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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将军剑、手骨 ...

  •   老板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拿烟斗轻轻朝着店内几个方向随意点了点。

      霎时间,几只材质各异的盒子悄无声息地被牵引,稳稳地悬停在了晚玉衡面前。

      盒盖无声抬起,露出里面的东西。老板的下巴微微抬起,朝那些物件努了努嘴,烟斗上的火星随着他的动作闪动了一下:

      “喏,自个儿挑吧。下面标着价儿。规矩呢,钱货两讫,一手灵石一手货,概不赊欠,也甭想着分期。拿走,出门,就再无干系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像在打发一件寻常小事。

      晚玉衡没有理会他话语里的疏离,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些盒中之物上。

      首先攫住她全部注意力的,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黑黝黝的珠子。它并非纯粹的墨黑,更像是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夜空,连周遭的光线靠近它都仿佛被吞噬殆尽。

      就在她的视线触及那宝珠核心的一刹那——

      “呜——!”

      无数凄厉绝望到撕裂魂魄的尖啸猛然在她脑中炸开,晚玉衡的大脑猛然空白,阴风呼啸,冰冷刺骨,视野被无穷无尽、扭曲哀嚎的灰色鬼影彻底充斥。

      它们面目狰狞,伸出枯骨般的手臂,带着滔天的怨毒与毁灭一切的饥渴,铺天盖地地朝她汹涌扑来!

      那瞬间的冲击,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真实恐惧。

      晚玉衡,或者说纪千秋,这场面已经和他刚坠入归海深处,被亿万饥饿凶戾的亡魂疯狂撕咬吞噬时的可怕记忆轰然重叠。

      让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僵直起来,哪怕抬动根手指都困难。

      “呃……”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身体瞬间僵硬,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猛烈收缩。属于纪千秋的戾气和晚玉衡自身的阴冷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就在那万鬼噬心的痛苦记忆即将彻底淹没她的神智之际——

      “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玉碎般的合盖声骤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金石交击的铿锵,穿透了脑海中的鬼哭神嚎,也震碎了那扑面而来的幻影深渊。

      是那老板,他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烟斗,那只戴着硕大羊脂玉扳指的手,正按在那颗黑色宝珠的锦盒盖子上,方才那声响便是盒子严丝合缝扣紧所发出的。

      他透过单边眼镜看着晚玉衡,浑浊的眼珠里飞快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涌上被打扰了清闲的不耐烦,语气也冷了下去:

      “喂!你自己就是个鬼修,难不成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不知道这种邪乎玩意儿不能随便盯着看?这东西和你那点道行差距太大,沾上了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顿了顿,手指在锦盒上不耐烦地敲了敲,发出笃笃的闷响,“老朽我啊……不卖了!省得惹麻烦上身!”话语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语气冷得很,如果他之后没有叼起烟斗,模糊不清地嘟囔:“这般纯粹的鬼气……竟然是个小辈……”

      晚玉衡陷入冰冷的身体被惊醒,仿佛刚从冰封的深海中挣扎出来,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盖住眸中翻涌的惊悸与杀意。

      又一个……又一个一眼就看透她鬼修底细的人。

      这人是谁?是敌是友?这万法城,这黑市,这修真界,到底还藏了多少能人?

      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敌意,但这种被轻易看穿底牌的处境,让她极度不适。

      就在她心念电转,警惕提升到极致时,那老板却又重新叼起了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次吞吐出浓郁的烟雾。

      烟雾缭绕中,他整个人似乎又陷回了那种慵懒富贵闲人的状态里,方才那瞬间的凌厉与不耐烦仿佛只是错觉。他半眯着眼,声音含混,带着点倦怠和看透世情的漠然:

      “小姑娘,瞎琢磨什么呢?老朽我都这把岁数了,黄土都埋到脖子根儿喽,哪还有你们年轻人那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热血?”

