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少的狐步舞》顾情

19、记忆王

　　寇时章侧脸看着坐在他身旁的顾情。被夜色淹没的淡淡的发色，顺着那碎发蜿蜒而下的脸部轮廓，都和这夜色一样淡漠。

　　“姐夫？”顾情突然开口，寇时章才将眼神收回来，“什么事？”

　　“你对王组长这个人的底细是否清楚？”顾情没有看他，仿佛是在深思。寇时章道：“他的资历很老，我入伍前他就已经是3C系中的骨干成员了。他和老将军的交情颇深，在3C系中几乎是元老级的人物。”

　　顾情抿唇想了想，又问他道：“顾军中是否有关于他的背景资料和档案？”

　　夜色正浓，车窗外的雨下得大了，细细的打在窗玻璃上，如同幼兽的爪。寇时章的嘴唇微微弯起，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顾情并未发觉。

　　寇时章道：“那些资料都在档案室里。不过我对他的背景了解一些，也曾去看过，其实档案里写的东西，多半都是不真实的。我听老将军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早年曾在苏黎世大学留学深造，与冯•诺依曼是同学，后来归国后就进了顾军。老将军一手打下的江山，他的功劳也不少。你别看他眼睛瞎了，但是他的脑子厉害得很。”

　　“哦？你说的冯·诺依曼就是那个开创了代子算术的专家？”顾情像是起了兴趣，“怎么个厉害法？”他把脸转过来，寇时章看到他从衣领里立起来的脖颈，泛着大理石般的光泽，他的双眼突然像是被刺到。

　　寇时章稍稍转过脸道：“3C系刚刚与军统断绝合作关系后，破译处的秘密公办室就遭遇了一场火灾，当时大多数人猜测这是军统的人故意实行的报复行为，可能是为了毁掉先前合作的重要机密资料。不过猜测都没有什么作用，我们更不可能去找军统的人明目张胆问责。最重要的是，那批被焚毁的资料里有许多都是独一无二的，正是因为太多机密，连备份都没有。”

　　“当时大家都一筹莫展，努力将一些零碎的档案和资料进行拼接，试图找回原来的部分数据和文件。老将军那几天也跟着面色不好，连连召开了好几次秘密会议，商议对策。”

　　“每次开会时，我们的意见都不一致，大家都是想法多，但能落实的却很少。王慕遥几乎不说话。到了最后一次会议时，我们也都沉默了，老将军当下就大发雷霆，把椅子都给摔碎了，骂我们个个都是吃白饭的，没什么用处。”

　　“就在这时，王慕遥却开了口。连老将军都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他。”

　　“他说了什么？”顾情本来是靠在车后座上，他此时立直了身子，人也离寇时章近了不少。寇时章隐隐闻到他身上味道，那不是香水或者烟草的味道。隔的远时尚不浓烈，一旦距离近了，寇时章就强烈的感受到了这种味道。

　　“他说这次火灾导致机密文件被毁，究其原因还是他的责任。他说他愿意承担责任，但是口说无凭，希望我们能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以行动来给我们答复。”

　　“行动？”顾情咬住这两字，“既然文件已经被焚毁，又没有备份，如何能找回来。难不成军统那边还有相关的资料？”

　　寇时章摇了摇头，“军统那边就算有，我们也不可能拿到手。军统在资料的存储和保密性上的确要高出我们一筹，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情报活动虽然活跃，但是一直都不能与军统抗衡的原因。”

　　“那王慕遥到底是怎样行动的呢？”

　　寇时章见顾情像是有些按耐不住，急切要知道答案，心里有些得意。“他向我们请假一个月，带了一个抄录员回家。那一个月他除了一日三餐，其余时间都与抄录员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一个月过后，他给3C系里的总务处打了电话，让我们派一辆车过去。”

　　“那天为了保险起见，是我开车到他家。我才刚进到他的房间里，就踩到了一滩血迹。”

　　顾情那双一直像是没有睡醒的眼睛睁开了些，“谁死了？”

　　“王慕遥杀了抄录员，他让我先处理尸体。”说到此处时，寇时章脸上仍有一丝厌恶的神情，仿佛是王慕遥害得他委屈身份干了一件下作的事。

　　“我处理完尸体后，王慕遥让我将他身后的四个大箱子抗到车上。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带着几分怀疑去搬那箱子，非常沉，里面满满的全是纸。上面的字迹一丝不苟，极其工整。”

　　“王慕遥和我一起上了车。他告诉我，他在一个月时间内，已经将他记得的资料全部口述下来，由抄录员帮他记录。事情完成后，他就开枪打死了这个抄录员。”

　　顾情沉默了一会儿，“他果然是个谨慎的人。”

　　寇时章点了点头，“我将那四大箱资料都运回去，破译处的几个核心成员在一起，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对这些资料进行了整理和核对。结果你猜怎么样？”

　　顾情道：“难道一字不差？和原来的文件一模一样？”

　　寇时章抿嘴笑了笑，仿佛觉得顾情还是年纪太轻，有些天真。“一字不差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王慕遥是个神仙。不过，我们认真的核对后，在一千多份档案里找到了十几个错误。”

　　“一千多份档案？”顾情惊道：“那他不是每天都要回忆数十份文件？”

　　寇时章点了点头，“所以现在你应该明白，王慕遥的记忆力足以弥补他失明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