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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朝的起点 ...

  •   珃郡几乎靠近最北界,沈命逃到这里时,已经是第二年秋末冬初,秋风卷起的残败落叶,随处飘荡几圈后一落地,随时可能被踩成烂泥。

      珃郡郊外,沈命被三个人踢在地上踹,单薄的身体像迟暮老牛临终时奋力的喘息,乏力着起起伏伏,她艰难睁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块好多天前的发黑的烧饼,在头上几个面色狰狞的人手中一晃一晃。一片落叶飘下来,盖在她的眼睛上。

      抵抗着疼痛,她偏过头,让落叶顺着脸颊滚落在地,她是真的想就此长睡不起了,这么长时间的颠沛流离已经让她丧失质问上天不公的勇气,可落叶滑落那一刻,赵挽正忽然出现在沈命的视线,沈命瞪大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喊:“赵——”

      “照照照,照什么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敢跟老子抢东西,呸!”她被人踹了一脚,正中腹心,喉头一阵血腥味。

      可她眼角还是有了泪花,因为她看见赵挽正朝这边望了过来,赵挽正脸色一冷,朝身边一个小伙子说了什么,随后那人朝自己跑了过来。

      沈命嘴角轻轻勾起,心头重负终于落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但就是知道赵挽正一定会救她,于是沉重的疲惫像一杆巨锤轰的一声砸向她的脑子,视线一下子黑了过去。

      她是被烟味呛醒的,然后扑鼻而来是一阵饭香,在她闻出那是什么香味前,她腹中已经发出响亮的肠鸣。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听到她咳嗽,端着一碗粥蹲下来看她,挂着质朴而关怀的笑把她揽起来。

      沈命看她一眼,目光不受控地转移到那碗粥上,更觉得腹痛难忍。大娘笑着把粥凑近沈命嘴角,一边不断拍着她因喝得太急而咳嗽的背。

      这些远远满足不了沈命整整一年饥饿的脾胃,大娘却收了碗:“姑娘,你饿太久了,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

      沈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道谢后借别的话题转移身体上对食物的极度渴望。她得知眼前这个女人姓李,这里的人都唤她李大娘。

      这间逼仄又脏污的屋子是珃郡北门军营的后厨,炉子上还冒着白色的蒸汽,屋子里有些昏暗,地上塞满了没有处理过的食材,细看有蝇虫乱飞。除此之外,只剩屋子中间一张长木桌,上面放着几个豁了口的碗。

      李大娘见她左右左右张望:“找谁呢?”

      沈命不确定赵挽正是否在这里变更姓名,斟酌着问:“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人呢?”

      李大娘笑着摇头,露出大地颜色的牙齿,却不显得劣俗,反倒有母亲的感觉:“那小子把你扛进来,只交代你是挽正的朋友,急哄哄就走了。他们都是大忙人——”

      沈命还在思考着李大娘口中的小子是谁,李大娘忽然停下话头,看了看外面,“不过估摸着那小子过不久就来我这,缠着要给他开小灶了。”

      沈命借着李大娘有力的胳膊站起身,有眼色地帮她干活,李大娘推辞了几句,仔细看着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便让沈命把篮子里的菜洗了。

      她们俩在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沈命很快打探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赵挽正当年出逃,赵风行的旧隶大多在南方,可赵挽正一路往北,到了珃郡。珃郡是边陲小郡,如今的主人叫尹达,原是赵风行手下一个毫不起眼的下属,被派到这里做郡守。赵风行倒台后,他眼见周围几个邻居全都造反,便也打着为赵风行鸣冤的旗号自封为侯,与单朝彻底切割。

      赵挽正身为赵风行的女儿,投奔这里后被派去做了个北营小队长,管着二十个人,是个闲职,大多是看守北门,有时被派去做些杂活。

      “大娘!今儿做了——”二人正说着话,门口跳进一个人来,身材高大灵活,一双笑眼看见沈命后抱臂凑到她面前。

      李大娘一刀劈在案板上:“怎么还跟个猴儿一样窜来窜去,人姑娘身体虚着呢,别闹啊。”

      眼前这人扭过头朝大娘打了个哈哈,然后又回身朝沈命低头笑着:“小鸡仔儿,你和我们老大是什么关系啊?”

      这人一副没什么边界感的样子,沈命后退了一步:“你老大是谁?”

