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梨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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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坚持装睡也是为了这个，不对吗？
他喜欢我。
他爱我。
“无论师尊如何对待阿怜，阿怜对师尊的心意都一如既往。”
这是他重修了其它道后，成功结丹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阿怜喜欢师尊，无论是什么样的师尊，阿怜都喜欢。”
他的心意和其他任何男人一样，让我毫无波澜，我的心里生出那种师徒关系回不去的悲叹反而更多一些。
从我不知道我救过他开始。
他就故意隐瞒，刻意想要缠上我。
想要做我的弟子。
手指落在他的眉宇间，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希望能够垂死挣扎一下。
“阿怜你怎么那么倔啊，醒来吧，我也当你赢了，好不好？”
现在醒来吧，醒来我就说他输了。
反正耍无赖这件事，我很熟练。
偏偏阿怜学精了，就是不醒。
从意识到他长大以后，为了阿怜的身心健康，我便回了逐玉峰那个山头住。
那个吻让我同阿怜非常尴尬。
虽然我开始转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阿怜总是望着我，用藏不住的情谊望着我，抱扑那时的弟子们特别特别活泼，特别特别八卦，而高岭之花总是招人好奇。
再到后来，某日，他的道心开始正式的破碎，太痛了，阿怜非要我抱着他，不抱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虽然没有说他爱我之类的话，但可喜可贺。
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现在反应过来了，他那个时候是在逼宫吧……啊，太迟了点。
我当时一点也没有想过，阿怜也会耍心计，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个好孩子。
弟子们议论纷纷。
“微生师兄要抱抱干什么？他又不是没有腿，仙尊竟然也真的抱了他？好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我想抱吗？
那是你们都看着，我不抱也不行。
我总不能因为阿怜喜欢我，因为他爱我，就厌恶他，就把他逐出抱扑吧？
还有，能不能不要随地大小谈，我真的不想再听见了，尊重一下掌门的隐私，好吗？
见到有人好奇并且不知道，那些弟子更兴奋了，拉着她就问：
“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
“弥烁仙尊的弟子喜欢她！”
别说了，别说了，当我求你们。
我真不该今天想着阿怜好像没有那么痛了，带着他一起在抱扑四处溜达。
可恶啊。
我真的想冲出去让她们别说了。
尴尬，想死，烦人。
阿怜却忽然笑了，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旁边，真冷啊。
我说他的温度。
身为一个合格的冰灵根天才，只有最脆弱的时候，只有在我身边的时候，他才会一点也不收敛自己的冷。
“师尊，她们都知道了。”
“您什么时候才会喜欢阿怜呢？”
我喜欢他的，但不是阿怜想要的那种喜欢，是身为师尊对弟子的爱。
我无法回答他。
强迫自己，实在是很难做到。
我可以选择撒谎，但阿怜不是想要违心的答案，我也不想对他撒谎。
那群八卦过头的弟子还在说！
还在说！还在说！哎！
“首席那么冷冰冰，你们怎么看出来的啊？”
对啊对啊，阿怜那么冷冰冰的，
“不够明显吗？”
“你没发现吗？从前只要仙尊一出现，首席身边的冰霜都化了！一说到弥烁仙尊，他还会笑，你们见过他为其它什么笑过吗？啧啧……如果这不是爱，那也至少是喜欢吧？谁爱上仙尊都不奇怪吧？哎哎哎！首席来了，噤声！！！”
她们迅速站直了身体，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也没说过话。
不只是阿怜。
我也听见了。
清清楚楚。
她们的话，主要是针对阿怜，而我是掌门，反而少有人来说我。
阿怜只是走到那群弟子面前，看样子只要罚她们，我一把拉走他。
“好好修炼。”
少女们在身后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话，唯独我的心里在默默的流泪。
我就说这样的师徒关系迟早出问题吧！天呐！还我的弟子！
我不要阿怜做我的情人啊！
我也是从她们说完话后，开始回忆起了从前的日子，我和阿怜的距离，的确太近了些，谁让我只有他一个弟子呢。
本来，从前方皎没有找上门来的日子里，哥哥也没有回来前，我偶尔也会宿在雪垣峰处理公务。
阿怜身为名义上的一峰之主，处理公务后，打坐打坐，总在我旁边，看起来像睡着一样。
雪白道袍，清冷矜贵。
像只白猫。
偶尔我会摸摸他的头。
我从来都不喜欢梳头，也不喜欢别人给我梳头，随随便便扎个马尾，但很喜欢没事扯一根阿怜的头发下来。
他会说一声痛，然后我得再次摸摸他的头，阿怜通常会被摸着摸着头，就躺在我的怀里。
很心机了。
后来，我遂了阿怜的意。
在他道心破碎，最脆弱的重修阶段。
他总是要被我抱在怀里，喜欢被轻轻地拍打肩膀，拍打背部，埋着头，乖巧地像只猫，像从前，可是，不似从前。
“师尊、师尊、师尊……”
“好痛、好痛，阿怜的身体好痛……”
冷汗一滴滴，最终浸湿衣裳。
“我爱您啊，师尊……”
捱过道心破碎那一阵，那近乎百天的确认心意，确认对我的爱，我听着，更加愧疚，因为我知道了。
阿怜长大了。
阿怜爱我。
阿怜道心破碎。
