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鹿川 & 知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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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转学了，学校论坛里很快有新的话题，轰动一时的照片曝光事件不再有人提起。原先和知凛相熟的几个人又重新和他熟络起来。
又有晨间演讲，又有其他人重新说着青春和羁绊。天空仍然是鲜蓝的，树丛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像集体就是这样。无论失去谁，无论失去什么，都继续若无其事地存在下去。
第二天下午，知凛走到转角处，却见长椅上空空如也。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不在这里。
以往都是鹿川坐在这里等他的。知凛走过去，坐到长椅上，忽然发现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校门口。
“真是……”
——明天见！
——周末一起打游戏啊！
那些和别人告别时的虚伪笑脸，原来都被鹿川看到了。
…
穿着校服的人陆续走过，一直到天黑，鹿川还是没有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是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吗……也许只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也许再等五分钟，也许再等三十秒，那个人就会出现了……
这样想着，就越等越晚了。再等下去，会像个傻瓜一样吧？
犯傻的少年人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但却让知凛觉出一种屈辱来。他想要纵情的青春，他甚而可以为了那青春牺牲，但他绝不会以愚蠢为骄傲。
知凛打算要走，但他手指在长椅椅背上敲了两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学姐，我没能联系上鹿川学长。文艺部和外联部联合提交的电影节企划，需要他帮忙和老师联系。我听说今天有和外校的跆拳道比赛……学长他……
“是吗？他没去看比赛？任务都安排给其他人了？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天越来越黑了。
路灯在地上显出小团的光晕，不远处的高架桥上有电车驶过。路上有人刚喝了酒，大声讲着些无聊的笑话。
似乎人们都各有去处。只有知凛还在等待着。夏夜的风变得很凉，灌进校服领口，他像变成一个空水罐，在夜风里呜呜地响。
电车停了，深蓝色夜空下，车厢里透出暖色灯光。抬头看车厢里的人，好像和一段陌生的人生迎头相遇。
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知凛心想，从此以后，放学后的黄昏，他不再和谁有什么约定了。
电车停下和开走都是顺理成章之事，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知凛站起来，单手拎起了背包。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听说你找我有事？”
知凛循着声音看去，却是一愣。
鹿川脸上有伤。眉骨上一道长长的划痕，嘴唇有道明显的裂口。
知凛细细打量他一番，随即笑道：“果然是跆拳道选手发疯，连你一起揍了吗？”
“你到底有没有事？”鹿川面无表情地问。
“电话里我已经说了，电影节企划需要学长……”
“这种事不能明天再讲？有必要叫我过来？”
知凛又笑：“学长，我可半个字都没说要你过来。”
鹿川微微低头，竟没反驳。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个金色的盒子，递到知凛面前。
盒子有些皱了，一角似乎被压扁过，又被小心地修复了。
知凛愣了愣，像看见炸弹：“……这是什么？”
“巧克力。”
“你偷的？”
“？”
“不然怎么会被打？”知凛接过那金色小盒，“还是说从树上摔下来了？你这种人，当然没人愿意接住你。”
鹿川把手放回口袋，冷漠道：“要是没有正经事，我就不听你废话了。”
说完，他肩膀轻轻撞开知凛，走了过去。
“喂，鹿川。”知凛叫住他，“我之前就在想，你好像很懂得怎么跟人打架。可是你在学校里人气这么高，你为什么会有打架的技能？”
鹿川站在路灯下，影子被定定地印在马路上。
“跟你无关吧？”
知凛从背包里拿出一杯咖啡来，扬了扬手，叫鹿川看见他的影子：“来讲讲原生家庭的创伤呗。”
鹿川微微回头，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学长！”知凛又喊他，“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别浪费时间了。”
“不回答的话我就从公园里捡鸟粪给你做成汉堡。”
鹿川轻叹了口气，好像不想继续和他斗嘴了。
“非要找事的话，你吃什么，就给我带什么吧。”
“那我就吃鸟屎汉堡。”
“……”
是个狠人。
知凛继续道：“我的话……是每天从十米的大床上醒来，然后等着漂亮女仆把饭喂到嘴边的。”
