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破碎的曲奇 ...
-
樱满集能感受到琴酒大一号的手贴上了他的手背，但是传来的并不是像苏格兰那样的温热触感，而是皮革手套的光滑触感，很凉。
紧贴住脊背是骇人的压迫感，危险的硝烟气味避无可避地冲入鼻腔，琴酒的银色长发随风而动，甚至有几缕缠住他的脖颈，像是剧毒的蟒蛇虎视眈眈。
琴酒的指尖搭上了他扣住扳机的关节，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这一切都让樱满集不寒而栗，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很快，他亲手就会夺走一条生命。
不要…！
樱满集感觉自己的咽喉仿佛被狠狠扼住，掐断了声带的链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声音，只剩唇瓣无力地颤抖。
琴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强压住他无意识的战栗。
樱满集听见琴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靠得很近，说话的速度却意外地慢，带有温度的气流洒在他的脖颈，好像要将一个字一个字烙进他的脑海：
“537号，好好看着。”
其实没有瞄准镜，他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琴酒坚定有力的手指挤压着他的手指，缓慢、决绝，带着肃杀的意味。
樱满集觉得琴酒扣住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他的心脏。
但在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意志似乎抛去了他僵化的躯壳，莫名地明晰起来。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但是以他孱弱的身躯根本无法抵抗琴酒压倒性的体格，樱满集更无法阻止琴酒开枪。
他只能…！
在子弹脱出枪膛的瞬间，他手掌根部微微用力，在琴酒稳固的姿势中，只让枪口偏离了微妙的一小度。
但是，足够了！
还没来得及感到喜悦，下一秒，樱满集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猛地甩到了地上，他惊惶地抬起眼皮，琴酒的身影真切地倒映在他微颤的眼瞳中。
琴酒的动作很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直接拿起那把架着的枪，把它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电光石火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了第二枪。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声代表着生命逝去的枪响似乎攫住了他的心神。樱满集保持着摔在地上的样子，忘记了起身，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焦糖色的眼睛失焦，就这样怔怔地望着琴酒。
直到琴酒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留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向上看去，他看到琴酒那双居高临下、没有温度的墨绿色瞳眸，与之相反的是他唇角那抹不断扩大的瘆人微笑。
他好像真的为此感到愉悦。
樱满集对自己的想法都感到害怕。
琴酒弯下腰，樱满集更能看清那张让人毛骨悚然的面孔，银色长发绸缎般的触感划过他的脸颊，留下毒蛇爬过的黏稠痕迹，定住了他想要后退的动作。
琴酒好像对他这副完全被吓住了的表现十分满意，冰冷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好似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樱满集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无法抗拒的力道抓起，头皮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抬高自己的脖颈，将自己脆弱的样子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琴酒面前。
琴酒的声音冷冽，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537号，好好看着。”
琴酒直接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扔到了围栏边。他强行抬起樱满集的脸，把望远镜怼上他的眼睛。
入目是绽开的一片绯红，像是生长在黄泉之地的曼珠沙华盛开在了人间，象征着生命的湮灭。
成片的彼岸花中心，是一具倒地的躯体，周围是慌乱逃窜的人群，那人脸上似乎还停留着前一刻的生动表情。
樱满集苍白的唇瓣不住颤抖，腹部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咽喉，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不忍再看，他挣扎着身体想要摆脱琴酒的桎梏，却终究是徒劳无功，带来的只有头皮持续的刺痛。
那痛觉似乎传到了四肢百骸，让樱满集全身都无力动弹，像是一滩融化的冰淇淋，只能任由琴酒摆布。
琴酒寒凉的声音像是利剑，轻易戳穿了他聊胜于无的保护层：
“看到了吗？537号。
“你要是再敢耍刚刚那种小聪明，你猜猜你亲爱的哥哥会不会变成那样呢？”
