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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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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他眸底翻滚深沉的情绪:“我要你现在,送我回去。”
“不行!”
范范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挡在许鹿予面前出声制止:“大晚上,你让一个女生送你,要不要脸?”
“就是啊。”许鹿予也点头附和,抱住自己,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女生在外面多不安全。”
“哦——”他眉梢微挑,落在她身上时神色淡然,带着忖度的意味停留几秒:“那我只能认为你为一而再再而三毁约的撒谎精。”
许鹿予被他这么一句话呛得没话说。
范范还想帮她争论什么,却被其轻轻拉住,只听她压低声安慰自己:“没关系,交给我来吧。”
不多时,许鹿予从后院推出自己的自行车,蒋汀昱早在店门前等候多时,她拍拍车垫子:“上来吧。”
这辆自行车已有好几个年头,还是她刚上初一时买的,是那种经典带后座的复古浅色自行车,她还给它取了个时兴的名字——白仔。
蒋汀昱长脚迈下台阶,跨坐到她的后座上,腿长得直抵着地,本想偏过头去追寻她的身影,却被一把扳正肩膀。
耳边是她提醒的声音:“坐好!”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坐上车垫,一溜烟地蹬出去。他下意识地扯住她衣角,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这勇猛的操作……他没被摔下来已算万幸。
凌乱的风中,他狭长的眸微微眯起:“你是故意的?”
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行驶在宽敞的水泥路上,她高傲地在呼啸声中回他:“我的后座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狡猾的晚风抓住夏天的尾巴,将她的头发吹向他。飘扬的发梢翩跹而飞,无意拂过他的下巴,蒋汀昱侧过视线,她皙白的耳垂及颈项上的一颗痣痣映入他漆黑的瞳仁中。
前面快要下坡,她突然蹬得飞快,在开始往下滑的时候直接放开双手,大声提醒:“抓住了!”
蒋汀昱紧紧捏住她的衣角,汀江路边立着整齐划一的橘黄色路灯。明明是在夏天,不易察觉的悸动却似热烈的烟花在他的心里爆炸绽放,开始渐渐挤满整个心室。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吹散,隽卓的眉宇轻盈地扬起。
蒋汀昱显然很享受这种兜风的感觉。
绕那么一大圈,他才发现自己根本生不起气来。本想在感情里占上风,反而是他不受控制地心动,清楚地感受到某颗种子开始埋进胸腔的肉里,拼命冒出嫩芽他压抑不住,在她的笑声中任由其开始肆意生根。
小区的大爷还在无聊地摇着手里的扇子,忽见窗外一个影子嗖地飞了过去,他还以为看错了,跑出去才看清是熟人,便没再管。
许鹿予手握急刹,脚踩在地上轻擦而过,将他送到单元留下,神采奕奕:“这下气消了吧?
月色在地上铺上一层银毯,蒋汀昱下车后走到前侧,修长的手搭在自行车头上,指节在路灯光衬得愈加分明,眉梢微弯染上浅笑:“嗯,一个人能回去吧?”
“当然啊。”她束起头发,在光下调转车头:“那我走了。”
目送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蒋汀昱眸底微凛,还是跟着出了小区门。
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他坐上后就指向前面正蹬自行车的人:“师傅,跟着她吧。”
司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小伙子,那是你喜欢的姑娘吧?”
蒋汀昱没搭话,好在这个时间点路上没什么车,跟着也方便。
“我这是打表计费的,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他淡淡嗯了声,没多在意。钱不是问题,他只是想确认她回去的时候是否安全,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的脑抽了,提出让她送自己回家,其实打心底眼是想找个借口和她多待会。
黄色的计程车走得很慢,与自行车保持一定距离开着近光灯,这也导致许鹿予很快就发现有辆车开在自己背后,一开始她并未多想,后来她快它也快,她慢它也慢。
她心中一紧,突然踩得飞快,在最后几百米的距离以冲刺的速度回到家里,书包上的挂坠掉在地上也没发现。
车缓缓而停,司机啧了声,这钱可真不好挣。
蒋汀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又对司机说:“您等会,返程的路我还坐。”
一听有钱挣,司机脸色立马反转:“好嘞!”
他走到已经歇业的蛋糕小食店前,捡起掉在地上脏兮兮的挂坠,拂去表面的灰尘后又回到车里。
透过后视镜,司机看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挂坠放进书包中,不由出声问:“其实我挺好奇的哈,你们年轻人都流行这样谈恋爱的吗?”