      “赵挽正啊。”

      “我们不认识。”

      “不认识?”这人提高了嗓音,一脸不信:“你晕过去之前我明明听见你叫老大名字了,你骗我呢?”

      人在屋檐下,沈命是第一次与这种混不吝的人打交道,不适应却也不敢惹他:“我认识她,她不认得我。”

      “哦——”这人点点头,随即又八卦:“那你是京都来的?听说老大之前欺男霸女,她是不是欺负过你?”

      “没有!”沈命想这人比她还没文化,欺男霸女能是这么用的吗?

      她正思考怎么解释,赵挽正本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小五。”

      赵挽正个子高,站在门口逆着光投下一片阴影,她现在穿着布衣,上面有些洗不干净的污点,但整体看也算整洁,头发只用一条布带高高束起,与沈命初次见到的那个身着锦缎的身影截然不同,不变的是赵挽正身姿依旧挺拔,轻抿起的薄唇显得她寡言沉郁。

      伍小五听到赵挽正叫他,顿时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姿态,应了一声朝赵挽正跑过去。沈命看见赵挽正朝她看来,只轻微点了点头示意,沈命正思考着怎么跟赵挽正打招呼,那道颀长的背影已经领着伍小五远去。

      “老大,那女孩是你什么人?”

      “救过我。”

      “不是吧?她那样子能救得了你?”

      他们二人的交谈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沈命听不真切。倒是李大娘安抚沈命:“小五性子就是这样,你别见怪。”

      沈命摇头,她问起赵挽正把她带回来以后有没有说什么。

      李大娘道:“挽正那孩子早安排好了。”

      这里是军营,男人大多挤在一起睡,李大娘每晚就抱着被褥睡在厨房这张大桌子上。至于沈命,赵挽正说让她白天帮着李大娘干活,晚上,这里没有女孩的房间,沈命就和赵挽正一起睡。

      沈命一下子心情复杂,怀着这份忐忑的心情,沈命对于风吹草动都紧张得很,思考如果赵挽正突然出现她该说什么。

      其实赵挽正直到晚上都没有出现。沈命也说不清心里是松快还是遗憾。

      天色暗下来,李大娘带着沈命前往赵挽正居住的营房。月光从城墙上照下来,由于角楼、旌旗的突起,投下许多模糊的阴影。男人粗犷的吼声,远处山里不知什么野兽的嘶吼混在一起。她们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抵达了赵挽正的住处。

      里面地方不大,除了一张勉强可以容纳两人的床外,只剩床旁一个矮凳,屋子中央一个小桌,和一个简陋的床旁柜,做工粗糙,看着简直一碰就要散架,沈命猜测是赵挽正自己打的。放了这几样就已经让不大的营房显得拥挤不堪。

      里面只有一扇窗,又全是木制的器具,可屋里没有异味,透着一股干爽的味道。

      北方的夜晚黑的让人害怕,在沈命以往的生活经历中,不做事的时候点灯、或是炉火大了些都是要挨劈头盖脸的责骂的。

      谨小慎微是沈命这种底层人的生下来想要活命就必须有的天赋,她不敢未经许可坐赵挽正的床,在床旁站了许久,赵挽正一直没回来,倒是夜色越来越暗。

      外面时不时传来几声谁的粗声咳嗽,还有什么鸟兽凄厉的叫喊。这里的白天已经很冷了,夜晚更是能把人冻僵。沈命跺着脚,两只手来回摩擦,又哈了几口热气。

      直到她什么也看不到,沈命双腿麻木,便坐在地上,抱着双肩,身子颤抖得厉害。几乎在她要被冻晕过去时,沈命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道黑影走进来,看不太清,门吱呀一声关上。

      沈命感到赵挽正慢慢走近,还有脱衣时衣料摩擦的声音,忽然,那人动作停下来。

      “没睡?”

