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悖论》蓝莓冰萃

21、第 21 章

　　一行人回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日料餐厅。
　　日料餐厅普遍装修的清雅、侘寂，入门的苏绣屏风上绣着落樱，楼梯旁的墙面上有一些壁龛，放着精致的日式摆件。

　　韩辛卯不声不响的随着人群走，大多时候，都走在丁烁身后，她惯会用游离的眼神去瞄他，就像画画的时候，轻一笔重一笔的描，每一笔都简短轻淡，但一笔笔叠起来，就会勾勒出清晰的模样。

　　当然经常会碰触到丁烁回头找她的视线，但两人都那样心知肚明，一触即离仿若无事。
　　只留着若有似无的情愫在那漫不经心的矜持里，飘荡着，像蛛网一样，总想去捕获对方的心思，揣测是不是比自己的心思更荡漾。

　　丁烁换了件中式的白色桑蚕丝半袖，小开领处是盘扣，衣摆有几处云水纹。整个人显得秀气许多。
　　韩辛卯有时候觉得很疑惑，这个男人不管什么风格，都会让那张脸更加熠熠生辉，就是建模也不能这么百搭吧。说实话，如果有机会，她挺想端着那张脸好好看看。

　　自己人团建，不比商务谈项目，热闹的松弛随意，大家有默契的把丁烁身边的位置让给韩辛卯。

　　韩辛卯今天的风格跟在越港的时候差别蛮大，吊带连衣裙，夸张的撞色大裙摆，系了同色的腰带，还穿了双拖鞋，走路的时候，双脚藏在裙摆下，不会显得过于随意。
　　跟丁烁并不搭，两人都不是平日的样子，丁烁收敛着，韩辛卯却张扬了些。

　　七八个人，坐满了一张长方桌，丁烁坐在韩辛卯的右手边，韩辛卯却总是侧头跟左边的宁倾笑着讲话，对面的女士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跟丁烁闲聊，他说话滴水不漏，足够让她们开心。

　　宁倾抬抬下巴，“你那边的芥末递给我。”
　　她伸手去拿，碰上丁烁的手忽然伸过来去取餐巾纸，她抓芥末瓶的手，抓住了丁烁的指尖。
　　丁烁：？
　　韩辛卯：……

　　“芥末。”她的眼神轻轻扫过丁烁的脸，落到他手边的芥末瓶子上。
　　丁烁没说话，把芥末往她那边推了推。

　　她把芥末递给宁倾，宁倾往碟子里放了一些，问她：“你不要么？”
　　她摇摇头：“有点口腔溃疡，不想吃芥末。”

　　对面的女孩们跟正主确认八卦：“烁总，前几天有自媒体说拍到你跟女朋友深夜在酒吧，真的假的呀？”
　　丁烁笑了一声：“别跟着自媒体造谣，最近正追女朋友呢，给我搅黄了，你们都有责任。”
　　女士们纷纷“哇”声一片。

　　“谁呀，什么女生还需要我们烁总亲自追呀。”
　　“我们还以为追烁总的女生从这里排到了法国呢。”
　　“我比较好奇追了几个。”
　　“哈哈哈哈。”
　　……
　　丁烁只是笑着，听桌上的人七嘴八舌的猜测。

　　宁倾碰了碰韩辛卯：“真的假的啊，你们麒麟资本知道不？总部怎么没一点八卦呢。”
　　韩辛卯托着下巴，轻声跟宁倾说笑：“不知道呀，他不是每天都在讨女生欢心嘛，谁知道是真心追还是钓着人养鱼呢。”
　　丁烁：……
　　宁倾伏在臂弯里笑。

　　她胳膊放在桌面上，左手正好落在右手肘下面，丁烁悄悄拽住她垂在桌边的左手，凑到她耳边：“你再诋毁我，我就跟他们说在追你了。”

　　韩辛卯抽出手，胳膊肘一抬，抵住他的肩把人推过去，眼神笑着看对面的女孩子们：“大家都在说笑？我怎么不能说。”
　　丁烁语气别扭：“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韩辛卯侧过头看他一眼，微扬眉一笑，但不说话。

　　他觉得韩辛卯变了，跟在越港不一样，变得放肆了，像是真的在钓他，偏偏他很吃这一套。
　　他倒了杯清酒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随手给韩辛卯的酒杯里添上。

　　桌上大家随心所欲地聊，韩辛卯大多时候不怎么讲话，但听到这个丁氏总部的团队讨论丁烁的八卦，就会多一些微表情。
　　大约是看她不怎么吃三文鱼，丁烁就不时的从刺身船里挑甜虾放在她的盘子里，自然而然地，像是给她添下酒菜一样，让她一边吃一边听自己的八卦。