鹿川忍不住笑了。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豁然一亮。好像全世界路灯的美丽光晕都在眼前散开了，像明黄色墨水滴到皱纹纸上。
他忽然意识到，知凛没头没脑地说这些，似乎就是想逗他笑的。
他回过头去：“麻烦帮我带鸡胸肉三明治吧，拜托了。”
之后两人各自回家，两个人都觉得心里有着落。
…
第二天早上，鹿川的桌子上果然放着鸡胸肉三明治，旁边还配了一杯红茶。
本来也是常吃的东西，但忽然有一种收到礼物的感觉。感觉早晨变得像圣诞节一样了。
又一天早上，还是鸡胸肉三明治。看来这东西要吃一整年，可是鹿川却觉心情很好。
第三天，鹿川习惯性地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蔬菜沙拉口味？
和之前不一样？为什么换了？是那家伙自己在吃蔬菜沙拉的三明治吗？
烤过的吐司有种恰到好处的脆，味道很好，不像是便利店的味道。
鹿川心中一动，往窗外看去，好像从那里可以看见高二的教室，可以看见知凛似的。
再收回视线，鹿川忽见三明治底部粘了一张便签。
“学长，今天没有买到鸡胸肉三明治，很抱歉，是我的错，我真的跑了好几家店，可是还是没有买到。下次我一定会更努力的，请学长原谅我这一次吧……”
鹿川的牙根一阵发痒。
原来如此。
想也知道那家伙是故意的。鸡胸肉三明治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不可能这么难买……
知凛就是故意要演这么一出，故意时不时地凑到他面前，扮演被威胁的，可怜兮兮的家伙。
明明是他抓住知凛的把柄，却是他要忍受这种挑衅般的表演。
鹿川一口咬下小半个三明治。
…
下午放学，鹿川故意留在学校，迟了些才出校门。
知凛坐在那张长椅上，翘着脚尖，双臂伸平放在椅背上，仰头看天，额前头发被风起。
……他倒是悠闲。
鹿川手里拎着制服领带，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知凛仍旧只看着天空，却已经认出人来，口中懒懒散散喊了声“学长”。
鹿川手里领带利落地一甩，“嗖”地一声破空，另一只手一把扣住了知凛的下巴。
“我今天是不是该带着鞭子来？你就这么欠管教吗？受/虐/狂。”
知凛仰起脸，笑得甘之如饴：“要挨打的话，我会给学长卷袖口的。”
鹿川眼皮一跳。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知凛竟真的低下头，为他整理衣袖。
鹿川一时微怔，竟忘了动作。那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手腕，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袖口挽得干净利落，知凛也不移开手，拇指在鹿川手腕内侧打着圈。
“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学长跟我讲讲中村的事吧。”
……根本就是在挑衅。可是竟然拿他毫无办法。
最终还是告诉他了。还是说了所有的事。
末了，鹿川道：“那家伙真是疯子。”
知凛却说：“那家伙一点也不疯。”
鹿川眉毛微扬：“跟你比的话？”
“人人都是中村。”知凛说，“局限在自己的想象里，自我地爱着别人。只不过中村比较极端罢了。”
“那么……你也是吗？”
“我是例外呢。”知凛又笑，“我反倒是过于关注别人的那一类。我很擅长变成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比如……如果喜欢的人是控制狂，我不介意偶尔扮演一下被控制的那个。”
鹿川沉默片刻，说：“但是那个人喜欢可以被控制的人，也只是你的想象……”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忽然一愣，“这……这是什么？”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浅绿色盒子，和他先前给知凛的款式一样，只是换了颜色。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回礼。”知凛说。
鹿川没有伸手去接：“你知道送巧克力是什么意思吗？”
“学长不知道？”知凛反问。
鹿川避开了他的视线：“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很清楚，疯子的意思不那么好猜。”
知凛收回了手。
“我听说被看着的人很容易爱上身上那束目光。学长，我之前拍了你很多照片呢。”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鹿川，“你希望我爱你吗？”
那一瞬间，像有一世纪一样长。好像全世界的路灯已经反反复复地熄灭又亮起，好像那高架桥上，已经滚滚驶过许多许多列车，播放过许多许多人生。
鹿川轻笑着别开眼，从那一个世纪中抽身而出。
“当然。偷拍狂是学校里的不稳定分子，能控制的话会少很多麻烦。不管用什么方法控制都好。”
说着，他一俯身，抢走了知凛手里的巧克力。
知凛突然抓住他的衬衫，把他压向自己。鹿川一个踉跄，只好扶住长椅，整个人险些跌下来。他的影子全部笼罩在知凛身上。
风止住了，路灯熄灭，电车也不再响。两个人好像一起跌进另一个世界。
“所以就算拿爱和身体来交易也可以吗？”知凛问。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鹿川 & 知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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