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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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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哪吒回到府中时,奴隶们已经备好了设宴的桌椅。
她被哪吒拽着溜入庖厨,支使奴隶拿来一个铜壶。府内下人都对这位三公子有些惧怕,因此不必哪吒吩咐,他们也都离得远远的。
这倒方便了平愈和哪吒行事。
二人将黄口觥架在高处,试图将酒灌入铜壶中。
晃了半响,觥内确实没出半滴酒。
———哪吒的气压有些低了。
平愈他身上涌出的戾气吓得发寒,便支吾道:“它既然坏了、也不能强求。不如我们先出去,然后从长……”
“计议”二字尚未出口,她就被哪吒的动作惊得吞了回去。
男孩忽然松开了手指,手中的器皿便直直往下掉。
在它险些坠地而亡时,混天绫又将它捆起,重新吊至高空。这样来回往复,这盏坏了的妖觥,竟然真在第三次被吊起时出了酒。
平愈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想起自己在上街前也是这样被哪吒吊起的。
幸亏当时只跑了一次,人果然要识时务才能好命。
见酒觥出了酒,哪吒一扫方才浑身冷意,轻快笑道:“好在你这下就出了酒,毕竟事不过三,第四次我就不接着你了。”
闻言酒觥出酒的速度更快了,平愈觉得这是它为自己求生不得、求死又害怕而流的眼泪。
要不给它个痛快吧,她想。
等酒装满了铜壶后,觥就被放回在了桌面上。壶顶尚未封口,浓郁的酒香随壶满而溢出。平愈抽动鼻尖,发现这酒气味并不辛辣,反而有着果汁般的醇香甘甜。她有些好奇了,女孩踮起脚来朝着壶中看去。
起初酒水如货郎所说那样是清澄的,随着壶壁而呈出青铜色。
她的脸离得近了,呼吸喷洒在上面,酒面也兴起涟漪。她在壶面的倒影被水波一搅,霎时成了一具白面的枯骨。
平愈心惊了一刹,却不由自主地继续看了下去。她对上头骨两处空荡的眼窝,酒色越发深沉,竟淌出两行血泪,将壶中都浸红了。
赤色如絮般在酒内沉浮,为枯骨点妆。如柴的朽骨间缠上经络,重新生出了油脂与筋肉。平愈也不知是因惊骇还是如何,目光无法移动,像被壶面之景绞入进去。
下一秒,眼前一黑。
红绸骤然缠上她的双眼,将人带离原处。
男孩的声音在耳旁炸响:“怎么光是看着壶中酒水,魂就差点被勾去了。你这人的心智好生薄弱!”
平愈猛地回神,发觉酒香消散了,余留在鼻中的是一股腥臭的腐味。仿佛壶中不是酒,而是生蛆的腐肉流出的脓浆。她捂住口鼻,混天绫也撤开了。男孩将壶盖盖,笑得讥讽:“靠得这么近,不如直接尝尝看?”
“好臭啊,我才不喝。”平愈将头摇出残影,连身上的每个衣褶都在抗拒对方的提议。哪吒生怕她将脑袋摇下来,抬手摁住了女孩的额头。他对上平愈的眼睛,神色由阳转阴,张口就是呵叱:“明知是妖物还凑得那样近,果真是笨得没边了!”
“可是……”平愈对对手指:“明明刚才闻到的还是酒香呢!”
“凡人闻见的就是酒香,你体质招灵、又眼通阴阳,看到的自然是这酒水的原貌。”
哪吒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女孩的脑袋,另一只手又抬起装满的铜壶晃了晃。听着里面的哗啦水声,他满意道:“很好,够那老物细品了!”
男孩向来不懂收敛自己的劲力,平愈觉得自己的额头都要被戳穿了。她趁着男孩打量酒壶的功夫,将对方的手轻轻握住压回他自己的胸膛。
平愈不敢看铜壶,她眉毛拧成八字,透着些烦恼:“真要把这个给李叔喝吗?”