蒋汀昱没搭话,司机只好止住声,掉头往回走,却还是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真是费钱又费劲。
军训正式开始。
他们这届比较幸运,赶上全省大会议,教官们都参培去了。接手新生的是体育老师,如此一来军训的内容也简单不少,无非就是学学广播体操,第一天军训,下午五点就准时放他们走了。
高一的晚自习在还没正式上课之前不做强求,学校在这个期间举办的活动也比较多,今晚就有一场征文比赛。范范报名去参加了,许鹿予只好自己去图书馆自习,与范范约好等她比赛结束在图书馆汇合。
推开图书馆的门,许鹿予就闻到浓郁的咖啡味弥漫在空中,一层设有咖啡厅,就是价格有点儿贵,一杯得十几二十块钱。不过这个时间点可不适合喝咖啡,不然晚上得失眠。
她找到靠里比较安静的自习室,从书包内拿出一早买好的绿皮《必刷题》,摆在桌上。因为提前预习过,暑假就写了一小部分,前面的内容对她来说相对简单,进度也快,这会已经写到函数了。
写完一面的时候,晚读的上课铃打响。自习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股热浪从缝中扑腾而来,她转动笔杆的手顿了下,掀眸好奇地瞥一眼,是徐宋和陈澍杨。
不是范范。她又垂下视线,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解手头那道没写完的函数题。
上午军训,体育老师在教广播体操那会儿,徐宋因为肢体不协调,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样做着生硬的动作,被周围的人笑了一整天,脸到现在还是红扑扑地,陈澍杨好笑地打趣他:“这下更像了。”
其实搁往常徐宋都懒得理他,偏偏这个时候他来劲了,不服气地偏要往下追问:“像什么?”
陈澍杨也嘴欠地揶揄:“像猴子的屁股啊!有肉,还敦实,哈哈哈。”
徐宋毫不客气地往他臀上重拍一巴掌:“我去你大爷的!”
图书馆禁止大声喧哗。徐宋这响亮的一巴掌惹来不少自习同学的目光,蒋汀昱走在他们身后,漫不经心地提醒俩人:“别闹,在图书馆呢。”
两人噤了声。蒋汀昱将手中的羽毛球拍和校服外套丢进存放箱中,挺拔的身材上随意套着休闲T恤与灰色的束口运动裤,搭配黑色的鞋,指关节泛着红,在光下显得皙白可人。
没一会儿,徐宋和陈澍杨就嫌弃这屋里有味道,两人又推推搡搡地挪到旁边那屋去了。
蒋汀昱扫一眼自习室内的空位,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许鹿予那个方向。
坐在角落的女孩正垂眸专注地算题。因为长得清瘦,校服在她身上衬得略微宽一些却一点儿也不病态,反而很衬她的样貌。明朗的眉峰与柔和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淡淡的卧蚕微微泛红且打扮得很清爽。她写题时将两鬓的头发都别到了耳后,只留几捋勾着一定弧度的刘海,精致如洋娃娃的侧脸像被融进了柔和的霞光中,显得肌肤清澈透亮,仿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自习室里的人其实不多,蒋汀昱却径直来到她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来,也不着急将教辅拿出来,只静静地观察对面的人好一会儿。
她将一只手撑在颈项处,另一只手紧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得沙沙作响,全然没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来。
必修一的数学教材放在她右侧,停留在第三章函数的内容。她正前方是粉红色的文具包,上面印个小熊□□的图案。
他忽地想起昨晚捡到的那个挂坠,于是掌心朝上,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轻敲了一下桌面。
许鹿予再度以为是范范,满心欢喜地仰起头,却见是蒋汀昱,又渐渐拢起笑,疑惑地蹙眉,用表情问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从黑色书包内摸出手机,示意她看消息。她左顾右盼,确定监控不能照到自己这才从包内摸到手机,解锁查看他发的消息:“你的书包挂坠在我那。”
原来是在他那啊。昨晚回到家后她才发现没了,那可是范范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以为掉路上了,一大早地就起来原路返回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还懊恼了一整天。
许鹿予心急如焚:“那你现在还我吧。”
他却眉弓微挑,回她:“既然我捡到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瞧这话说的。他指不定是踩到狗屎运恰好捡着的,不然哪有什么苦劳?
见她迟迟不回,蒋汀昱又发一条:“帮我解道数学题,做出来了就还你。”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数学可是她的强项,初三竞赛时还拿到过一等奖,只不过中考失利,否则中考数学满分的公布名单里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蒋汀昱从数学教材中抽出一张空白作业纸,在上面唰唰唰就写了几行字,随后将其往她那推过去。
其实这是夏莲在实验班最近一次授课结束后专门针对他们进度留下的竞赛题,肯定不算简单。
许鹿予拿起作业纸后粗扫一眼题目,觉得似曾相识:已知f(x)是定义在R上的奇函数……
她眉头微蹙,找出草稿纸演算起来,涂涂写写大概解了半个小时才解出来,将自己的解答过程推给他:“写完了。”
蒋汀昱自上而下大致扫了眼,草稿纸上是满满一页:依题意,f(x)在R上是增函数……综上所述,要同时满足以上条件的话,a的最大值是-5/7.
整体看下来思路其实很清晰,令他惊讶的是,她居然还用到后面才学的导数内容,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没进实验班是不是因为其他科目都接近不及格。
他拉开椅子在她身侧坐下,把纸铺到她面前,手指停在上面第五行的步骤:“这一步,是怎么得出来的?”
