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笺》初颜若水

2、情愫渐生

　　春日的暖阳斜斜洒进苏府，苏明棠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陆昭然送她的凤凰面具。自上元灯节一别，已有半月，那日桃花林中的悸动仍萦绕心间，连案头的《女诫》都看不进去半页。

　　“姑娘，陆公子在角门外求见。”丫鬟春桃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面具“啪嗒”落在地上。她慌忙起身，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乱响，却在铜镜前突然顿住——镜中人两颊绯红，分明是藏不住的雀跃。

　　角门外，陆昭然一身靛蓝劲装，腰间坠着枚青玉螭纹佩，见她出来，立刻举起手中竹篮：“尝尝我新买的芙蓉糕，城西那家铺子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糕点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松香扑面而来，苏明棠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的薄茧。

　　“前日我去慈恩寺，求了这个给你。”陆昭然又摸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住持说开过光，保平安的。”苏明棠捏着锦囊，绣线细密柔软，显然是女子的针脚，喉头突然发紧：“是哪家姑娘送你的？”

　　陆昭然急得直跺脚：“冤枉！我亲手绣的！缝得歪歪扭扭，还被绣娘笑话了！”他卷起袖口，腕间缠着布条，“看，扎了好几下呢。”苏明棠“扑哧”笑出声，却见他望着自己，目光灼热得能将人融化：“只要小棠喜欢，扎再多下都值得。”

　　春风卷起她耳畔碎发，陆昭然伸手欲替她别到耳后，又在半途僵住。苏明棠鬼使神差地偏头，发丝擦过他掌心，酥痒的触感顺着指尖直窜心底。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她这才惊觉暮色已浓，慌慌张张往回跑，裙摆扫过陆昭然的靴面。

　　回房时，苏沉舟正在她院中踱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住她慌乱的脚步：“去哪儿了？”他瞥见她怀中的竹篮和锦囊，瞳孔骤然收缩，“谁给的？”

　　“不过是路边买的点心。”苏明棠将东西藏到身后，却被苏沉舟一把拽住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掐得她生疼：“陆昭然？我早说过他不是良配！”苏明棠挣扎着后退，撞上廊柱，锦囊从袖中滑落。

　　苏沉舟俯身捡起，绣线间“小棠”二字刺得他眼眶发红。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好个‘保平安’，他倒是用心。”月光下，他的影子将她彻底吞没，“明棠，你可知陆府与苏家向来不合？”

　　“我不管！”苏明棠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脖颈后的冷汗浸湿了衣领，“昭然他……”“住口！”苏沉舟猛地摔碎手中茶盏，瓷片飞溅划伤她脚踝，“从今日起，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

　　深夜，苏明棠蜷缩在床榻上，脚踝的伤口还在渗血。窗外传来轻轻叩窗声，她掀开帘子，只见陆昭然翻墙而入，怀里还抱着药箱：“听说你受伤了。”他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伤口，药膏清凉的触感混着他掌心的温度，让她眼眶发烫。

　　“别怕，有我在。”陆昭然忽然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明日我就去求亲，光明正大地娶你。”苏明棠埋在他胸口，听着剧烈的心跳声，所有不安都化作绕指柔。

　　然而第二日，陆昭然还未踏进苏府，就被苏沉舟拦在街角。“陆公子对舍妹的心意，我已转达父亲。”苏沉舟把玩着折扇，笑意不达眼底，“只是苏陆两家世代交恶，这婚事，怕是难成。”他压低声音，“若不想苏姑娘因你受牵连，还是趁早断了念想。”

　　陆昭然攥紧腰间玉佩，指节泛白。他转身离去时，听见苏沉舟在身后轻笑：“对了，顾大人明日要来提亲。”

　　消息传回苏府，苏明棠如遭雷击。顾清辞是父亲为她定下的未婚夫，自小对她呵护备至，可她满心满眼，早已被陆昭然占满。她冲到书房，却见父亲咳得满脸通红，案头摆着顾府的庚帖。

　　“明棠，为父时日无多……”苏承业拉住她的手，苍老的指节微微颤抖，“清辞稳重可靠，你嫁给他，我才能放心。”苏明棠望着父亲凹陷的眼窝，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得发不出声。

　　当夜，陆昭然翻墙而来，带来的却是坏消息。他将一封密信塞进她手中，字迹潦草却触目惊心——原来苏沉舟暗中向父亲进谗言，诬陷陆家勾结江湖势力。“我爹气得病倒了。”陆昭然眼眶通红，“明棠，我现在自顾不暇，怕是……”

　　苏明棠捂住他的嘴，泪水砸在他手背上：“别说了，我懂。”她摘下颈间的玉佩，那是陆昭然送她的生辰礼，“等一切平息，你再来找我。”两人相拥而泣，却不知暗处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苏沉舟攥着袖中的簪子，那是他为苏明棠新打的银蝶簪，此刻却被捏得变了形。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着偏执与疯狂：“明棠，你只能是我的。”

　　三日后，顾清辞登门提亲。苏明棠望着他温润如玉的笑容，突然想起陆昭然说过的话：“顾大人太规矩了，哪有我有趣？”可如今，这份规矩却成了父亲最后的执念。她接过聘礼时，余光瞥见屏风后苏沉舟的身影，他正将陆昭然的锦囊缓缓浸入烛火。

　　深夜，苏明棠偷偷溜出房间，却在花园撞见陆昭然。他浑身酒气，手中握着把断剑：“小棠，我爹被革职了，说是通敌叛国……”他突然将她抵在树上，滚烫的唇落在她额头、眼角，“是不是你哥哥做的？嗯？”

　　苏明棠挣扎着摇头，泪水混着他的酒气滑进嘴里，又苦又涩。陆昭然突然松了手，踉跄后退：“对不起……我不该……”他转身要走，却被苏明棠从背后抱住：“昭然，等我。”

　　这话让陆昭然浑身一颤。他反手将她搂进怀里，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气。两人纠缠的身影在月光下交叠，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才匆匆分开。

　　暗处的苏沉舟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望着陆昭然离去的方向，眼神阴鸷：“陆昭然，我会让你知道，谁才配站在明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