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不动凡心》风岚羽

64、魂歌

　　归墟的风带着亡者的低语。

　　晏昭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里是三界交汇处，传说所有逝去的灵魂最终都会坠入归墟，在永恒的沉寂中慢慢消散。而此刻，她腰间的情劫剑正在疯狂震颤，剑鞘几乎束缚不住那股想要破空而出的力量。

　　"就是这里了。"晏昭轻抚剑身，"往生镜显示你的主魂在下面。"

　　剑身传来一阵急促的嗡鸣，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自从黑色金字塔一战后，云谏的主魂被初代守护者转移到了归墟深处。往生镜碎片只能显示大致方位，无法精确定位。晏昭试过各种方法，都无法突破归墟入口那层无形的屏障。

　　直到昨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三百年前的昆仑山巅，年轻的云谏正在教她一首古老的情歌。那是他们结为道侣时私下谱写的，从未示人。梦醒后，晏昭猛然想起欧冶子说过的话——"魂魄最难忘的，往往是生前最珍视的声音"。

　　"我要试试那个方法了。"晏昭解下情劫剑，插在身前的地面上。

　　剑身"情劫"二字泛起赤金光芒，云谏的魂魄从中浮现。经过这段时间的温养，他的形态已经相当稳定，能够清晰看出俊朗的五官和修长的身形，只是下半身还略显模糊。

　　魂魄担忧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危险。"晏昭解开颈间的玉佩——那是云谏三百年前送她的信物，"但这是唯一能穿透归墟屏障的方法。"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轻声吟唱。第一个音符出口的瞬间，归墟的风突然静止了。晏昭的声音不算优美，甚至有些沙哑，但这首歌的每一个转音、每一处停顿，都承载着三百年前的记忆。

　　"月映雪，剑映月，与君共饮昆仑巅……"

　　歌声在悬崖边回荡，却没有被归墟吞噬，反而如实物般悬浮在空中，形成一圈圈赤金色波纹。情劫剑上的光芒随之大盛，照亮了晏昭脚下十丈内的深渊。在那束光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正随着歌声缓缓上升。

　　晏昭继续唱着，声音渐渐放大。这是第二段，当年云谏专门为她修改的段落，加入了凤凰涅槃的意象。唱到高潮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突然涌入脑海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月夜，她偶然撞见云谏独自在竹林练习这首歌。向来清冷的仙君红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解释："我……音律不佳，怕坏了气氛..."那一刻的柔软与羞涩，与平日判若两人。

　　歌声不停，更多的记忆涌现：她"死后"的第一个忌日，云谏独自站在空坟前，将这首歌反复唱了三遍，直到嗓音嘶哑；三百年间每个上元节，他都会在无人处轻声哼唱这首从未忘记的旋律……

　　晏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歌声未断。赤金波纹越来越密集，归墟中的光点也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当唱到最后一段副歌时，那个人形突然抬头，赤金眼眸穿透黑暗，直直望向晏昭！

　　"云谏！"晏昭失声喊道，差点中断了歌唱。

　　那确实是云谏的主魂，比剑中残魂更加完整、更加清晰。他无法发声，但眼中的情感无需言语——震惊、喜悦、担忧，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思念。晏昭从未见过如此生动的眼神，即使三百年前的他，也总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歌声形成的赤金波纹此刻已如实质，在晏昭与主魂之间架起一座光桥。主魂开始沿着光桥缓慢上升，每接近一分，情劫剑就震颤得更加剧烈，剑中的残魂几乎要破剑而出与之融合。

　　就在主魂即将到达归墟入口时，异变陡生！

　　一团黑雾从深渊底部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大半个光桥。主魂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正在被无数双手拉扯。晏昭认得这种力量——初代守护者的气息！他竟然在归墟中也布下了陷阱。

　　"休想！"晏昭一把拔出情劫剑，歌声未停，剑锋已指向黑雾。

　　剑中残魂自动附在剑身上，赤金剑气如长虹贯日，直劈黑雾中央。黑雾被暂时驱散，主魂趁机又上升了几丈。但很快，更多的黑雾从深渊中涌出，形成一张狰狞巨脸，张口向主魂咬去！

　　晏昭不得不中断歌唱，全力挥剑相抗。没有了歌声维持，光桥开始不稳，主魂的身影也随之模糊。情劫剑虽然锋利，但黑雾源源不绝，晏昭很快左支右绌，手臂被一道黑气擦过，立刻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坚持住！"她对主魂大喊，同时再次唱起那首歌。