哪吒听她言语踌躇,以为平愈是想变卦,要替敌对阵营说话。当下怒目而视,语气沉沉:“你想反水?”
金圈嗡响,像即将燃尽引线的炸药。
“我是怕这么多酒,别把他给喝死了。”
平愈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酒是腐尸血水,怕喝坏了李靖自己也逃不脱干系:“要不,给他一小杯就好了吧?”哪吒一愣,这般不中听的担忧,又配上女孩皱成一团的脸,瞧着实在滑稽。
啪!
巨响自两侧响起,剧痛接踵而至。
哪吒用力拍上了女孩的脸颊,将她面上软肉向内挤堆,火辣辣的疼让平愈眼泪都要出来了。
泪珠将男孩在眼中分成好几份,哪吒向她俯身而下,无谓地说道:“这酒可是佳酿,给他这一壶都算便宜他了。放心吧,祸害一千年———就这么点东西,还死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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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铜壶,她揉着自己的脸,跟着哪吒一同出了庖厨。
脸颊好疼,摸上去又痒又烫———肯定是红了!
平愈升起恼意,不愿与哪吒并排同行。她刻意走得慢,离他有整整一个影子那样远。
身旁空空的感觉,让哪吒有点心烦。他的手指在身下抓动,混天绫也锁定着平愈,试图将她强行带回身边。平愈警惕地看着哪吒,死死捂住脸颊:“你想干嘛!”
只是让人摸了一下脸就这么大气性,真是心眼小。哪吒心中腹诽,面上却平和的对她说:“走快一点,我不捏你了。”
“不要!”
平愈不吃这套。
“你走得这样慢,会赶不上开席。”
“那你先去,干嘛非要等我。除非……”平愈顿住,转而扬起下巴,用一种“非此不可”的口吻道:“你也让我拍脸来摸!”
哪吒看着她不说话了。
他的眼睛乌仁大,眼白少。哪怕是将月光与奴隶手持的烛火一并吞却了,也还是黑得惊人。平愈被看着,犹是被泼了冷水。她扬起的下巴一点点低下,慢吞吞地朝着男孩身旁挪了过去。
为了给自己找补,平愈边走边碎碎念着:“你铜皮铁骨的,不如我脸软可爱。要真让我捏,我还不稀得呢!”
胆小嘴碎,像被抓在手里的小雀。
哪吒瞥女孩一眼,由着她去了。
在平愈不拖延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到了设宴处。
刚一靠近厅口,就见殷氏与李靖,正与一位陌生人交谈。远望去他身高六尺,挽抓髻,穿着淡黄色的袍衫,是道童装扮。平愈不认人,还是紧挨着哪吒。那人察觉到女孩探看的目光,得了李靖首肯后,径自朝着两人走过来。
“你便是平愈?”
走近了,平愈才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一芝兰月貌的青年。他择了李靖与殷氏的长处而生,虽然不如哪吒般艳丽,却也有朗月清风之姿。她做了俯首做了一礼,道:“正是。”
“可有小字?”
青年问。
他话语间老成,面上带着笑意,想要装大人。平愈知这人是在逗玩自己,也起了些逆反的心思。不待女孩开口呛他,就听身旁的男孩替她回了话:“别告诉他。”
哪吒往前一站,将平愈护在身后。
他回看着,孩子气道:“你都没和我说过,凭什么先告诉他?”
说罢,哪吒又回首看向青年,他像一只被招惹的幼虎般不留情面:“金吒,你若是闲得没事,就多去找李靖那老物谈天说地去。省得他满腹教导无处发泄,日日凑到我跟前来讨嫌!”
原来是金吒啊!
怪不得会出现在李府家宴中。
金吒对幼弟冲着自己而来的火气,简直哭笑不得。他只是见家中老幺难得与同龄人这般贴近,再加上身为主家的待客之道,这才生了主动招呼的心思。
“我是哪吒的长兄,金吒。”他先同女孩自我介绍,转见幼弟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回话,而眉眼戾气又是要发火的样子———金吒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你又与父亲生了龃龊?”
