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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丁家这边被调查的案子,其实是十几年前,郁家遇到困境,被人做局恶意收购,丁煜当时来了一手以恶制恶。他是为了郁蓉。
      合情合理,但不合规。

      现在碰上证监口有人落马,有人上位,牵出许多陈年旧事。丁家这桩并购案,只是其中一件,涉及金额,以及当年的操作不合规的程度,甚至算不上什么大案。

      以丁家多年的经营,这种事情本不至于圆不下来。但是丁烁没想到,京城放在越港处理这类事情的人,是黎觐。

      那样的职务,他早该有警惕的。只是因为韩辛卯,他从来没有正视、重视过黎觐的身份。
      现在这样的处境,如鲠在喉。

      韩辛卯只知道最近丁烁在总部格外忙,并不知道是因为丁家遇到这种危机。
      许樱给她打电话,问丁烁最近怎么样,一周前回去,看他脸色不好,瘦了许多,她觉得奇怪,他并不经常回曜月阁。虽不至于一周前,但他来见她,最近也是三天前了,她以为他是在总部忙完回公馆了。

      她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但她还是想去总部一趟。

      在楼下碰到黎觐。
      下着小雨,他刚遛完狗。
      “这么晚了,出门也不带伞。”

      她站在门厅下往外望了望,“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下雨了,我上去取。”
      黎觐把手里的伞递给她,“先拿我的吧。”

      “不用了,我不确定晚上回不回来,明天如果还有雨,会耽误你用的。”
      这么晚出门,还不打算回来,黎觐忍不住问:“去哪里?”

      两人摁了电梯上楼,她有些发呆:“去看男朋友,他还在加班。”
      黎觐的楼层到了,他叮嘱了一句:“别开车了,打个车去。”

      她回去取了伞又下楼。
      到总部,结果她进不去。她连门禁卡都没有。

      她给丁烁打电话。他那边占线,她打着伞站在总部楼下,等他回电话。
      丁烁正在通话的时候,看到电话里韩辛卯的电话进来,匆匆的与那边说稍等,给她回过去。

      她接起电话,抬头往楼顶望,“我在楼下,上不去。你来接我。”
      丁烁扒开百叶窗,看到她,转身下楼,“怎么现在来这里。”
      她看着电梯口等他:“阿姨说你好几天没回去了。我来看看你。”

      电梯落下来,他出门看到她,“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回去。”
      “怕你忙。不想耽误你的工作。”
      换位思考,她自己对工作也是这种心态。

      总部的副董办比他在麒麟资本的办公室大不少,休息室是照着顶奢酒店装修的。
      丁烁摸了摸她的身上,没有淋雨,去休息室取了瓶酒,给她倒上一杯:“喝两口。放松一下。”

      她看着他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和烟灰缸里那一堆烟蒂,有些心疼:“每天都忙到很晚吗?”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一放下,被他揽到怀里吻住。
      他口中烟草的味道跟她口中红酒的味道混合起来,让人犯困。

      “睡十五分钟,时间到了叫醒我。”办公室里的灯光调暗了些,他躺在沙发上枕着她的腿。

      他刚闭上眼没多久,刘栋推门进来,手里拎着餐盒,看到韩辛卯愣了一下,韩辛卯示意他放下就行。刘栋会意地点点头。韩辛卯猜着大约是没吃晚饭,饿了才让刘栋去买。

      她并不知道作为这么大集团的二代,真正忙起来是这种情况。比她忙的时候还要熬人。

      仅仅是睡这十几分钟,韩辛卯觉得他的体温好像又高起来了。
      叫醒他的时候,他眼神有点迷糊,她掌心贴着他的额头:“好多天了,怎么还没退烧。晚饭也没有吃?”
      他侧过身搂了搂她的腰:“没事,今天忘了吃药了,等下补上,早上会退。”

      “丁烁,最近怎么了,遇到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我会担心的。”
      他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会解决的。你在这儿,等我一个小时好不好。忙完陪你回去,要是困了你就先去里面睡会儿。”

      “不困,你去处理你的事,我在这里看本书。”她想坐在能看得见他的地方。
      他起身亲了她一口:“乖。”

      看他吃了几口饭,吃了药,坐回办公桌那边。韩辛卯第一次感觉到心疼而无能为力。

      丁烁不会跟她说太多,因为他也知道,徒增她的担心,而且并不能解决什么,她和黎觐又有那层关系在,怕事情会更麻烦。

      权柄交接时期难免这样,京城也不会拖太久,这段时间,对谁来说都煎熬。
      她在他身边就很好。

      黎觐此时坐在小区旁边的便利店喝咖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呆在这里,大约是等一个人。
      明明住在一个小区,他却根本偶遇不到她,人竟然可以无缘到这种地步,他是不是不该妄想什么。