他的道心碎了，重修痛苦，我经历过，所以，这点不算什么的拥抱也许了，做师尊的，需要宽容弟子。
我也只能半推半就地许了他的更多请求，因为愧疚。
即使爱我，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我带他长大，抱扑多少岁，基本阿怜就多少岁，相当于我养大的他。
我怎么可能不愧疚。
越是愧疚，越是容易想起从前。
阿怜多么心机，也是我纵容的。
生出的心思明明那么明显。
他的灵气护体从未对我防备过，只要我再听听他的心跳多快，就该知道。
他爱我，他为我而心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
阿怜装睡，不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毕竟醒着，师尊没说话时，他也在想，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师尊的呢？
其实一开始不是爱，是喜欢。
说爱太轻浮，只有喜欢符合。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师尊的？因为她的话，她的救命之恩？
不是。
是真正地，被师尊看见。
“和我走吧，第一名。”
他犹记得那日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快乐。
是啊，跟在她身边，能做她的弟子，难道不是他的荣幸吗？
微生怜，微生怜，天纵英才又如何，如果没有她救他，他早就白骨一堆。
她看见他了，她看见了他。
“是，师尊。”
微生怜怎么可能不为之而着迷。
被她收做徒弟，被她带在身边，了解她，仰慕她，依赖她，所以，喜欢她。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师尊的一举一动，都让微生怜无限地痴迷，他对师尊的喜欢，并不比楼明更加干净，但却掩饰得很好很好。
至少师尊没有看出来。
后来，少男的喜欢一点点蔓延，从自己都不曾真正明了，变得越来越无法忽略，每时每刻，微生怜都想着她，都想着师尊会在做什么。
也是从梨花夜后，微生怜发现，原来他对师尊已经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当师尊教导他接吻，他才开始思考，如果师尊不允许他待在她身边，自己会怎么样？
他会死，他会疯，他会堕魔。
微生怜比谁都清楚自己修不成无情道了，偏偏，他想要再靠近师尊一些。
师尊从前修无情道，后来不知道。
所以，微生怜强行修了和自己并不合适的道，一个满心满眼是师尊的弟子，却固执地选了无情道。
从开始修道，微生怜便知道，总有一日，他的道心会碎掉。
他的人生从师尊出现后，才开始有了意义，才开始有了心跳和脉搏的声音。
微生怜用蛊，却从不下蛊。
他知道，师尊不会被欺骗。
他也胆怯，不敢。
毕竟，是师尊。
是她啊。
我若是多看看他，就知道他喜欢我了。
可我没有。
我从前没有那么在意阿怜这些点。
我只是觉得，做师尊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我给他一切我能提供的资源，给他上品灵石，给他万年灵髓，给他仅次于我的权限，教他剑法，给他丹方。
我只想做阿怜的师尊。
我没想过他会爱上我。
我以为，在我身边的弟子，知道我是什么德行，什么本性，应该不会爱上我，没想到，阿怜居然爱上我了。
“是我做错了。”
也许阿怜的确先生了心思。
可算来算去，都是身为师尊的我，没将它掐灭，反而是因为觉得阿怜被我带大的，阿怜还是个小孩，阿怜不可能爱上我，一直一直地撩拨他的心思，做些师徒间不该有的动作，才会到如今……
我真的不爱阿怜，没有一丝一缕超过师徒的感情，又或许是我不懂要给他什么样的爱，我不懂，为什么我的爱那么珍贵，珍贵到他明知我不会给。
他还要。
“师尊，要是阿怜赢了，您要爱我，就算是骗我，就算是演出来的，也要爱阿怜，我是您带大的，字是您取的，一切都是师尊给我的，连命也是，阿怜知道不该这样做，可阿怜还是想要您爱我。”
“不只是师徒之间。”
“您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个可支配者，可以侮辱，可以如何打骂的人也好，我要您的爱，就算是痛苦的，我也要。”
“阿怜，受不了只有自己不被您爱。”
现在想想，我真的很幼稚啊。
从小，阿怜还是个孩子时，捏他的鼻子把他从梦里惊醒，再乱梳他的头发。
长大后，我没闭关时，下雨打雷了，阿怜顶着个冷脸，说自己害怕，闯入逐玉峰时我还许了。
不扯他的头发了，改摸他的头，让他睡在榻上，在茶室煮水等他醒来后喝。
“师尊，真好。”
我没听出他爱我。
我们，太亲密了些。
在逐玉峰，很多个夜晚里，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阿怜在榻上蜷缩身体。
“阿怜，不怕不怕，师尊在这里呢。”
我总是拍拍阿怜的肩膀，再拍拍他的背脊，在他终于钻出被子后，给我唯一的弟子，递一杯加了蜜饯的甜茶水。
“乖玉清，师尊在这里陪着你。”
只有在我的面前，他才那么脆弱。
如冰融化，他会露出梨汁一样的清甜笑容，阿怜不会抱住我，他捧着茶盏，只会说：
“师尊，阿怜好多了。”
如何不纵容。
“谢谢师尊的茶，阿怜很喜欢……”
于是，纵容得更加无法无天。
直到那夜，梨花酒下，我还当他是个小孩，隔着手指的吻，被他委委屈屈地讨要成了真的，一个带着酒意的教导吻。
从前我注意到，却未曾当真。
他的道心破碎，有我一份功劳。
我是个不称职的师尊，他也是个不省心的坏弟子，可我不忍苛责微生。
他啊。
弟子有什么错，师尊也该承担一半。
聪明孩子，笨孩子，傻孩子。
微生……玉清啊。
傻子。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梨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