平愈松了口气,她就差一被夹在这兄弟丼之间左右为难。
“我……”哪吒欲和兄长道尽李靖做的坏事,却想起怀里的酒壶改了话锋,回道:“怎会。我与他近来互不相犯,今日还特地寻了美酒为他带来。”
平愈的目光飞向天外,怪不得只有脸皮厚才能成大事。
金吒也有些困惑,难不成在他随师父修行的这段时日里,哪吒转了性子?要知道稍早前,娘亲还同他说起过哪吒今日入梦救人的事迹呢!他偷瞄向哪吒怀中的铜壶,只看一眼就被男孩的手臂挡了回去。
哪吒猫儿似地对他呵气,警惕道:“这给父亲的,你别想偷喝!”
“我没……算了。”金吒想解释,又觉得说多错多。他总不能直言,觉得这铜壶中不是好物吧?青年敛了神色,侧身让开条道来予了两人,他说:“宴会要开始了,爹娘已等了一段时间,先进去再说吧。”
哪吒左脚适才踏前半步,金吒便翻手寄出一根三寸长的木棍来。平愈看它上有三枚银环,脑内有个名字闪烁而过———遁龙柱!
是文殊广法天尊为座下弟子金吒炼制的法器,青年剑指一掐,驱起顶上一枚银环朝着哪吒袭去。
“哪吒,当心!”
情急之下,平愈喊道。
不必平愈多言,男孩早将酒壶藏入怀中。赤红的绸缎如蟒般腾起,将银环绞住擒下。而金吒一击不成还有后招,第二枚银环紧随其后,以猎空之势朝着哪吒双足套去。男孩足下燃起两道火轮,他蹬脚空翻,持乾坤圈劈手砸落:“大兄好生馋嘴,讨酒不成便来硬抢!”
“哪吒,你知我不是这意思。”被小弟打趣,金吒倍感无奈。他直觉那壶里东西不好,惹得他右眼皮直跳。若是不能在开宴前先行查过,恐生祸端。
兄弟二人皆是仙人门徒,一金一银在空中碰出流光,招过半百时也两方都动了真格
脸庞划过的风越发利了,平愈也觉得心急。好在没过一会儿,比试就分出了胜负。
虽说哪吒天生神异、智多近妖,到底还是年岁尚浅,棋差了长兄半招。斗法时金吒毫无征兆的停了,他面色慌乱,干喊一声:“母亲!?”
哪吒被他这神色唬住,乾坤圈硬是刹在离青年鼻尖半寸之处。平愈也被骗得转头去看,可身后只有风卷落叶,哪有什么殷夫人在?
完了,平愈暗道不好,哪吒被“看飞机”这招给骗了!
金吒抓住幼弟瞬息间的破绽,指了第三枚银环将他躯干连臂扣住。不待他招来红绸与金圈,青年又使了另外两个银环脱开缠斗,锁了男孩的手脚。
这下哪吒被捆在了原地。
他越是挣扎,银环绞得就越紧。
男孩恼了,冲长兄怒骂道:“你这小人!真真是坏透了!”
金吒受骂了也不恼,他朝着哪吒步步逼近。
“哪吒,你可知兵不厌诈?大兄只看一眼,看了就还你。”
哪吒就知道金吒此番发难,正是为就比而来。他只能并着双脚,兔子般跳动跳窜。
平愈何尝见过哪吒这样狼狈的模样。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却不想男孩骤地转过头来对上她,开口急道:“你快把酒壶拿走,不能让这奸诈小人得逞了!”
他这一喊,金吒也朝平愈看了过去。
啊……?
莫名成为夹心的平愈眨眨眼,她看向两人神兵利器,再看看自己皮肉细嫩的手,迟疑道:“确定让我来吗?”