      话音刚落,矮桌上点起灯,赵挽正一只手举着烛台,一只手还扯着领口。那张暗黄烛光后朝沈命望过来的面容上眉头微蹙,显然没想到沈命会坐在这里。

      沈命其实想在她回来的时候就去迎接,只是她太冷了,一年的流浪生活让她身体虚弱到了动不了的程度。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沈命连忙道歉。

      整间屋子只有赵挽正的脸在烛光下,所以即使赵挽正身形停顿一下后,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沈命还是感受到了她嘲弄的意味,于是更手足无措。

      或许是从初遇,赵挽正和她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沈命对于如今她和赵挽正居然挤在一间屋子里这件事仍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赵挽正没管她,继续解着外衣。沈命撑着地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幸好一只手拽住她,比沈命的手要温暖许多。沈命抬眼看着赵挽正黑夜里漠然的脸色,急忙道:“对不起——”

      显然那人没耐心听她说完,越过她把外衣搭起后,手臂一展,撑开了床被。

      多年贵族生活到底在赵挽正身上刻下了印记,她个高腿长,一步就能走出旁人一步半的距离,竟也显得气派,只是动作还是带着些许与生俱来的野气,够不上文雅。

      “你睡里面。”

      沈命无措地站在一边,赵挽正背对着她,沈命一面怕耽误赵挽正的时间,一面又纠结自己衣服脏破,躺上去会不会惹赵挽正不喜。

      一件薄袄被人朝沈命扔过来:“你先穿我的。”

      自此以后,赵挽正就没再说话了,她把烛台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坐在一边读着书。沈命抓紧收拾自己,争取早些休息,注意到矮凳上有几滴陈旧的蜡油。她垂下眼,缩进被子里。

      床没有铺软褥,不过对于沈命而言已经是极其难得的舒适。

      被子赵挽正一个人盖正好,加上沈命就有些挤了。所以沈命躺下时,把被子边小心压在身下,朝旁边望了一眼,显然不够赵挽正用。她又偷偷把身下的被沿抽出来,自己往里侧挤了挤,贴着冰块一般的墙面,这样冷风一下子就从沈命的左侧灌了进来,惹得她忍不住扭了下腰。

      直到沈命躺好,赵挽正看她一眼,目光扫到沈命被子下露出来的一角,倾身覆过来,揪起被沿往沈命那边扯。

      “盖严。”

      沈命望着赵挽正俯下身的侧脸,人人都说女孩最美在十八岁,可赵挽正最有魅力的年纪却是二十八以后,此时接近二十的赵挽正五官称得上清秀,眉宇间透着这个年纪的青涩,还谈不上俊美,不过全身透着一股贵气,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质,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莫名让人觉得威严不可欺。

      沈命从没见赵挽正对她笑过,就是此刻赵挽正的表情也说得上冷漠。沈命却一下子放松下来,像在雪地里负重运了数十天货物后终于喝到一碗热汤。

      赵挽正的瞳色比旁人要黑许多,沈命还没看清赵挽正眼底的神色,她已经把烛火吹灭,倾身挤进被子里。床很小,被子更小,赵挽正一躺下,两人身侧就贴在一起,沈命甚至觉得右侧有些发烫。

      她感到赵挽正右手勾了一下,然后赵挽正就把被沿垫在身下,背对着她侧躺起来,沈命和赵挽正贴的更近了,她心中有些紧张,觉得脑子里要炸了,想随便说些什么吧?赵挽正一直没说话,她睡着了吗?还是其实有些讨厌她这种笨手笨脚的人?要不还是不打扰她了,多说多错。

      就在沈命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响亮的肠鸣从她肚子里发出,她简直想捂住脸,上天啊,别再让她出丑了,她不想被赶出去露宿街头啊。

      幸好赵挽正纹丝不动,应该是睡着了。沈命闭上眼,祈祷着平安度过这个夜晚。

      沈命从父母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一句有文化的话就是:天不遂人愿。

      随着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响的肠鸣,沈命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挽正似乎睡着了,可在沈命肚子叫了五声之后,赵挽正掀开她那边的被子,披上袄子点着了灯。沈命也赶忙坐起来,她是想和赵挽正一同起身下床的,但赵挽正的动作实在太快,沈命还没反应过来,赵挽正已经从柜子里取了一包东西回来。

      “对不起……”沈命慌忙道着歉,闻到了一股肉香,肚子一下子叫得更加响亮了。

      她面前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把拆开的包裹递过来,里面放着些风干的肉条。

      “给我的?”沈命抬头呆呆望着赵挽正。

      显然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赵挽正看着她笑了出来。

      原来她有两颗虎牙呢……沈命想。

      赵挽正递给她之后,又借着烛光又开始看书。沈命看不懂,啃着兔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是不是又麻烦你了,当牛做马你可能不信,但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赵挽正放下书,侧头看过来:“你好像很喜欢道歉。”

