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爱浅情深（清）》纳兰 静

39、第三十九章

　　四月底回的府，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心想他既然许诺了我带我去，那这次就不必再搞什么小动作了吧。

　　隔了没几天，宝贞儿得信儿我养好了病回了府，下了帖子叫我去她那儿听戏去。想想好久没和她们走动了，便答应了。晚上到了八贝勒府，她们照旧还是老一套，所不一样的大概只有台上的戏子罢了。
　　自那日在园子里见了之后，再没看见八阿哥他们。席间看他们还是一样，和那日的感觉大不相同。那天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许是暗潮汹涌，但表面仍旧祥和。

　　宝贞儿细细地问了我在别院里起居的事情，很是同情我的样子。
　　小感冒而已却挪出去养了有两个月的病，这就好像是被赶出去一样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满悲惨的。但我知道那是出去放风了，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四阿哥到底是明白的，他居然在大街上看见我也不管！

　　我跟宝贞儿解释了一会儿，她总算是明白了，笑着说：“怪道八爷让我别管呢！我还想跑去开解你呢！”
　　我奇怪的看着她：“什么时候啊？”
　　她俏皮的歪头看着我道：“大约是你刚搬过去的时候，我一听说还以为你生了什么病呢。没几天你们府里那位年福晋就过来说，你一个小小的伤风就被挪了出去。吓得我还以为你和四爷吵架了。正说去看你，八爷回来说你们两个好得很，拉着手逛个没修好的破园子。还说要我不要多事，免得你们大福晋脸上挂不住。”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点点头，八阿哥倒真是会看事儿。
　　宝贞笑笑又说：“这个呀，大家都不明白呢。怕只有你我和你们大福晋心里有数。这各府的女眷听那年氏一吵嚷，都以为你失宠了呢。”
　　“感情我不在，你和别人编排我了！”我笑着岔开这句，那个‘宠’字老是弄得我不爽。
　　宝贞儿不以为意地说：“其实我心里只是担忧你，你虽然表面上温顺，可心里主意正着呢！我还不是怕你惹恼了四爷？他那脾气，冷起来吓人！”
　　和她笑闹了几句，她却忽然又怅然起来。怔怔的看了会儿戏台子，忽然又道：“你说，他们都是个冷脾气，怎么放到你我身上，却是如此的不一样呢？”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随口道。她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道：“我说，四爷和八爷都是冷脾气，可是•••”后半句她没说下去。我听明白了，只得说：“八爷那好脾气是出了名的，你怎么说他也是冷脾气？”
　　“那是人前，人后他可不那样。”她颇有些难过的样子。
　　我只得安慰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八阿哥一向忙碌，人前应付肯定是累的。但你得想想，这也是他肯对你坦露真心不是？你脾气急，以后收着点火好好说话，不要又三句不和吵起来！否则时间久了，两人的心就更远了。”
　　跟宝贞儿成了好朋友之后，免不了三天两头得安慰她。我算是驾轻就熟了。这次她也被我故意嗔怪她的语气逗笑了：“你又说我不好！”
　　“你这脾气，我还不知道你？”
　　“要是当初，我不是那么小心眼•••你要是能嫁给八爷，该多好！”她说。
　　“真的么？真的这么想么？”我笑着逗她。
　　宝贞儿脸红，撅着嘴道：“你又讲没用的了，走，陪我更衣去！”她说。

　　我在暖阁里等她，一会儿她出来了。两人拉着手正准备回去，前边过来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也是贵妇打扮，另一个是陪伴的婢女。她们见了宝贞儿，忙福身行礼道：“八嫂好•••见过八福晋！”但是迟疑的看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宝贞儿竟然愣神儿，我推了她一下，她才缓过来说：“是妹妹呀，这是四哥的侧福晋。嘉沫这位是•••十三爷的侧福晋，你养病那会子进的门儿。所以你不知道。”
　　我点点头道：“你好。”那女子笑笑道：“姐姐好。”
　　“那回头有空再聊吧，咱们先去前边了。”宝贞儿道
　　女子又福福身道：“那不耽误二位姐姐了。”说着让开一边，让我们过去。

　　走得远了，我开口道：“宝贞儿啊，你刚怎么了？这请了人来做客，却又这般冷淡啊，这可不好！”
　　宝贞儿颇有些怪异的看看我说：“她是静莹做主娶进府的。”
　　“静莹？怎么她这么•••大度？”
　　“大度？哼，我就做不来她这样。其实也就你理解我些，我是不能容忍的。她们这样子的不在少数，倒也平常。”她语气不无尖酸地说道。
　　“好了，好了，别说着说着又气起来了。”我笑笑。
　　她叹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才开口道：“难道你已经不在意了么？•••算了，不问你这个了。咱听戏去。”说罢扯起我回了席里。