      秋后越港隔三岔五下雨,雨还不像夏季来的快去的快,整个城市像闷在生态缸里。
      将近凌晨,因为那杯咖啡,他仍旧毫无睡意,但也该离开了。

      正准备起身,玻璃窗外一双身影掠过。
      丁烁撑着伞,韩辛卯肩上搭着他的西服外套。

      他应该猜得到,韩辛卯在电梯里跟他说了,去看正在加班的男朋友。有什么意难平呢,毕竟自己连心意都没有表露过。

      细想来,他总是在后悔,回越港初次见她,后悔中学未开口,现在,又在后悔初见时未开口。果然,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或者现在。

      丁家的事,自上次丁烁与他谈过一次,第二次,是丁云成和越港一位领导亲自来。
      但他仍然很难找到处理的思路。

      这类事,他处理过很多,本驾轻就熟,但这次却一直定不下最终送往京城的参考方案,他知道自己心态乱了,职务敏感,他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老领导今天还问了一次,特意问到越港这边丁家,意思是要他以大局为重,稳定过度为重,他说明白,正在做最后核查。

      丁家的产业不止在越港,听说西南那边的关系也在跟京城表态。京城的朋友打听到的是,丁家在西南的算力中心,卖给西南国资40%的股权,低价贱卖。

      而且这个算力中心是丁烁花了近十年时间,一手运作起来的,跟总部关联并不强,还未上市。这么好的资产,他这时候贱卖,用意太明显了。

      很显然,丁烁信不过他,甚至都不愿意跟他攀一些私人交情,那么懂得资源运作的人,因为韩辛卯,对他不仅视而不见,甚至表现得略无礼,这绝不是一个聪明商人的行为。

      如果丁烁足够聪明,足够懂得趋利避害,哪怕只是让韩辛卯以校友的交情出面,来跟他搭句话,丁家现在面临的困境就多一条可靠的解决路径。但丁烁并没有。

      丁烁宁愿送掉自己过去十年的心血,绕开他,用另一条路径弥补。都不愿让韩辛卯跟他有交集。
      韩辛卯在丁烁心里的分量,除了他,或许永远没人知道。

      韩辛卯知道丁家目前面临的事情,是郁麟告诉她的,郁蓉最近也忙疯了,丁煜被带走调查,提前没有任何信号,现在一周过去了,他们连人都见不到。

      韩辛卯只听郁麟三言两语提起,就懂了这件事的逻辑。

      企业高层被调查,在金融圈不算少见。金融犯罪五花八门,花样百出,越来越隐秘高级,监察这些年也肉眼可见的收紧。丁家制造业起家,兼并收购是否合理,是否有操控股价嫌疑,投资过程资金的来源去处,都是监察的重点。

      十几年前,资本乱象,监管漏洞,很多问题现在回头去看,匪夷所思。但政务资源也有限,不可能全部回头再查,然而不免有些因为特殊事件被牵连倒追。

      丁家这种级别的集团被查,一定是更高的圈层震动。
      韩辛卯对那个圈子里的规则并不了解,但也知道,绝对算得上凶险。一步行差踏错,庞大的集团也会轰然倒塌。

      丁烁暂时回丁氏总部,郁麟在麒麟资本代管他的职务。

      郁麟先问起她:“最近你见丁烁了没,他回丁氏后,基本没空,跟他打电话总是占线,只看我姐的情况,也知道他那边或许更难。”

      确实很不好,但她觉得必要跟别人说,只说:“三天前见了一次,就是忙。二哥这件事,一点信号都没有吗?”

      郁麟也不敢断言,只说:“该做的工作都做了,按理说有六七成把握,律师说,肯定不会入刑事案。但丁伯伯说,证监黎处那边,不表态。”

      韩辛卯心里一惊,“他,很重要吗?”
      郁麟吐了口气:“是,他本来就是从京城调过来的,京城方面的话事人。”

      丁烁怎么从来没跟她提过。
      回办公室后,她看了看社交软件上,黎觐的头像,心情复杂,但也只是指甲在屏幕上轻磕了几下,就退出了软件。

      黎觐将最终的方案发给京城那边后,如释重负。
      这次的案件带来的心理上的煎熬比分析案子本身要难得多。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要调回京了。那边重要岗位上一动,下面肯定有连锁反应,这次越港的事情,他处理的不错,他跟老领导最近的联系交流,领导话里有话。