她顶着哪吒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上前从他怀里取出了铜壶。女孩把它抱紧在怀里,又对上金吒的眼睛,弱弱地笑了两下:“不然…看在初见的份上,放我一马?”
“不行。”
金吒听得好笑,直接将酒壶从女孩怀里抽出。
他还是如愿打开了,哪吒似珍宝般呵护的酒壶。金吒目光下挪,他还未细看壶内的酒,先被扑面而来的妖气熏了个正着。从出酒口中弥散而出的气,是紫色的。浓得犹如实质,伸做一只只无骨的手朝他勾来。鼻尖再品,又能嗅见腐肉脓浆般的恶臭。
青年打了个喷嚏,不过几个瞬息就把盖子重新合了回去。
“什么东西这是?”
末了,他又反应过来哪吒称壶中之物为何,便对着动弹不得的幼弟和看似乖巧的小客人,难以置信道:“你管这个叫酒!?”
平愈看天看地,目光飘忽,脑袋快埋进尘土里去。
“什么酒配什么人。”哪吒咧唇露齿,答完便敛下神情,冲金吒凶道:“说好了只看一眼,快还我!”
“这不成。”金吒摇头:“我不能由着你将此物喂给父亲。至于这壶……为兄就先替你收着了。”
哪吒眼睁睁地看着金吒将酒壶收起,大骂他手脚不净。他口中不停,竟未曾觉察缠住自己的法器,正点点地扩大。平愈凑上去帮他取下银环,却遭男孩冷目一剜。
“都怪你让他把酒壶抢了去!现在倒好,白让李靖逃过一劫!”他对着平愈埋怨,女孩却只是心虚地摊开:“我打不过他!”
她弱得坦坦荡荡,一时噎得哪吒都说不出话来。
男孩活动腕上筋骨,不情不愿的进入厅内。
平愈的父亲是李靖的结拜兄弟,这代表着她不仅是李靖的小辈,也是她父亲的颜面。
为了对表明旧友的态度,家宴设得极尽豪华,炊金馔玉。
连盏铜灯上点满蜡烛,烛火摇曳,将宴厅照得明亮。奴隶们摆上餐食,除了由鼎炖煮的三牲外,还有鱼羹与螺肉羹。光是肉的品类就有数种,多是蒸、煮还有烤制的。
除此之外还有甜食。
平愈打眼就看到桌上的黍米甜糕,是出自她家的店铺。上面放足了桃、李、杏制晒成的果干,使满屋的荤腥味中飘处几缕甜蜜。
厅内八音迭奏,舞衫歌扇。
主座上的李靖举杯向女孩:
“平愈,你父亲自幼与我相识,我与他亲如手足。而今你住在我家中,我也会将你视如己出。若奴隶对你有所怠慢,你可自行处置。”李靖说罢,看向哪吒。他的小儿子坐姿散漫,正拨弄着桌台上的用于饮酒的爵。李靖看得心烦,眼睛闭上缓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儿哪吒顽劣调皮,他若是行事不周冒犯到了你,你要告知于我。我知晓后,定会给你交代!”
“平愈虽十年来未出过家门半步,却对李叔叔您是很有听闻的。”平愈起身,也举起盛了蜂蜜水的铜爵:“我爹总说起您。说起你与他儿时的趣事,又说您英武不凡,是为百姓的清正好官。今日见到,果真如此。有您这样的威望素著,铁中铮铮的汉子做主,李府又怎会有人做出怠慢宾客之事?”
“还有三公子。”她再瞥了眼身旁的臭脸煞神,尽管面朝李靖,却对着哪吒说讨好的话:“他是驱魔逐妖的少年英雄,可不会冒犯了平愈。我与他今日相交甚好,还约了明日再玩呢!”