　　歌声断断续续，光桥时明时暗。主魂在混乱中努力向上攀升，但黑雾的阻力越来越大。最危急的时刻，一道黑气突破晏昭的防御，如长矛般刺向主魂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晏昭怀中射出——是无垢剑！这把一直沉寂的宝剑自动出鞘，与情劫剑交叉成十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金光罩，将黑雾长矛挡在主魂寸许之外。

　　两把剑的共鸣产生了奇异效果：剑身上的"昭谏"与"情劫"二字同时浮空，合并成一个完整的赤金符文。这个符文晏昭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仿佛刻在灵魂深处。

　　"这是……情劫道的本源印记？"她喃喃自语。

　　符文旋转着扩大，所过之处黑雾如雪遇沸水，迅速消融。主魂趁机加速上升，眼看就要抵达归墟入口。就在这胜利在望的时刻，深渊底部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整个归墟开始剧烈震动，悬崖边缘出现裂缝。晏昭勉强稳住身形，却见一只由黑雾凝聚的巨手破空而来，一把攥住了主魂的腰部！

　　"不！"晏昭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悬崖边缘。

　　她一手抓住突起的岩石，一手持剑斩向巨手。情劫剑砍入黑雾三寸便再难前进，而无垢剑则自动飞向主魂，试图斩断束缚。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归墟深处，一缕银白色的灵力突然加入战局！这灵力纯净而强大，如月光般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它精准地击中黑雾巨手的腕部，初代守护者发出一声痛吼，不得不松开主魂。

　　晏昭来不及思考这意外的援助从何而来，她全神贯注地继续歌唱，光桥重新稳固。主魂终于突破最后屏障，冲出归墟！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他化作一道赤金光流，径直没入情劫剑中。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剑鸣。"情劫"二字光芒大放，映照出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剑格处的凤凰纹饰竟然舒展开来，化作一对微型羽翼！与此同时，剑柄上缠绕的红金丝线自动重组，形成更加复杂的纹路。

　　晏昭还没来得及细看这些变化，归墟中的黑雾再次翻腾，初代守护者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

　　"叛道者！你窃取了我三百年的心血！"

　　无数黑气如箭矢般射来，晏昭挥剑格挡，却被冲击力推得连连后退。就在她即将不支时，那缕神秘的银白灵力再次出现，这次它化作一个模糊的女子虚影，挡在晏昭与归墟之间。

　　女子没有回头，但晏昭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走！现在！"

　　晏昭不假思索地拔起双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初代愤怒的咆哮和灵力碰撞的巨响，但她不敢回头，一直跑到归墟的气息完全消失才停下。

　　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古树下，晏昭这才有机会检查情劫剑的变化。剑身比之前更加修长优雅，"情劫"二字周围多了圈细小符文；而最惊人的是剑灵——云谏的魂魄已经完全显形，除了还有些透明外，几乎与真人无异！

　　"云谏？"晏昭小心翼翼地呼唤。

　　剑灵睁开赤金眼眸，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清明，甚至带着一丝灵动的神采。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晏昭的脸颊，这一次，竟然有了实质的触感！虽然依旧冰凉，但确确实实碰到了皮肤。

　　"你...能碰到我了？"晏昭声音发抖。

　　剑灵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微笑。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看来虽然主魂回归，但言语能力还未完全恢复。

　　"没关系，慢慢来。"晏昭轻抚剑身，"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想起那个神秘的银白灵力和女子虚影，正想询问云谏是否知道来历，剑灵却突然指向她腰间——往生镜碎片正在发热。

　　晏昭取出碎片，镜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情劫道本源在昆仑之巅，寻得者可重塑肉身。"

　　下面还有一幅简图：一座被雪覆盖的山峰，山顶有棵开满红花的树。这棵树晏昭认识，正是三百年前她和云谏结为道侣时，在树下交换信物的那棵"三生树"！

　　"看来我们得回昆仑了。"晏昭收起镜子，看向剑灵。

　　云谏的魂魄已经回到剑中，但通过剑身的震颤，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期待中带着一丝忐忑。这也难怪，昆仑山对他们而言，承载了太多回忆，甜蜜与痛苦交织。

　　启程前，晏昭最后望了一眼归墟方向。那缕银白灵力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女子虚影的面容虽然模糊，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情劫剑轻轻震颤，将她的思绪拉回。晏昭收剑入鞘，迈步向西。这一次，她不再孤独前行。

　　剑鞘中，两把剑安静地依偎在一起，如同久别重逢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