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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意识重置,身份成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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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次看见的,是自己。
不是倒影,不是录影带播放中的一帧,而是一张真正存在的脸,带着微妙的神情、具体的毛孔,还有未驯服的某种野性。
那脸年轻,过分年轻——不像受过军校训练,倒像是从某所美国郊区公立高中的棒球队更衣室里被抓出来,穿上了整洁制服就硬塞进成人世界的战场。
眉骨不高,发际微乱,眼神里有那种刚刚被迫习惯规矩的人常有的犹疑——就像,那个曾经在他体内长大的版本,从未真正消失,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一次交接。
然后,白光吞噬了世界。
2149年6月3日,上午八点十二分,新伊斯坦联邦
美国驻外使馆·第五通讯室
伊利亚斯·斯通站在会议室中央,一只手搭在桌面触控区。他已经第三次重设频道加密权限,可图像上的干扰仍旧如蛇形般滑动——规律,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合法联盟代码。
“太干净了。”他说,更多是对自己说。
几米之外,一位助手刚打开备用通讯模块,却没等按下发射键,整面墙忽然闪了一下。
伊利亚斯指尖刚触及加密通话台第二通道的金属感应键。会议室一角,两台三维全息成像仪正在启动,但投影源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切割。他依稀能听到远程那端传来某种低频信号尖啸。技术顾问正从下层防护机房上传讯息:可能是反叛派使用的局部频谱扰动器影响了光纤底层链路。
他皱眉。出现这种等级的干扰,说明敌方不仅在监听,更可能在测试某种未被公开的电磁武器。这不是单纯的恐袭,而是干预。
“关闭三号波道,锁进五频,”他说,语气冷静,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块通讯墙上的波形图谱,“主通道不能放进多边会谈,太干净——像是等我们说错一句。”
没人回答。他意识到房间变得太安静。
天花板的一组环形光源忽然剧烈震荡,一道“不是光的白”猛然撕裂了整个空间。那白,不是照明,而是彻底抹消了对周围空间的感知。连声音也消失。
一切都像被猛然按下了删除键——却没有空白。只有压迫、沉寂,以及……
拉扯。
那种撕裂感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思想”本身被从大脑中抽离。伊利亚斯想说话,想启动防护协议,想唤醒防磁场护盾——但声音卡在喉咙,像是语言模块本身出了故障。
他最后记得的,是一张脸在那道白光中浮现。那张脸,不是他身边的任何人——却异常熟悉。
不是朋友,不是敌人。
而是他。年轻的他。
他猛然睁开眼。
没有警报声,没有手术灯,没有未来科技的白色控制室。耳边只有一股厚重而稳定的引擎轰鸣,节奏规律,低频绵长。熟悉。
他正躺在一个柔性封闭舱位的bunk bed上,单人狭窄,四周以浅灰色吸震材料覆盖,防止意外坠落撞伤,顶部贴着急救掀盖和氧气掣装置的标签。
空气是密封循环的,冷得克制,像医院却多了一种塑料与金属混合的味道。他动了动手指,触感精准,温度清晰。
这不是梦。
眼前的金属壁有微弱震动。他立刻判断:这不是太空载具。这是地球大气层内飞行的亚音速推进器结构。
风噪经由厚实的钛合金舱壁传入机舱,振动不规则但节律性强。他猜测:双发喷气推进,略有空载回响。商用级结构,改装军规配置。
引擎频率……他闭上眼只听了几秒,嘴角动了动。
PW2040型。
属于C-32系列军用客运机。典型的外交支援任务用机。
不远处传来沉稳的舱内广播声:用的是英语,美式音色,军用调频,但语调略带外交式缓和。这架飞机,显然是为了执行高层任务而非战术部署。
他掀开帘布,慢慢地坐起,感受到躯体从肌肉到骨架之间的那种陌生协调性——太快、太灵活、太年轻。
双臂瘦削,结实,指骨紧凑;胸口起伏迅速,心跳比他记忆中更有力。他低头看向自己。
他穿着一体式深蓝色飞行服,材质是Nomex,军用防火标准,腰带系紧,袖口已系,右臂的口袋略鼓,一支训练用小哨从布口边缘微微露出。
胸口名牌缝线整齐,一行刺绣字母:
E. STONE
U.S. AIR FORCE
他眼角微动了一下。
飞行服右臂口袋中插着两支哨子和小型对讲器,一份《高级别运输协议》随身携带在透明防尘袋里。他的指尖触到了一枚织有国防部微型徽章的身份牌。
不是装饰。这是实战部署。
为什么会配置战区级飞行装?他一瞬间意识到:这个身份,或者说这个“人”,并非如表面所呈现的那样简单。
头脑依旧清晰,逻辑链条没有断裂。只是身份,身体,时间——全都脱了轨。
他站起身,走出bunk区,迎面就是C-32中段通道的照明带,白而不刺眼。座椅稀疏,舷窗有薄布拉起,外头的高空日光渗进舱内。
他在走向前舱的几步间,心中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这具身体,有人用过。不只是“生活过”,而是参与了什么他还不知道的轨迹。那飞行服上的微磨痕,那背部肌肉的紧张状态,那种落地准备中的“重心前移”……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习惯,却又流畅地嵌套在他的神经里。