哪吒冷哼一声,还是不理人。
平愈心说他是小心眼,小气鬼,肚量连蚂蚁都载不下。
哪吒被金吒气得,连李靖适才那番话都不想顶撞。他一整场宴席都对金吒怒目而视,让青年如芒在背,只得低头一杯接一杯地饮了满肚茶水,权当不知。
平愈被迁怒,她默默取了一份黍米甜糕放入哪吒的盘中。
“这是我家店铺的。”她说:“你尝尝。”
小孩都抵抗不了甜味,哪吒嗅见蜜与果干的气味,低头咬了几口。
好吃,可是很气。
他吃几口,平愈往他盘里放几块。
如此周复,一场宴席下来,竟也吃了不少。
待夜至后半,宴也该散了。奴隶们收拾起席面,哪吒也起身径自走到金吒跟前。
他恰好截住了想要告退的长兄,说:“大兄,你多日未归,弟弟甚是想念。趁夜色尚早,不如随我回屋内一叙?”
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蹊跷。唯面对着他的金吒知道,哪吒颈间金圈已在震颤,今日怕是避不开了。
青年汗流浃背:“哈哈……自然、自然,我也有话想和哪吒你说呢。”
平愈见哪吒前去堵了金吒,心想今日自己总归无事了。她做了计划,要今日早睡明天晨起,以此学习太乙真人赠来的那本符箓大全。
她暗喜,面上不显半分。只是离得两人远了几步后,预备挥别:“既然你们兄弟二人有小话要说,平愈也就先………”
还没走,混天绫先一步缠住她的腰。女孩被哪吒粗莽地扯到身边,他以不容置喙与辩驳的口吻道:“去你屋子。”
平愈:?
你们李家人要说话,去我个客人厢房作甚?
……秋后算账也不该算我头上吧?!
哪吒拖着女孩,一路进到她厢房里。平愈屋内陈设简单,用于装点之物也只有路边采得几朵小花。哪吒一进屋便见到了桌上快衰败的花,他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地将花卷起,往外扔了出去。
平愈扑上前,抓抱住了男孩的手:“好端端的,冲无辜的花儿们撒什么气?”
“这都败了。”哪吒给她看花茎上蔫衰的骨朵,像甩水珠似地晃动手臂:“我明早给你采新的,这样丑的花看着心烦。”
长得好看的人,连带着旁物略有逊色都不应允。
平愈力气小,没几下便被哪吒甩了开来。她松开手,将瓶上沾染的几片枯叶,零散地收集了起来。也是这时,金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觥做得好生奇怪。”
他不好在女子闺房中打量,恰好两人因花瓶起了争端,金吒也就将目光搭上桌面。
觥?哪来的觥?
平愈拾掇叶子的动作一顿,她抬起眼,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过眼睛。
白玉似的觥,就这样森幽幽地立在桌面的兽皮上。
平愈如临大敌,她朝向哪吒对男孩问询着:“黄口觥为什么在这里?”
她记得觥被留在了庖厨,还未取回。
“黄口觥?”
初来的金吒还没明晰状况,他看女孩一副大受震悚的模样,心生疑窦。他端视这酒觥,身似白玉所铸,做成了巨鸟的模样。一毫一厘,都栩栩如生。他觉得禽首有些熟悉,拧着眉细思。
片刻,他猛骇道:“这是天地女!?”
“那是什么?”平愈第一时间看向哪吒,希望他能帮着解惑。她不懂这些名词,却分得清人的情绪。
金吒面露嫌恶,显然此鸟并非善类。
“妇人家化作的妖物,最喜在夜间行窃婴儿来食。”
哪吒言简意赅。
平愈不解了:“是稚童的脊骨做的觥,为何要雕琢夜食婴儿的妇人鬼做型?除非……”电光火石间,脑内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明思。胃里升起阵阵寒意,她明白了为什么哪吒只是看这觥一眼,就知道它真是妖物了。
“哪有婴灵回到自己的骨头里,就认为魂魄已投新胎的?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①”
男孩反身撑坐上桌面,讲话时唇口一张一闭,似河鲜被抵腹剖开,露出被溪水冲出细蕊般血丝的鱼肉:
“要想投胎,得先处于母卵之中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