樱满集已经无法思考，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眼角没有知觉地洇出了湿痕，焦糖色的瞳孔像他的思绪一样融化，嘴唇嚅嗫地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对…不起，我…我会听话的。”
琴酒冷笑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樱满集重新摔回地上，才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眼前的场景好像碎裂成玻璃残片，不断闪烁着刚刚的场景、琴酒、还有哥哥，灼痛了他的视网膜，也抵住了他的喉咙。
他没有力气，爬不起来。
他听见琴酒的声音：“真希望你能好好记住。”
最后，还是一直站在旁边的诸伏景光扶樱满集起来，离开了这个留下恐怖记忆的楼顶。
诸伏景光也没想到，琴酒会这样横插一手，让他们的筹谋全部白费。毕竟这个任务从头到尾就是他们威士忌组全权负责，这个少年也是琴酒中途硬塞进来的。
以苏格兰的秉性不会不提出质疑，于是他开口了：“琴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任务不归你管吧。”
一边说着，他狠下心，把樱满集推回到琴酒那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樱满集一下子稳不住身形，直直地往琴酒身上扑去——
琴酒内衬上的纽扣有棱有角，划伤了重重撞上去的樱满集，在他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红与白碰撞出更浓烈的色彩。
只是在场的除了诸伏景光没有一个人在意，琴酒随意将摔在他身上的人扔给身后的伏特加，话语平静：“看好他，待会去研究所。”
樱满集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之中，他浑浑噩噩，像是人偶一般机械地完成指令。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研究所，怎么回到家，怎么躺在床上的。
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被消音了，他看得到哥哥关切的表情，却听不清话语的内容，只留下沉默。
第二天。
樱满集照常去了学校。
他依旧很难听清外界的声音。他趴在桌上，双手交叠，环住自己的脑袋，好像一座能够抵御外敌的堡垒。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在台上讲课，实际上一个字也没能钻进他的耳朵。
午休时，四下无人。
樱满集还是保持着上午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子站到他的课桌前，才把他神游天外的思绪扯回来了点。
她面容姣好，此时白净的脸蛋飘上了红晕，更加惹人怜爱。
“樱满君，上次谢谢你！”他听到她说。
樱满集记得她，是学生会的人，名字是五十岚玲奈。有次去找景哥的时候，偶然碰到过她，顺手帮了一个小忙。
人都到跟前了，他只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勉强撑起沉重的头颅，尽量不让自己太过失礼。
樱满集平日里清亮的声音显得有些萎靡：“没关系的，五十岚同学。只是一件小事。”
五十岚玲奈梳了一个俏皮的侧马尾，用一根可爱的红色发带绑着。
她看着樱满集消沉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把包装精致的小礼盒放在了课桌上，稍微凑近了些，想仔细瞧瞧他。同时关切地问：“没事吧，樱满君。”
一抹鲜亮的颜色就这样闯入了樱满集的视线，它系在少女好看的发丝上，生气勃勃地跳动着，像是有无尽的活力。
但是樱满集看到的瞬间，昨日触目惊心的场景瞬间占据了他混沌的大脑，想到了那成片绽放的曼珠沙华，想到了哥哥同样鲜红耀眼的头发。
椅子乍然后退，和地面擦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响。
樱满集控制不住自己，弓起脊背，突出的紧俏蝴蝶骨在单薄的衬衫下若隐若现。他曲起指节，死死抵住自己开裂的唇瓣，但指缝间还是流泻出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姿态就像昨天蜷缩在琴酒脚底下一样难看。
只是一眨眼，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樱满集用尽全力，强行不让自己被生理性反应所控制。他赶忙起身，想要道歉，却只看到女孩子匆忙离去的仓皇背影。
他的道歉声卡了一下：“对…对不起！”
樱满集不知道五十岚玲奈有没有听到，刚想抬脚追上去解释清楚，但是散落一地的狼藉却阻挡住了他的脚步。
他看到精心准备的手工饼干掉落在地上，被蒙上了一层晦暗的灰尘，有些甚至被摔成了残破的碎片。
樱满集蹲下身，指尖轻轻发抖，他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收好，口中喃喃道：“对不起…”
他收拾好一切后，顾不上更多，只想着去找五十岚玲奈道歉。只是，事不遂人愿，不知道是她故意在躲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樱满集每节下课都找不到她人，自然也没有赔罪的机会。
放学后，他也去学生会和迹部景吾那里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实在没办法，樱满集只好装着一肚子心事先回家了。
明天准备好赔礼再来吧。他苦中作乐地想。
只是才走出校门没多久，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的时候——
一群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破碎的曲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