他像是一个接手了别人命运的演员——而舞台,已经开始运转。
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厚地毯下是防震层,吸走了行走者一切多余的存在感。他走出bunk区时,并没有立刻直立行走,而是顺着机舱弧度微微收肩,动作自然,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环境的“他”应有的模样。
机舱不宽,主通道仅容两人并行。左右两侧的乘务座分布稀疏,靠近机尾的区域装配着多功能通讯屏与折叠操作台。每个座位后面都配有插座和机密文件锁盒,但现在只有三分之一的席位有人。大多数人穿着黑色西装或中性风格的灰蓝制服,不属于军官系统,也不是平民技术员。他们之间说话很少,大多数只是盯着自己的平板终端,偶尔在指尖滑动中,交换一两个代号。
外交任务。联合任务。多身份同行。
这些词像无声的标签贴在每个人身上,而空气本身也带着某种事前协定过的“沉默”。
他没有立即插入。他走得慢,像是在熟悉一个还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的步幅。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等待指令,又自动运行。
在接近舱中部时,他停下脚步。
一名女性军士正坐在侧舱一台笔记终端前,肩部绷直,正在打字,眼神专注却不紧张。她的袖口标志表明她来自空勤第89联队——执行特别空运任务的小组,驻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她正输入一份机组日志,似乎刚完成了一次加密航段标记。
她抬起头,看见了他。
“睡得还好吗?”她问,语气平稳。
他略点头,声音在舱内显得不合比例地轻:“还行,谢谢。”
她的眼睛停在他脸上多看了一秒,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确认。没有微笑,没有质疑,也没有鼓励。只是看。
他不动声色地回视。
她继续低头敲字:“简报延后了十分钟,等前舱那批人坐定才开始。你应该有收到通知。”
“我刚醒。”他说,“还没来得及检查终端。”
她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伊利亚斯向她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走向机舱前部。他走得比刚才略快一点。他察觉出——她没问他是谁,也没介绍她自己,说明在这架飞机上,“他”的身份早被默认。他没有打破节奏,也不想多制造变量。
舱内的气压略有波动,说明飞行高度正在调整,可能是为下一阶段降落做准备。他扫过几个乘客,注意到有人配戴外交徽章,有人用的是特殊频段耳麦,还有人座位旁摆着明显不属于军方制式的装备箱,贴着一行英阿双语警告:PRESSURIZED MEDICAL COMPONENTS. DO NOT OPEN WITHOUT CLEARANCE.
机舱前方的一段通道被软帘遮住,帘子隔出一个临时隔间,里面传出低声谈话。
他靠近时,帘子刚好被人从内侧轻轻掀开。
一束偏侧的光线投射进来。那人正低头说话,听不清语调。金色的发在光里泛出细微的暖意,头发不长不短,修剪整齐,皮肤白得近乎脆弱,像长年生活在非战区的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侧头。
那张脸抬起来——干净、年轻、英俊,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旧式骄傲。
他们目光碰在一起,只一瞬。
伊利亚斯心跳重了一下。
那不是陌生人。或者说,不是完全陌生的人。那张脸曾经在他穿越时的白光中浮现过,在记忆最混乱、最模糊的那道瞬间里。他记得它,不是记住的那种记得,而是从一个无法解释的深层知觉中认出。
但对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低语。
帘子轻轻垂下,隔开了他们之间的空气。
伊利亚斯退了一步。他没有追上去。
他站在过道中,隐约听见有人在说:“Echo Blue 编码已交接,下一阶段交由‘外层组’负责。”
他转身回到后舱。
刚坐下不久,一名少尉走来,声音低平地通知他:
“十五分钟后,简报室集合,任务级别为外交协调线,代号Echo Blue。空乘全部参与。”
伊利亚斯点头,没有多问。他望向远处舱窗外那一线阳光,像是试图捕捉更深的轮廓。
他的心跳仍然没完全平静下来。因为那张脸还在记忆深处闪着光。
简报室不大,但高度保密。门是双层隔音设计,开启时必须通过两个身份识别点,外侧指纹内侧虹膜。伊利亚斯照做,每一步都像是下意识完成,身体记住了流程,而他的大脑——仍在追赶。
房间是矩形布局,十余张可折叠座椅围绕一块活动数字板,灯光被调成暖白,屏幕未开,空气中带有长时间开启空调后常见的钝滞感。
其他空乘人员已经陆续入座。他们穿着与他相同系列的深绿飞行服,但细节各异:有人佩戴战术腰包,有人仅带文件袋,有人还夹带耳机与音频接收器。这是一次“多职责空乘编组”——而非一支单一编制队伍。很可能是为执行特定国际任务而临时调派,任务完成即解散。
他坐到靠后的位置,低头调试终端接口。一旁有士兵向他投来简短的目光,像是对他没说话感到些许奇怪——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自己的信息屏上。
没有人向他打招呼。他像是一块刚嵌进金属拼图里的新边角,外形看似贴合,却尚未“咬紧”。
会议屏亮起,屏幕投射出一个深蓝背景,标志是三重交错的环形符号,其下标注:
OPERATION: ECHO BLUE
联合外交派驻协调任务(J.F.C.)