　　听到奇奇怪怪的事情，韩辛卯还侧头问问正主：“真的吗？”
　　丁烁笑着，捏捏鼻梁，“八卦的魔力就在于，本人来了都不能辩白八卦里的自己。人设都让她们给我立到那个地步了，我说什么还有用吗？好好听八卦吧，就当我不存在。别太当真回头再骂我就行了。”

　　韩辛卯笑了，她突然发现丁烁风流的别具一格，迷人里，有一种莫名的磊落。她看着丁烁的侧脸，有点舍不得挪眼。

　　散场后，韩辛卯一出餐厅被夜风迎面扑着，刚刚喝的那几杯酒，就见风上头。
　　这个点，在工作日的时候，挺晚了，但是对周末的年轻人来说，也就是夜生活第二场的开始。韩辛卯跟打算去清吧喝酒的姑娘们告别。

　　她一手拎着一个复古白Nolita Mini手袋，支在腰间，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看地图，想找家咖啡馆坐坐。
　　丁烁的声音从她身后冒出来，“惠城这几天有个咖啡节，要去看看么？”

　　她回头，她刚才明明听到团队那几个男人要拽他去喝酒。她眼光向丁烁身后扫了一圈。
　　“改天再跟他们喝。”丁烁跟她解释了一句。

　　看她不说话，若有所思的，丁烁摆手拦了出租车，拉住她的手腕，“给你两分钟，赶紧想个靠谱的拒绝跟我喝咖啡的理由。不然就算默认去逛咖啡节。”
　　韩辛卯：……
　　最后确实没想出怎么拒绝。这套路，谁能反应得过他？

　　咖啡节主题是“花园派对”，场地设在一个植物园里，还请了几个乐队。

　　入园的时候，丁烁顺手拿了一张门口的宣传单页。他拉住韩辛卯：“别走那么快，看看喝哪一家。”他指着一家做拉花的：“这个怎么样？”

　　韩辛卯歪头过来看，店名叫BETTY，宣传语是“花园派对里不能没有的玫瑰”，配图是一杯玫瑰拉花拿铁，用碾碎的玫瑰花粉，细细的沿着拉花的纹络装饰，精致漂亮。

　　韩辛卯又想起前几日在越港给丁烁买星巴克的玫瑰拿铁。
　　她想，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喜欢玫瑰啊，“好啊，你喜欢就喝。”

　　丁烁笑着：“今天不是还说，我不是小孩，也不哄我么？”
　　韩辛卯无语，又来了，“你好好说话。”言外之意就是，别绿茶。

　　两人按路线指引去找那家店，植物园里草木繁茂，路边伸出一大片连翘枝叶，丁烁伸手掐下几枝，折成小段递给韩辛卯：“尝尝。”
　　韩辛卯：？
　　他一本正经的：“连翘，治口腔溃疡。”
　　韩辛卯：……

　　她本来想说他有病，但很不从心地接过丁烁递过来的那几段植物的细茎，试着尝了尝。
　　不好吃，就是植物那种涩涩的味道。再说，就算这个东西真的有治口腔溃疡的功效，她吃这点也没用吧。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有病。

　　她又塞回丁烁手里，“不要。”
　　她发现丁烁在看着她笑，才后知后觉，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她还没给他一个白眼，丁烁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盒药：“呐，贴这个吧，连翘生吃可能不太行，晚上回去煮水。”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丁烁手里的袋子上有药房的标识，她都没发现丁烁什么时候去了药房，还买了口腔贴片。
　　她轻声回道：“哦。不贴了，喝咖啡没事。”

　　她看着丁烁点点头把药放回纸袋里，刚刚摘的那把连翘也在纸袋里，枝枝杈杈的支楞着。他就那样随时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像本能一样。
　　真的，招架不住了。即便他天生如此，甚至不仅仅对她一个人。

　　丁烁碰碰她的胳膊，“你听那边好像有个乐队。”
　　隔着高高低低的灌木丛、木本花树，不远处有吉他伴着慵懒的女声，嗓音舒适随意——
　　如何是好
　　你欠我
　　一个拥抱
　　而我
　　却一再对你微笑
　　怎么
　　你还没看见我的好
　　……

　　她心里怦然一动，伸手扯了一下丁烁的衣摆，丁烁 “嗯？”了一声。
　　韩辛卯：……
　　“那个咖啡，在哪儿啊？”她心虚地，顾左右而言他。
　　丁烁笑着指了指手里的册页，“往前走，再转个弯。”

　　这家展位前，人还蛮多的，天幕上拉着五彩斑斓的灯串，天幕下几乎满座，他们排队买了咖啡，靠着草坪上临时搭建的环形吧台。
　　有咖啡节的工作人员和一些自媒体举着相机手机，或者直播，或者拍摄素材，丁烁看到有镜头对过来，会时不时抬手挡一下。

　　有个小姑娘举着拍立得问他们：“哈喽，我是BETTY越港丹枫桥店的，今天来惠城咖啡节做品牌宣传，能不能给你们拍个照啊。两位介意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后面选上要挂出来，可以有偿的。”