　　晚上回府后，想想，还是在外边好。不用管任何事情的，只怕我心底那么想回现代，也是为了自在二字吧。

　　不几日，就要开始准备随扈出游的事情了。八阿哥今年也去，宝贞儿那边热热闹闹的开始准备，反正只有她一个人。四贝勒府是沉得住气那类的，还没什么动静。
　　这天练完箭，宝贞儿叫我过去，说是新做了猎装要送我一套。我过去了一看，她果然做了好几套正在试穿。不过她要送我的是一套紫色的旗装，淡紫的绸布上用更深一层的紫色绣出花纹，银白的绣边，说不出的端雅大方。我一看喜欢极了，当下穿上。她看我这么喜欢，高兴得又要留我吃饭。
　　平日里在八贝勒府里，都是好多人大开宴席。这样两个人一起吃饭说话，倒是少有。连宝贞儿自己也忍不住说：“这样好，咱们两个亲亲热热地，比那么多人闹着好。”
　　正说着，本来带话不回来的八阿哥回来了。宝贞儿叫添了碗筷，他便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席间宝贞儿说些笑话，八阿哥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一会儿，就闷起来，大家只吃不说了。八阿哥平日在人前倒还真不是这样子。
　　吃完了，又坐在一处喝茶，外间回说：“十阿哥请八爷过去。”八阿哥道：“一会就到。”他吃了茶要歇歇的样子。
　　宝贞儿冷笑道：“这么一会就急了？连顿饭都不让好好吃完？”八阿哥不答，我真怕看见她又摔杯子，忙开口道：“贞姐姐，我要回去了。”宝贞儿叹口气道：“好，我送你出去。”
　　“我刚好把她送到门口，你别出来了，仔细风吹着。”八阿哥道，宝贞儿点点头，看着我们出屋。

　　出了宝贞儿住的院子，八阿哥道：“她就这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点点头，这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让他尴尬。
　　本来就只隔了两道墙，他把我送到四贝勒府的后门，道：“你进去吧，我不送了。”
　　“好。谢谢了。”我说。正要进去，忽然想起那个穆景远。转身道：“你等•••”他还站在那边，没走。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宝贞儿一向对我照顾，我•••就直说了。”我停下，看他点点头认真地听着，于是接着说：“那个穆景远•••感觉不大好，你•••”我斟酌着怎么说。
　　他忽然道：“是四哥说的么？”
　　我抬头，惊异的看着他，他身上仿佛透出一股狠戾之气，我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想到四阿哥？但我还是说：“不是的，是我对他印象不佳。”
　　他本来面上有些紧，听我这么说，似乎并不信，我只得又说：“你当我多嘴了，实在是没别的意思。”
　　他点点头道：“知道了，谢谢你。”
　　我不再多话，进了门。关了上门，仿佛还觉得他的视线透过门，落在我后背上。
　　心里埋怨自己多嘴，但是也没想到，他一下子竟然好像变了个人。

　　耿氏病了，很不是时候。想起去年她在林子里吹箫，今年怕是又赶不上了。我拿不准她会不会见了我不大高兴，毕竟去年我跟四阿哥去了塞外。托了几日，还是去看她。
　　一进屋，这才看见满屋都是人：大福晋、李氏、年氏、钮钴禄氏都在。我进去，问候了耿氏。大家开始说话给她解闷。

　　没说一会儿，四阿哥也回来了。耿氏显然很高兴的样子，四阿哥也就宽慰她几句。正说着，大福晋道：“四爷，难得今天人齐全。这次跟着去塞外的人，也该定下来了吧。”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该定了，你做决定吧。”
　　“今年可带两个女眷？”大福晋又问道，我从宝贞儿那听说了，热河行宫几乎修葺完成了。
　　四阿哥点点头。大家于是紧张的看着大福晋，我想起宝贞儿说的那句：怕只有你我和你们大福晋心里有数。心里一下子开始担心起来，这个四阿哥，这回难道要说话不算话了么？
　　大福晋想了想道：“我是得在家里照看着弘昀和弘时的，自然是不去了。耿妹妹身子不好，也不能去。看李妹妹、年妹妹、林兰和嘉沫谁愿意去了。”
　　我心想她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啊，李氏开口道：“我自然是留下来和姐姐一起照顾着，也不去了。”
　　“我也不去。”钮钴禄•林兰道，“我留下照顾耿姐姐吧，福晋和李姐姐照顾小阿哥们未必顾得上这头的。”
　　看她这么小个人却这么会来事儿，我脸上挂不住想说些什么，草原还是•••牢笼，啊，我怎么能这么想•••
　　正迟疑着，大福晋道：“那就年妹妹和嘉沫吧。爷，您看呢？”
　　四阿哥点点头，我松了口气。看向他，他也颇为好笑似的看着我。但很快又转过头去了。

　　又说了会儿话，大福晋让我们散了。我开心的回去告诉应姑姑和小荣子做准备去，应姑姑却不无担忧地说：“格格，您到底还是趁着这时候有个小阿哥会比较好。那才是保障呢不是？”
　　知道她为我好，只得玩笑着混过去。

　　晚间四阿哥来了，他一进门，我大声嗔怪的问他：“你今天诚心的啊！”
　　他笑笑：“我都答应你了，也办到了。你还有话？”
　　我笑笑不语，帮他更衣。躺下了他才又说：“今年多个人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想要我吃醋么？”我在他怀里问道。
　　“你不吃醋么？”他反问。
　　“当然。”我回答道，他笑笑搂住我。

　　一会儿他又说：“她哥哥在四川那边立了功，你知道么？”
　　“听说了。”我淡淡的回答，这几天年氏在府里早就吵得人尽皆知了。但听他这么问我，没来由的心里隐隐不安。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说：“才怪了。”
　　“什么才怪了？”
　　“当然•••才怪了。”我逗他，“当然吃醋才怪了。”
　　他也就轻轻地笑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想告诉我他是因为年氏的哥哥立了功，这才带上她。还是告诉我他并不喜欢别人这么认为，感觉怪怪的。不过我只能装傻，听懂哪一层意思，想来他都不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