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雀》照渡言

5、第 5 章

　　通往海棠殿的宫道，已然成为血腥的屠场！

　　火光熊熊，映照着扭曲的人影和飞溅的鲜血。忠于女帝的侍卫和宫人，正与叛乱的禁军以及一些身份不明、身手狠辣的黑衣死士惨烈厮杀。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火焰的焦糊味，令人作呕。更令人胆寒的是，在混乱战场的边缘，数个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大黑影，正发出沉闷如野兽般的咆哮！

　　玄甲卫！

　　它们身披厚重得难以置信的玄铁重甲，关节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动作看似迟缓，却力大无穷，手中沉重的巨斧或长戟随意挥动，便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寻常刀剑砍在甲胄上，只迸出几点火星，留下浅浅白痕。它们如同绞肉机般碾过，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侍卫的惨叫声被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撞击声无情淹没！

　　翟辞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混乱的战场边缘高速穿梭。她避开那些恐怖的玄甲怪物，利用倒塌的梁柱、燃烧的帷幕作为掩护，目标明确地冲向海棠殿主殿的方向。短匕在她手中化作收割生命的毒蛇，每一次精准的刺击或割喉，都只为清除挡路的障碍。她的眼中只剩下那扇紧闭的、被火光映照得如同血盆大口的殿门！

　　“轰！”

　　一声巨响！海棠殿那沉重的殿门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猛地撞开！碎裂的木屑纷飞！

　　混乱的战场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门内，缓缓走出一个人。

　　明黄的龙袍在冲天的火光下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沾染着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显得有些狼狈。鸦羽般的长发有些散乱，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然而，女帝萧锦钰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慌乱。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眼中心那诡异的宁静，深邃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硝烟，精准地落在了刚刚挥匕割断一名叛军喉咙、正抬眼望来的翟辞身上。

　　她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殿宇，火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脊背，竟透出一种孤绝的、玉石俱焚般的凛然。

　　翟辞的脚步，在看清萧锦钰眼神的刹那，硬生生钉在了原地。隔着厮杀的人群，隔着飞溅的鲜血和燃烧的火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言语。但翟辞读懂了那眼神深处的东西——了然，等待，以及一丝……近乎悲悯的平静。萧锦钰知道！她知道自己颈间的锁链，知道那致命的指令，知道她此刻为何而来！她站在火海前，如同等待献祭的祭品，又像在等待一场早已注定的审判！

　　“陛下小心！”一名浑身浴血的侍卫将领嘶吼着扑向萧锦钰侧后方，那里，一名黑衣死士的刀锋正悄无声息地递出！

　　就在这电光火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突袭吸引的瞬间！

　　翟辞动了！

　　她的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骤然爆发！目标，直指火海前的萧锦钰！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手中的淬毒短匕，在火光下反射出幽蓝的、致命的寒芒！

　　周围的厮杀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时间被无限拉长。翟辞眼中只剩下那个越来越近的、被火光勾勒的明黄身影。锁雀环冰冷地勒紧颈项，萧元启掌心的钥匙在脑中疯狂闪现！自由！近在咫尺！

　　萧锦钰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去看那扑向她的侍卫和死士。她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翟辞身上，看着那抹致命的寒芒撕裂空气，朝着自己的心口，疾刺而来！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难以解读的弧度。

　　三步！两步！一步！

　　毒蛇般的匕首，带着刺骨的杀意和翟辞全部的力量与决绝，距离萧锦钰的心口，仅余半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升起的毒雾，带着令人窒息的威严和滔天的怒火，骤然出现在海棠殿侧方的回廊高处！太后！

　　她显然经历了厮杀，华丽的宫装上沾染着血迹和烟尘，发髻微乱，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比下方火焰更炽烈的、掌控一切被打破后的狂怒与杀机！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穿透混乱，精准地钉在了翟辞那刺向女帝的背影上！

　　“贱婢！尔敢——！！！”

　　太后的厉啸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无上的威压和极致的愤怒，狠狠炸响在混乱的战场上空！这声厉喝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连那几个正在远处肆虐、如同杀戮机器的玄甲卫，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与此同时，一道更快、更凌厉的破空尖啸，撕裂空气，从太后身侧爆射而出！

　　那是一枚通体乌黑、细如牛毛的飞针！针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光泽！速度之快，如同瞬移！目标，并非萧锦钰，而是翟辞持匕的右腕！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翟辞全力前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绝对死角！

　　致命的毒针！来自太后身边最隐秘的护卫！

　　翟辞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刺杀萧锦钰是任务，但太后这含怒一击，却是要她立刻毙命！锁雀环的钥匙还未到手，她不能死！

　　身体的本能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了违背意志的反应！刺向萧锦钰心口的匕首，在毒针即将贯入手腕的刹那，硬生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锋刃擦着明黄的龙袍衣襟，带着刺耳的裂帛声，狠狠划了过去！

　　“嗤啦——”

　　锦缎撕裂！

　　而那道乌黑的毒针，擦着她手腕的皮肤飞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灼痛，深深钉入了她身后一根燃烧的梁柱，发出“咄”的一声轻响，针尾兀自颤动不已！

　　一击落空！

　　翟辞的身体因强行变向而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

　　萧锦钰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自己被划破的衣襟。她的目光，从翟辞强行收势、狼狈踉跄的身影上移开，缓缓抬起，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了回廊高处，那抹深紫色的、如同毒龙般的身影。

　　火光映照着女帝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她的唇角，那抹细微的弧度，终于彻底舒展开来，形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冰冷而洞悉一切的微笑。

　　她看着暴怒的太后，看着混乱的战场，看着那几个重新开始移动的恐怖玄甲，看着近在咫尺、喘息未定的翟辞，也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西华门角楼的方向。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血腥与背叛，在这一刻，在这片燃烧的修罗场上，被彻底撕开！

　　棋盘已乱，棋子皆现。

　　真正的对弈，现在……才开始。

作者有话说

　　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