      或许是在离开越港之前,还是想给自己画一个不后悔的句号。他约韩辛卯去他的母校越港八中逛一逛。
      韩辛卯接到他的电话并不意外,她甚至一直在等他。

      越港的秋雨还在继续,校园里雨润桂花,像是凝出了精油,香甜的有点冒失。

      黎觐站在入校门后,左侧的花廊下,看着韩辛卯撑伞进门后,脚下一顿,往左侧头看到他,便转身向他走过来。

      他看着她,跟十几年前完全不同。

      当年的韩辛卯,十几岁的高中生,骨细肌薄,显得身形纤长,撑不起衣服,把校服穿出一种宽松空荡荡的样子,扎着马尾,背着书包,总爱低头,从未见她身边有同伴,那种孤漠感,把五官都遮掩的淡淡的,让黎觐想跟她搭话,又不敢。

      现在,她五官长出一种更为冷静聪明的美,身材被高定奢牌展现的恰到好处,灵魂内核一如既往的,静水流深,勇如金玉。

      黎觐比丁烁更完整的经历过她的人生。但是,无缘的人,越完整,越难舍。

      这么多天,在他这项工作处理完之前,他很怕见她,怕见了就动摇。她只要开口,就一定会干扰他做决定。

      韩辛卯走到他跟前,笑着打招呼:“学长。”
      黎觐没有打伞,微雨,风衣防水,他也懒得带雨具。

      “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你聊天,今天下午正好出门办事,余了些时间,记得你提过公司在这附近,就约你过来逛逛,不耽误你工作吧。”他讲话一直有种正经,清晰的风格。像让人舒服的工作汇报。
      与这样的人相处,踏实安全。

      两人沿着小路在校园里走着,黎觐时不时跟她介绍学校的建筑,或者雕像。

      韩辛卯不是越港八中的,只是当年两个学校都是越港数理强校,数理竞赛前,会一起集训,在八中,晚自习。
      她与黎觐是在八中集训认识的。

      黎觐问起她:“我现在还记得我们最后一起参加那个天体物理的竞赛,你拿满分,全市唯一一个满分。我们高三组都没有这个水平。后来也没机会问你,当时那个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

      其实两人在集训时,相处不算愉快,黎觐比她高一届,韩辛卯在高一下学期进物理集训队,刚开始,她跟不上,物理需要数学辅助,她的数学学习进度只到高二上学期水平,天体物理更难一些,甚至要用到微积分。

      她这个水平,在正常课业进度里算得上顶尖,但要在竞赛里拿成绩,只能说刚过门槛。竞赛太卷了。

      她的数学一直是物理解题的障碍。
      但数学这样的基础学科,又很难短时间内赶上来。

      她当时想到的捷径是,只挑对物理有用的公式,刷题,用熟。但是依然不起效。

      因为是高一,跟不上竞赛的进度很正常,带竞赛的老师对他们也没有要求,真正出成绩的都是高二的。因为高一底子薄,高三又面临高考。

      但韩辛卯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算得上苛刻。
      每次在集训课后,她都呆在教室里,有时候是在复盘题型,有时候仅仅是发呆。

      黎觐是在两个月后才跟她搭话的,他觉得这个女孩学习方法有问题,但她又没意识到。

      那天她或许是心情不好,黎觐看教室人都走了,她还呆呆地坐在那里,走过去,说了句:“数列和导数这两章,你学的太乱了,而且高中课本里的导数,关联的那点微积分知识点,在天体物理解题过程中也不够用。”

      她像是没听见,黎觐等了好几秒,才看到她抬起头,“哦”了一声,又重新低下去。
      黎觐看不到她的脸,但看到她眼泪嗒嗒地落在书本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她瞬间感到压力大,懊悔自己多嘴。不一个学校,甚至都不一个年级,真是多管闲事。
      他又换了几句宽慰人的话:“你是高一的,不会很正常。”

      韩辛卯当时觉得这个八中的高二男生,简直有病,说的什么废话,她数学学的乱,她不知道吗,高一没学会高二的知识点,她不知道吗?他在秀什么优越感?

      她没再跟他讲话,装起书本背上书包走了。黎觐一个人站在教室里,懵着。

      第二天,黎觐没再跟她讲话,路过她的课桌旁,递给他两本笔记。是他自己的数学学习笔记。

      韩辛卯那一年的数学,是在跟黎觐较劲的过程中,追上来的。

      她想起当年,发生的很多事情,其实都跟那年的数学学习有关,也就间接的,跟黎觐有关。包括她脾气暴躁让文绘瑾成为她一时口舌之快的受害者,晚上刷题犯困抽烟被林星雅打。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描述,那一年天体物理竞赛满分的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
      想了想,笑说:“学长,你当年那两本数学笔记,让我犯了很多错,竞赛满分也是因为你那两本笔记。”

      黎觐讶然,低声说:“是吗?”
      他突然不敢知道她那年是怎么过的,他害怕知道了,会太后悔他那年是怎么错过的。

      “嗯,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她侧头看他。
      他却不敢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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