      他自嘲般嗤笑一声,烟雾从鼻孔里缓缓溢出,“我啊……就想安安生生守着这小破铺子,赚点棺材本儿,当个富贵闲人,图个清净自在。什么野心恩怨,都滚远点儿好……”

      “倒是你……一个鬼修的心魔竟然是鬼……鬼修怕鬼,说出去真搞笑……”老板的声音很轻,带着嘲弄和倦意。

      晚玉衡沉默地听着,兜帽的阴影完全遮蔽了她的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透出一丝紧绷。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对着那烟雾缭绕的方向,低低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谢了。”

      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对一个寻常提醒的道谢。

      随即,她不再看那装着邪异宝珠的锦盒一眼,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将目光转向了悬停在空中的其他几个盒子。

      骨铃的轻鸣依旧在身后低低回响,不绝于耳。

      晚玉衡看向另外三件物品,冰冷的视线逐一扫过。

      第一件,是一面巴掌大小,色泽灰败的三角小幡。

      它静静悬浮,看似无害,但晚玉衡敏锐的鬼修灵觉却捕捉到幡布深处传来的,被强行禁锢的无数细碎而扭曲的哀嚎与诅咒。

      那声音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刺入神魂,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怨毒。

      晚玉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厌恶。

      这种法器,她再熟悉不过,必是以活人生魂为引,经秘法反复折磨淬炼而成,是鬼道中最下作、最阴损的邪器之一。

      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秽,目光瞬间移开。

      第二件,是一柄约莫尺许长的短剑。

      剑身锈迹斑斑,布满了暗红色的污垢,然而,这腐朽的表象下,却蛰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晚玉衡凝视着它,仿佛能听到金戈铁马的撞击、战士濒死的怒吼、以及……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悲哀与不甘。

      滔天的剑气与惨烈的战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重而悲怆的怨气场域。

      晚玉衡心中了然,这定是某位陨落沙场的将军遗物,其主人生前的执念与战场积累的煞气,已深深浸透了这柄凡铁,使其蜕变为一件凶戾的凶兵。

      第三件,则是一只暗沉如墨的手骨。

      骨节分明,线条流畅,表面布满了细密繁复的血红色暗纹。

      它没有小幡的邪异哭嚎,也没有短剑的悲壮怨气,散发出的是一种纯粹厚重的威压。

      晚玉衡的呼吸微微一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手骨中蕴含着属于一位强大鬼修陨落后遗留的本源气息。

      权衡只在瞬息之间,那面小幡直接被晚玉衡从选项中剔除。

      目光在将军剑与鬼修手骨之间短暂逡巡。

      “除了那面小幡,这两样,我要了。”

      贵妃椅上的老板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早有所料。

      他并未起身,只是叼着烟斗,慢悠悠地报出价格,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将军剑,五阶顶尖,战场凶兵,沾了太多因果,一百万上品灵石。”

      “鬼修手骨,六阶下品,本源纯粹,八十万上品灵石。”

      他顿了顿,烟雾缭绕中,那双藏在单边眼镜后的眼睛似乎瞥了晚玉衡一眼,带着点看透世情的玩味:“小友,这价儿,可还公道?”

      修真界的货币体系森严如铁律:下品、中品、上品灵石,以及更稀有的灵晶,每一阶兑换皆以千倍计。

      一二阶的寻常物件,下品灵石足矣;三四阶的珍宝,则需中品灵石流通;至于五六阶这等足以作为宗门底蕴或大能随身之物的存在,交易媒介便跃升为上品灵石;七八阶的稀世奇珍,唯有灵晶方能衡量其价值;至于传说中的九阶,早已超脱了寻常货币的范畴,不是单单靠灵石能够兑换的。

      每一份九阶资源的交易,都代表着中低境修士无法想像的资源调动。

      眼前这两件,将军剑已是五阶顶峰,鬼修手骨更是跨入了六阶门槛,其价格放在同阶之中,也属高昂之列。

      晚玉衡的神识沉入储物袋,冰冷的灵石堆砌如山,她飞速清点。

      片刻后,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在她周身气息中掠过,只剩九十三万上品灵石。

      沉默,蔓延了一息。

      晚玉衡果断抬眼,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放弃将军剑,手骨我要了。”

      八十万上品灵石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落入老板身旁一个不起眼的玉盆中,盆内光华一闪,灵石消失无踪。

      那只暗黑色的手骨锦盒无声合拢,飘至晚玉衡面前。她伸手接过,入手冰凉沉重。

      在转身欲离之际,晚玉衡脚步微顿,侧首对着烟雾中的身影,留下一句:“那柄将军剑,烦请老板暂留几日。”

      老板叼着烟斗,闻言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戴着玉扳指的手,烟雾随着他的动作扭曲变幻,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随缘喽……”

      晚玉衡兜帽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这种模棱两可的回应,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漠然,让她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这等蕴含战场英魂与磅礴煞气的凶兵,她绝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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