      沈命一下子哑然,有些酸涩,又无从解释,即便赵挽正跌落云端,似乎也与她这种人存在着巨大鸿沟。

      “抱歉……”意识到自己又下意识道歉,沈命立刻停住,她不知道赵挽正喜欢什么样的性格,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只是怕你把我赶出去。”

      赵挽正又笑起来:“我似乎长得没那么可怕。”

      这是沈命第一次见到赵挽正真切笑出来的样子,赵挽正有两颗虎牙,冷着脸的时候让人不敢亲近,笑起来就判若两人了。

      赵挽正不喜欢扭捏绕圈子的人——这是沈命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也难怪,第一次见面就掐你脖子了。”

      “不是的。”

      或许是暖黄的烛光显得披着长发的赵挽正有些温柔,也或许是赵挽正笑起来的样子过于耀眼,沈命知道赵挽正说的第一次见面是那个雪夜。

      但不是这样的,沈命跟赵挽正说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沈命说了很多,赵挽正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沈命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用极小的声音问她:“你想起来了吗?”

      赵挽正回过头,继续去看手里的书,漠然道:“不记得。”

      沈命低下头,她已经预料到这个回答,只是还是有些失落。

      “抱歉。”

      沈命抬起头,看着赵挽正,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那句抱歉是否真的是她说的。赵挽正脸上其实没有什么真的歉意的神色,应该是沈命脸上的失落太明显,她只是按照沈命这个“爱道歉”的习惯,随口跟她说的。

      沈命却一下子开朗起来,她鼓起勇气:“老大,你是个很好的人。”

      她太过激动,太过紧张,所以说出来的话抖得几乎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听懂都有些废劲。

      其实沈命不知道,她过于激动,脸上的表情反倒看起来并不真诚。

      赵挽正没有回应她,熄了灯。

      “睡吧。”

      一夜无话。沈命记挂着要给赵挽正留个好印象,可睁眼时,赵挽正已不见人影。

      她收拾出门,天刚蒙蒙亮。赵挽正和伍小五并肩晨练回来,两人额上冒汗,沈命裹紧了衣服仍觉得冷,可两人却嫌热,外袍搭在手肘处,赵挽正甚至弯起袖口,露出半段肌肉线条及其漂亮的小臂。

      伍小五隔着好远就挥手叫道:“嘎嘎,怎么起这么早。”

      沈命朝身后看了眼,没见着什么人。

      伍小五轻跑过来,提着兔子耳朵在沈命面前晃了晃。

      沈命吓得往后一跳:“你干什么?”

      “老大说你饿得晚上都在哭呢,给你打了点好东西,给你开小灶。”伍小五故意拽着兔子在沈命脸前晃,还是赵挽正把他的手压下去,就这样他也没消停:“不过你不是鸭子吗?鸭子也吃肉吗?”

      “谁是鸭子?”

      伍小五一笑:“你啊,你不叫沈二鸭吗?”

      赵挽正在后面笑笑,没管他们,转身走了:“老伍,一会儿训练场见。”

      伍小五道:“诶等等我啊!走了啊,嘎嘎。”

      沈命悄悄背着伍小五做了个鬼脸,跟着李大娘干活的时候开始吐槽伍小五。

      李大娘呵呵笑着:“小五最调皮,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其实他最开始还跟挽正不对付呢。”

      沈命侧目,李大娘见她惊讶,便给她细说了一年前的事。

      那时伍小五本应该升职,毕竟他机灵聪明,又武力出众,但珃郡将首邢磊并不喜欢他。因为伍小五个人想法太多,他不喜欢按照命令行事,做事过于跳脱,虽然办事麻利,但这种不听话的人没多少上司会喜欢。

      好不容易论能力轮年资,再不给伍小五升就说不过去了,偏偏这时候赵挽正来了,她是老东家的孩子,珃郡郡守尹达正想着给她个什么官,邢磊正好就让赵挽正顶替了伍小五的队长位。

      伍小五本来被压了这么久已经很不爽,好不容易看到盼头又被赵挽正给抢了,更加不服,他也不骂,赵挽正组织晨练,他在被子里睡大觉,赵挽正派他守门,他跑去打野鸡。赵挽正忍了三次,然后派人把伍小五捆了过来,按军令就要打他二十大板。

      剩下的人全都开口求情,他们对于这个刚来就骑到他们头上的女人也是不服气的,伍小五一看众人都挺他,一下子来了底气,顿时就破口大骂,大致意思就是骂赵挽正一个关系户凭什么在他们这些练家子面前吆五喝六,有本事真刀实枪干一下。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

      “好”

      伍小五还在骂着,突然回过味来,“好什么?”

