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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醋海翻波 ...

  •   扶苍被那带着明显烦躁情绪的意念冲得一怔。

      “吵?”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归墟山巅一如既往地宁静,除了微风拂过若木枝叶的沙沙声,以及灵气流淌的潺潺之音,并无任何异响。青梧更是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竭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生怕再惹那尊脾气不小的石头不快。

      “灵气乱了?”扶苍更加疑惑,他仔细感知山巅的灵脉。地脉平稳,他梳理的木灵清气也井然有序,至于阿磐自身那磅礴如海的灵力……除了此刻因她情绪波动而略显活跃外,并无任何紊乱迹象。

      他重新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阿磐身上,虚影靠近,温声询问:“阿磐,何处不适?可是方才我离山时,有东西惊扰了你?”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生怕在他离开的短暂时间里,她受了什么委屈。

      阿磐更气了。

      这根木头!居然听不懂!还问!难道要她说“你带回来的那株娇花吵到我的眼睛了”吗?而且,他居然没想到是因为他分心了吗?

      五色光华流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石身甚至微微散发出一股凉意,将她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温度都降了些许。她再次传递出意念,这次带上了明确的逐客意味:“你!走开!不用你管!”

      扶苍彻底愣住了。阿磐虽懒,偶尔也会不耐烦,但从未如此明确地驱逐过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排斥,让他心底莫名一空,有些无措。

      他试图再沟通,阿磐却彻底封闭了意念交流,连周身光华都收敛了不少,一副“拒绝沟通,我要自闭”的模样。

      扶苍的清隽虚影停留在原地,看着仿佛在赌气的神石,眉头微蹙,眼底漫上真切的担忧。他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确信自己离开前她还好好的,归来后…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一旁安静疗伤的青梧。

      是因为青梧?

      可阿磐并非不容人之石,以往也有些灵植小兽受他庇护在此暂歇,她虽不爱搭理,却也从未驱赶过。为何独独对青梧反应如此之大?

      青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和那冰冷排斥的意念吓得瑟缩了一下,虚影微微晃动,传递出不安与歉疚的意念:“扶苍道友…是否因青梧之故,惹得阿磐道友不快了?若是如此…青梧、青梧这便离去,万万不敢引发二位龃龉……”她的声音细细弱弱,带着惶然,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与你无关。”扶苍按下心中疑虑,安抚道,“她今日心情不好,你安心在此疗伤便是。”他声音依旧温和,但注意力已无法从那块正在闹别扭的石头上移开。

      他不再试图追问,只是默默退开些许距离,不再像往常那样贴近她“梳毛”,但周身散发的柔和木灵清气却并未停止输送,只是控制得更加温和,如同无声的陪伴。

      然而,这种体贴并未能安抚阿磐,反而让她更觉气闷。

      他果然更关心那株娇花!都不来哄她了!就这么走开了!还让她“安心疗伤”!

      接下来的几日,归墟山巅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阿磐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

      扶苍如常输送灵气,她照单全收,但拒绝给予任何回应,连光华都控制得平平无奇,毫无波动。扶苍试图与她说话,她封闭神识,假装听不见。甚至有一次,扶苍习惯性地想为她拂去一片被风吹落的若木叶子,她的石身瞬间闪过一道微光,将那叶子直接弹飞了出去,力道不大,但拒绝意味明显。

      最让扶苍无奈的是,她开始“虐待”自己……身下的土地。

      她不再安安分分地躺着,而是时不时极其轻微地调整一下姿势,每一次调整,那坚硬无比、沉重异常的石身都会将底下压了万年的灵土硌得发出痛苦的闷响,甚至微微下陷几分。仿佛在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宣泄着无处安放的烦躁。

      扶苍看得心惊胆战,倒不是心疼地脉,而是担心她把自己挪得不舒服了。他好几次忍不住想开口,但一对上那毫无反应的石身,又只能把话咽回去,清俊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愁绪。

      青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起初确实惶恐不安,但几日观察下来,她发现那尊五色神石虽然气息“凶巴巴”的,却并无真正伤害她的意图,所有的排斥和冷意,似乎都精准地绕开了她,都是因为扶苍道友?

      这现象让她感到十分奇异。

      她生于洪荒,见识过弱肉强食,也见过相濡以沫,却从未见过如此…别扭的相处方式。那位阿磐道友,强大得令人敬畏,心思却似乎意外的…单纯直接?

      这日,扶苍需稍稍离远一些,去修复前几日因救青梧而波及的山体外围阵法。山巅只剩下一石一木……的虚影。

      气氛依旧沉寂。

      青梧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尊五色神石,传递出一缕极其温和、友善的意念,如同闲聊般:“阿磐道友……今日天气甚好呢。”

      阿磐毫无反应。

      青梧并不气馁,继续轻声细语,自言自语的成分更多些:“扶苍道友似乎很是担忧您…他这几日都未曾安心修炼过,一直在留意您的情况。”

      五色光华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有反应!青梧心中微动,更加确定了某种猜测。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些许真诚的困惑与好奇:“阿磐道友,您似乎…不喜青梧?可是青梧有何处做得不对,惹您厌烦?若您告知,青梧定当改正。”

      这话似乎戳中了某块石头的痒处。

      一股模糊却带着明显情绪的意念终于不耐烦地甩了过来:“吵!弱!看着烦!”

      意念虽不友善,却并未包含恶意,更像是一种…迁怒?

