那边实在难以松口,她想先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