“哦,我的解题思路是,先从函数奇偶性和增减性下手,然后将它处理成关于a和t的不等式……”许鹿予将自己写的东西环环相扣,然后得出他说的那个步骤。
蒋汀昱紧紧盯她好几秒后才开口:“中考满分的南江县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陈澍杨,你是另一个?”
说来惭愧,她并不是。
许鹿予止住声,企图转移话题:“你就说这样算做出来没吧。”
见她不愿意回答,他也没继续追问,松口解释:“这题是夏老师出的,答案还没公布,明天你自己去问她对一下吧。”
她点头,又朝他伸手:“那我的挂坠呢?”
蒋汀昱敛住神色,口吻淡淡:“还在我家,明天给你拿。”
靠门处的窗户突然被推开,范范背着斜挎包站在窗口喜出望外地朝她挥手:“鹿宝!”
看见是范范,许鹿予眼睛亮起,和蒋汀昱说话的语调也轻快不少:“行,那你明天别忘了,我得先走了。”
她边说着边将必刷题和必修一课本一同塞进书包。
瞧她那样。她刚看见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跟和她有八辈子仇似地。
蒋汀昱真想在这个时候突然给她来一句“小挂坠不还你了”。
许鹿予整个人快要飞奔起来,腿窝勾开椅子,冒冒失失地差点没撞上后边的书架。
时间差不多,他也得走了。
准备起身时腿却被东西缠住,蒋汀昱整个人朝旁边倾斜而倒,眼看就要撞上书架,许鹿予反应快,眼疾手快地将他拽回来,顺势搂住其腰身。他垂眸看去,是她书包上的带子。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令他背脊一僵,淡淡的柠檬味争先恐后地扑入鼻中,蒋汀昱心头紧了下,呼吸开始紊乱,偏偏那带子死死缠着他的腿不好解。
倒是她一脸平静,微躬下腰认真耐心地帮他解开带子。
真该死啊,心跳速度怎么突然升得这么快……
十几秒的时间里,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集中往头顶冲,体内开始沸腾起来,他的耳根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渐渐泛红。反观许鹿予,手指自然、灵活地绕过线,边低声嘟囔:“怎么突然给缠上了……”
她纤细的指尖无意划过其黑色运动裤,一阵痒意掠过。蒋汀昱喉结滚动一下,慌乱地将其推开,拉开两人距离,语气生硬不自然:“我自己来解。”
有她刚才的帮忙,他很快就解开那恼人的带子。
许鹿予迅速拉上书包链子,一溜烟地往门那边跑去,留下内心独自疯狂打架的蒋汀昱。她挽上范范的胳膊,讨论起一会去吃美宜佳的关东煮。
他的视线不由追随渐远的身影:相比于自己的慌乱,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隔天下午军训结束后,许鹿予和范范路过办公室时好奇往里瞅了眼,刚好看见夏莲坐在其工位上。
早上中午她们都来过,只是都没见到夏莲人影。范范将她往另一个方向推:“快,你去拿昨天蒋汀昱给你解的那道题,我在这帮你拦着她。”
许鹿予点头,沿长廊快步往教室走找出那张纸。回到办公室门口时,范范还拉着夏莲问些学习上的问题,见她来了后,范范终于松了口气,紧忙让出一条道。
许鹿予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向夏莲双手呈递那张纸:“老师,我昨天写了道题,但不知道对不对,您能帮我看看吗?”
“没问题!”对于学习上的问题,夏莲自然很欢迎自己的学生多问多学。欣然接过后,扫眼上面的题目后愣了下,一眼就认出是自家儿子的字迹,于是无意开句玩笑问:“这是你在实验班的同学给的吧?”
“嗯……是的,我那个同学说是夏老师您出的题。”许鹿予不好意思地碰了下鼻尖,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眸中潋滟着光色,想看看自己这种解法到底是不是对的。
夏莲认真看过她的解题步骤后表情凝住:“这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写出来的吗?”
“对。”许鹿予迟疑地点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做得很好。”夏莲随即赞许地点头,边往办公室内走:“你进来一下。”
范范站在门边满脸期许地目送许鹿予跟进去的背影后,手握成拳状比个“yes!”的动作。
夏莲从办公桌上的书夹内找出一本《高中数学竞赛题集》,翻几页后找出一道难度系数较高的函数题:“你试试看这个。”
许鹿予接过后快速阅读完题目,是道将函数和集合结合在一起的创新性题目。
夏莲拉开旁边的椅子,找到黑笔顺带递过,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亲切:“来,坐这。”
她安安静静在办公椅上坐下来,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不知算了多久,门突然被敲两声。夏莲扶正眼镜:“进。”
见蒋汀昱走进来,她招呼他过去:“来,你俩坐一块,我看看你们对这道题有没有什么不同的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