　　丁烁先问了一句：“自媒体么？”
　　小姑娘伸着手里的拍立得：“不是，拍出来即时照片，回去整理一下挂在我们店里。现在很多人都比较排斥被自媒体拍到放在网上随便传播。”
　　他去看韩辛卯，韩辛卯看着眼前雀跃的小姑娘，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那样随意背靠着吧台站着，一只手拎着迷你手袋，撑在腰间，一手端着咖啡，低眉垂眸，看着咖啡杯里那朵玫瑰拉花。丁烁把咖啡放在吧台上，胳膊搭在吧台边，左手拎着那个支楞着连翘枝叶的手提袋，他坐在高脚椅上，比韩辛卯还低了些，微微仰着头看韩辛卯，在镜头里，是骨相绝佳的侧脸。

　　拍立得出的相纸，逐渐显色后，特别漂亮。小姑娘开心的不行，“两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们店里可以有偿的，或者送你们咖啡券。”
　　丁烁笑说：“不用，回越港有空去店里。”

　　小姑娘惊讶地问：“你们是越港来的吗？”
　　韩辛卯笑着默认，小姑娘开心地邀请他们：“那有空一定要来店里坐坐啊。”

　　他们干投资这一行，工作强度在那儿摆着，都是咖啡蒙子，一天到晚咖啡当水喝，纯粹就是提神，其实少有喝咖啡这么有仪式感的。
　　韩辛卯没喝过这种用花瓣研末镶边儿的拉花，小心翼翼地尝，丁烁问：“好喝么？”
　　她点点头：“还行。”
　　丁烁难得见她像今晚这么状态松弛，白天在公司那几句争吵，团建餐后也不在意了。

　　他提道：“我约了学姐明天晚上吃饭，下午一起去她家坐坐？”
　　韩辛卯问起：“之前听你说，这个学姐是惠城政策研究办公室的。惠城的政研室跟哪个部门走得更近一些，我跟她聊什么比较好。”

　　丁烁笑说：“别老想着工作，就当朋友小聚。她以前在越港做过投资，后来又回惠城考进体制内，惠城的政研室跟改革办和财经办走得近，因为现在各城市经济压力大，产业抢占紧迫，所以研究室出报告主要也是产业研究居多。”
　　韩辛卯有点放心了，差不多也算半个同行，“哦，懂了。”

　　离越港一百多公里外的惠城，周末的夏夜，植物园，咖啡，音乐，还有丁烁。韩辛卯有点不清楚这些元素是怎么凑齐的，舒适里有点不安，惊喜也失落。
　　她看了眼丁烁，被他的眼神抓了正着。

　　丁烁大约是意识到，韩辛卯今天小动作有点多，或许是心情好，也或者是在惠城这个地方丁烁是她唯一熟悉的人。
　　“想说什么？”丁烁直接问道。
　　韩辛卯低了头喝咖啡，只说：“没什么。”

　　“我还在黑名单呢吧，也该给我拉出来了吧。”
　　韩辛卯都把这事儿给忘了，愣了片刻，“哦”了一声，从包里摸出手机。

　　丁烁看着她，“辛卯，我们约法三章好吗，以后不论有什么不满，不准拉黑电话。”
　　他说话的语气不那么随意，但也并没有其他情绪，是很认真的在跟她平等地沟通。

　　韩辛卯其实有些心虚，这件事，丁烁完全可以拿公司的制度来公事公办，不管是什么理由，工作日拉黑领导电话，给她出个警告都算合理。
　　她又“哦”了一声，情绪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丁烁的咖啡杯跟她的碰了一下：“三次，以后电话被挂断三次，就不再打了。行吗？”

　　韩辛卯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前几天跟小助理发脾气，有丁烁这样的领导，谁都招架不住，她完全能想象得到，丁烁跟小助理沟通出差酒店时的语气和神态，足够让小助理认为烁总会帮她顺手做这种小事，她应该不需要跟自己沟通。

　　他太会哄人了。人都很难经得住上位者这样哄。被哄着，一不留神恃宠而骄，是人的本性。

　　韩辛卯抬起头：“以后不会挂你电话的。”
　　这件事，是她糊涂了。她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领导的电话不该不接，不该挂，更不该拉黑。

　　她不是恃宠而骄，她对顺应自己欲望的糖衣有本能的警惕，但也不会过于在意、故意去抵触。但是如果打乱她认定的轻重缓急，再小的事，她容忍度都很低。哪怕在他人看来是一种享受和荣誉。

　　住嘉悦里她并不排斥，但是前提是没有耽误她排在更重要位置的事。有些事情，主次一旦颠倒，就是完全不同的品格呈现，她一直有自己很坚定的底线和理智。

　　丁烁看着她的侧脸，有些愣神。他不得不承认，他拿捏不好跟韩辛卯的距离。这个女人有时候像是在钓他，有时候又聪明冷静的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