      “不是比武吗?你挑几个人,和你一起上,如果我赢了,你再加二十军棍,如果我输,我立刻辞职滚蛋。”

      伍小五笑了声,然后仰起头,轻慢道:“我不欺负女人,你随便选一把兵器,我再与你一战。”

      赵挽正也不与他辩,取了一把剑来。

      “请”

      伍小五见势拳风迎面袭来,赵挽正右手握着剑身背在身后,身形一错,没人看清她怎么动作,就见赵挽正只用一只左手卸了伍小五的力,然后当胸一击,把伍小五掀翻在地。伍小五颈侧一凉,见赵挽正笔直站立,垂眼淡漠看着他,手中的剑没有出鞘,只抵住伍小五的喉咙。

      “服了?”

      伍小五咽了口水,胸膛还余惊未缓地起伏着,他点点头,颈侧的冰凉才移开。

      赵挽正取出一块布料,仔细擦着剑鞘,扫了一圈:“可还有人不服?”

      就这样,伍小五结结实实挨了四十棍,屁股肿了一个月,再也不敢违抗赵挽正的命令。

      只不过,他真正对赵挽正佩服还是在后来他们带了五人奉命去邻郡采买物资。

      路上却碰到强盗,他们猖獗得很,商道上被打劫的不少,赵挽正见他们并未杀人,便由着那帮强盗把东西掠去。

      伍小五偷偷在心里骂道,那么神气,碰到事儿也只会躲,东西被抢了他们这几个人回去怎么和郡守交差。

      等强盗走了,只见赵挽正提起刀,对唉声叹气的商贩道:“诸位在此稍候。”

      说罢便飞身上马,单骑追着五十多人奔去。

      伍小五见情况不对,连忙也扯了匹不知哪个商贩拉货的马追去。

      终于在跨过一座木桥后的一片树林边看到赵挽正骑的那匹白马,马在,人却不知所踪。

      等伍小五进去,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数十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干净利落,全是正中死穴。

      天边晚霞紫红,树林里落叶纷飞,赵挽正脸侧还有血,喘着气靠在树旁擦着剑身上的血。

      等伍小五来了,赵挽正直起身,指挥他们几个去把那些强盗抢的东西如数归还给商贩。

      当其他人大喜着牵马拉车过来领东西时,还是只有那匹马在桥边吃草。伍小五扫了一圈,终于瞧见赵挽正——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溪流边,掬一把水,抹干净脸上的血,立刻察觉到伍小五的目光,站起身,朝他望过去:“什么事。”

      那时赵挽正下颌还不断有水滴落,她那长睫上也挂着水珠,更显得她眼神冷漠。

      伍小五走上前,跪拜在地:“小弟先前有眼无珠,得罪了老大,望您恕罪。”

      这是伍小五第一次叫赵挽正老大,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一众陆陆续续加入赵挽正集团的人,将这种叫法延续了下来。

      赵挽正深深看他一眼,扶他起来:“往日种种我早已记不得了,快快请起。”

      伍小五又不解:“老大你既然有如此武功,刚才那些贼人行凶时为何不打?难不成瞧不上我们几个?”

      “有许多平民,在那打起来不知要误伤多少。”

      那些商贩听了也过来,纷纷跪下,直呼仁义,毕竟若货物真被劫走,无异于断了他们生路。他们取出许多带来的东西,说是要送给赵挽正作为谢礼。

      和赵挽正一道来的几个人多数已经蠢蠢欲动,赵挽正扫了一圈,几个士从低下头。

      “我不管旁人如何,只要我的人,便不许收百姓一分一毫。”

      如此,赵挽正便带着人和物资回城,伍小五后来逢人便说赵挽正的事迹,赵挽正本人却不动声色,从不提这件事,就像不过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一般。也因此,伍小五更加对赵挽正敬佩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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