指挥链等级:BETA-1至BETA-3
临时主官:Lt. Col. Malcolm Sanders
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呼吸几乎停了一秒。
桑德斯中校——这个名字,他知道。不仅仅因为“原主”认识,而是因为,在伊利亚斯自己那个世界里,这个名字曾出现在一次战争罪行审判的名单上。他是未来世界中一桩“沙暴协调计划”中被指控引发人道灾难的军方协调员。而现在,他还是个在任务中担任“中校主官”的角色。
这是第一个关键点。
耳麦中传来桑德斯的声音。干燥、清晰、不带多余情绪:
“本航次负责运送外交观察员、外包军控顾问、医务行动支持组至阿拉伯西亚南段联合联络基地,任务代号ECHO BLUE。”
“机组除基本飞行服务职责外,将协助任务目标在完成入驻后进行两阶段保护性回撤,并保持72小时内备飞状态。”
“附注:非直接战斗区,但存在不明行动单位靠近迹象,已转入防渗透模式。预判舆情操作可能进入第一等级戒备。”
术语精准、节奏迅速。他每说完一段,都会在停顿中插入一个编码格式,例如:
“接收对象:F.P.S. / TEMPORAL ALPHA——由原DENTON小组负责。继任责任人未明。”
“Staging Line Two:交由外层组安排信道落点,由E.STONE继续维持接驳线。”
他忽地抬头。整句内容之中,没有明确叫出他的军衔,没有说他“负责”什么,但却直接把他名列在任务接续线上。
不是部署。是延续。
这意味着——他并不是新加入这个任务的人。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早就该在这里,早就在任务的某一节点上。而现在,只是“继续”。
他迅速联想起机舱那本任务日志、飞行服的磨痕、bunk里留下的睡眠痕迹、卡拉没有问出身份……每一处都在告诉他:这个身体并非是从“无”中来,它有过轨迹,有过上下文,有过前一页,而他翻开的,只是这本剧本的中页。
伊利亚斯低下头,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任何与周围节奏不合的表情。他听见耳麦中桑德斯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
“该任务无文书记录,无航线存档,无法撤销。以上简报结束。”
屏幕熄灭。
房间沉默了数秒。
有人起身,有人开始拔掉连接器。他不动。
他需要找到这个“E.STONE”的完整任务链、知道他曾经与谁交接、为何接下的是“外层组”的任务线,又为何会在飞行中——被另一个自己,顶替。
这个谜题不仅未解,反而刚刚开始。
盥洗间的位置在后舱中段,贴近尾部储藏区。狭长如列车车厢,灰白色的墙壁上钉着操作指引,水槽下方的舱门略有刮痕,看得出经常有人用力掀开它。
伊利亚斯站在洗手台前,头顶的灯发出轻微电流声。他没有立刻看镜子,只是打开水龙头,用两只手掌接了些冷水,把脸埋了进去。
水滑过脸颊的感觉比记忆中更强烈——年轻皮肤的神经末梢未被时间钝化,感知清晰得近乎干扰。水珠顺着下颌滴落,他抬起头,一滴水落入了脖颈的飞行服里。
他缓缓直起身。
镜子不大,仅一块矩形嵌板,边框有螺钉。他的脸出现在里面。
不论看多少次,这张脸都依然是陌生的。
不是别人的脸。是他的脸——但没长成他所知的模样。
颧骨线条未定,眉毛仍带着少年感,下颌线紧却未稳,嘴角微张不自觉。这是一张尚未被塑造完成的脸——带着冲动、带着憧憬、带着某种未被驯服的纯粹。
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却仿佛看着一个曾在遥远过去与他并行的另一个版本:未成为外交官,未坐在谈判桌后,未经历国家秘密与背叛链条的他。
伊利亚斯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肩膀,随后拉开了飞行服的内层。
内衬的布料间,有一块略微隆起的缝线。他伸手探进去,摸到一个扁平的小袋——很薄,不够大,但有东西藏在里面。他掏了出来。
是一枚银色金属徽章,表面略有划痕,形状像是一道破开的箭头。徽章下还藏着一张对折的纸片,被汗水与时间浸出边角的黄褐。
他缓缓摊开那纸条,上面的字迹工整,用的是标准印刷体,但尾笔略有钩脚,像是写惯了教科书后偶尔带出的个人习惯:
“如果你看到这个,
说明你还没忘记你是谁。”
他盯着这句话良久。
那不是对他写的。那是“原主”写给自己的。
但现在,他成了接收这句话的“人”。
一种莫名的情绪沿着脊椎往上涌,不属于语言,也不属于逻辑。他明白这句话并不复杂,也不深奥,却在这一刻扎入了他最警觉的一块内心——那块至今无法确知的自我定义之中。
他将纸折回,徽章也重新包好。
就在他准备把它塞回去时,他忽然听见舱门外传来两声脚步声停下的动静。
“——你确定是他?”一个声音低声说着。
“看起来像,语调不一样。”另一个声音回道,“他没表现出来,但……他不知道简报的内容,他是在听,不是在确认。”
“上次那小子,可是跟桑德斯一起进的作战会议室。”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脚步远去。
伊利亚斯站在镜前,一动不动。
水还在流,他没关。
这具身体,不止有过生活、有过任务——它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像是一串尚未读完的加密语句。
他低头将水关上,然后一边擦脸一边想:
如果连原主都留下一句“提醒自己是谁”的话,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让他觉得有可能会忘记?
他盯着镜子,看着那张带水光的脸。
第一次,他轻声开口,不带情绪地说:
“我是谁。”
镜子没回答。但他知道,这个问题不会只问一次。
休息区的光线比主舱更低一格。窗帘拉着,舱内的LED照明被调至安静的蓝白色,像一场永不结束的深夜。
伊利亚斯靠着舱壁坐下,左手环过膝盖,右手探入飞行服内侧的小袋,从里头取出一个扁长的便携终端。
它是军规制式设备,老款,型号约在十年前的标准线内。但他很快发现——这台设备并不属于常规记录用途,它经过了某种定向解锁,所有普通操作菜单都被置于一层伪装壳下。
他用了十分钟,凭借对多系统逻辑构架的熟悉,将外层界面解码,找到了“原主”留下的一个名为“EVENT_MIRROR”的隐藏文件夹。
点进去的瞬间,界面震了一下,然后是一条语音通话缓存开始缓缓播放。
那不是通话记录的文字转译,而是完整的音频——录下了某次通话的全部内容,包括对方未公开编号、频段变化、乃至环境音。
耳机线插好后,他调低音量,贴近耳道。
播放开始。
“——我不是情报员。”声音年轻,带着一点压抑怒意。
“我们知道。但你拥有合法军籍,而且靠得够近。”对方声音沙哑,平静,像是在多次交涉中已经疲倦。
“我不想听你说‘我们’。如果你代表的是‘他们’,那你就别用‘我们’。”
“Stone,你答应了我们监听的协议。Echo Blue只是你的位置坐标。你的位置,就是天线。”
通话中断了几秒,背景出现飞机引擎的高频段嗡鸣,似乎通话发生在某架降落前的航班上。
然后,对方低声说:
“ARGO已经转入‘半开放’状态。只剩一次交接。如果你还在,就把它听完。”
“ARGO”。
这个词一响起,伊利亚斯的后背微微一震。
在他的时代,在未来世界的外交档案中,他曾在一次非公开会议上听到过这个词——不是项目名,而是一种被有意掩盖的“假协定”。
ARGO计划,据说是旧世纪末期部分美军与私人承包商签署的黑色协议,内容关乎在非主权区域内对冲政治干预的合法性。它从未正式存在,却在每一桩外交灾难的背后以某种“习惯性操作”浮现。
他握紧终端。
再往后,音频只剩下长时间的呼吸声与背景声。没有结尾,没有“再见”,就像一场半途而废的梦。
他慢慢地摘下耳机,屏幕上的时长停在3分28秒,像是被剪断的带子,没有清晰的语调变化,没有最后一句。
那不是任务简报。那是遗书。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能透过那段录音,重新构建出“原主”最后一次发言时的姿态——倚着金属舱壁,双手发抖,努力维持理智,用一种几乎不是语言的方式,在系统缝隙中偷偷留下了一条讯息。
他合上终端,将它重新藏回飞行服底层,靠近心脏的位置。
ARGO。Echo Blue。天线。
这不是一项单纯的转运任务。他不是送什么人,而是被放上这架飞机来接收什么东西。
问题是:
那东西,已经在他体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