      青梧闻言,非但没害怕,反而虚影轻轻摇曳,似是笑了。她声音愈发温和,带着一种通透的理解:“原来如此…青梧确实弱小,遭逢大难,幸得扶苍道友怜悯相助,才得以存续。扶苍道友心善,见同源受损,出手相救,乃是道义所在……”

      阿磐的光华又闪了闪,传递出“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的不耐烦。

      青梧的话锋却轻轻一转,意念温柔如潺潺溪流:“只是……我看道友这般在意扶苍君因我而分心,甚至不惜冷待于他……这般心绪,倒让青梧想起曾见过的一种凡间花果呢。”

      “?”阿磐传递出一个疑惑的波动。

      “那果子未熟时,又青又涩,咬一口,能酸得人皱紧眉头,心里都跟着冒酸水儿。”青梧的声音里含了丝真切的笑意,“人们管那种滋味,叫做——‘吃醋’。”

      “吃醋?”阿磐的意念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带着不解。

      “是呀。”青梧的虚影朝向阿磐,仿佛在温柔注视,“指的是…见到自己对某人而言特殊唯一的位置被旁人分去了些许,心中便会涌起那种又涩又酸、又闷又恼的情绪…就像道友此刻这般。”

      阿磐周身流转的光华骤然停滞了一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青梧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继续响起:“这般在意他是否只看着你,是否只呵护你,是否将旁人看得比你更重…这般因为他而心绪不宁,患得患失…”

      “小石头,你这般在意扶苍君待我如何,莫不是…”

      “在吃醋了?”

      “而这——” “便是情爱呀。”

      “轰——!”

      仿佛一道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直直劈中了阿磐的核心!

      五色神石周身停滞的光华骤然爆亮,五色神光疯狂流转,交替闪烁,几乎映照得整个山巅瑰丽无比!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波动不受控制地席卷开来,震得周围的灵气都泛起了涟漪!

      情……爱?吃醋?我对那根木头……?

      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飞速闪过:扶苍日复一日的耐心陪伴、无微不至的照料、温柔纵容的眼神、为她挡去一切风雨的坚定背影……以及,看到他呵护别人时,心里那挥之不去的酸涩与闷痛…

      原来…那不是不舒服。那是……醋意?原来……我想独占他?!

      不是因为他好用、方便、能让她安心躺平…… 而是因为…她想要他眼里只有她,只想他对自己好,只想…他是她一个人的!

      巨大的明悟如同洪水冲垮堤坝,瞬间淹没了她简单了数万年的神魂。震惊、茫然、羞窘、无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石都懵了,光华乱闪,像个失控的霓虹灯。

      青梧被她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收敛气息,不敢再多言,心下却暗自笃定:果然如此。

      过了许久,那疯狂闪烁的五色神光才渐渐平息下来,只是流转的速度依旧比平日快上许多,显示着其主人极不平静的内心。

      阿磐的意念变得极其混乱而微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情爱……?独占……?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那根管东管西、老是劝她化形的木头?为什么想到他可能会对别人也那么好,心里就酸得冒泡?为什么…明明决定了要一直躺下去的,现在却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爱,搞得心神不宁,连躺都躺不安稳了?!

      青梧感知到她混乱的思绪,传递出安抚的意念:“情之所至,心之所向,并无缘由可言。扶苍道友待您,亦是如此。他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您呢。”

      阿磐沉默了。

      她不再散发冷气,也不再折腾身下的灵土,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连光华都慢慢恢复了匀速流转,只是那光芒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偷偷地、第一次真正地,将那缕害羞又好奇的神识,投向了山崖边正在修复阵法的扶苍。

      他苍青色的衣袍在微风中拂动,侧脸清隽,神情专注,指尖流淌出的青色神力融入山体,稳固着防御。即便在做着别的事,他依然习惯性地分出一缕神识,萦绕在她左右,如同无声的守护。

      以前她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嫌他啰嗦。可现在… 阿磐忽然觉得,他那总是微蹙着思考的眉头,好像有点好看… 他梳理灵气时那专注认真的眼神,好像有点迷人… …他虚影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嗯……

      打住! 阿磐猛地收回神识,五色光华又是一阵不稳,石身微微发烫。

      完了。她好像……真的觉得那根木头……顺眼起来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混着强烈的羞窘和依旧残留的醋意,在她心中慢慢凝聚。

      不行! 这根木头是她的!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那些温柔、那些耐心、那些纵容,都只能是她的!谁也不能分走!那株娇花迟早要走,走了就不许再回来!以后也不许再有别的花花草草!

      可是… …要怎么“霸占”呢?

      直接告诉他?“喂,木头,我看上你了,以后你只准对我好”? ——不行不行!太羞耻了!而且她可是高冷的五色神石!怎么能说这种话!

      化形成功,然后……然后怎么样?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扑上去? ——呃…化形好麻烦……雷劫好像真的很疼…而且化形之后要做什么?她完全没经验啊!

      阿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又苦恼的纠结之中。

      她一边偷偷地、频繁地用神识瞄着扶苍越看越觉得顺眼,越看越想把他藏起来谁也不给看;一边又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优雅而不失身份地宣告所有权。

      直接说……太羞。化形……太累。

      难道就没有一种既能躺着不动,又能让这根木头明白她心意的方法吗?

      咸鱼仙石,迎来了石生最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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