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半温眠

1、新生

　　“娘娘，该上路了。”

　　鎏金杯盏递到眼前，鸩酒泛着琥珀色的光，映出沈知微苍白如纸的脸。

　　她忽然想笑。

　　三日前，她还是大周最尊贵的皇后，今日就成了谋逆罪妇。她的夫君——那个曾执着她手说“此生绝不负卿”的帝王，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只命人送来一杯毒酒。

　　“太子……不，陛下可还说了什么？”她嗓音嘶哑，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老太监垂着眼，语气怜悯：“陛下说……念在夫妻一场，留您全尸。”

　　殿外传来孩童的笑声。

　　“母妃！儿臣要那只金翅雀！”

　　“慢些跑，仔细摔着。”女子嗓音柔媚，赫然是昔日东宫侧妃林氏。

　　沈知微猛地扑到窗前。

　　九曲回廊下，她十月怀胎生下的皇长子承煜，正亲昵地偎在林氏怀里。那孩子抬头瞥见窗内披头散发的女人，竟吓得往后一缩：“母妃，那个疯妇人是谁？”

　　——他叫她疯妇人。

　　沈知微喉间涌上腥甜。她忽然想起生产那日血崩，太医问保大保小时，太子毫不犹豫道：“皇嗣不容有失。”

　　原来从始至终，她不过是个容器。

　　“沈氏，莫让杂家难做。”老太监将酒杯又往前递了递。

　　沈知微伸手去接，腕间翡翠镯突然断裂。这是及笄时母亲所赠，当年萧氏女将军红着眼说：“知微，娘只盼你平安喜乐。”

　　可她都做了什么？

　　为讨太子欢心，她逼父亲站队东宫；为显贤德，她容忍林氏一次次挑衅；甚至母亲临终前想见外孙，她都因怕惹太子不悦而拒绝……

　　“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癫狂大笑，仰头饮尽鸩酒。肠穿肚烂的剧痛中，她盯着承欢殿方向，眼底沁出血泪。

　　若有来世……

　　我定要你们——

　　血债血偿！

　　“姑娘！姑娘醒醒！”

　　沈知微猛然睁眼，入目是藕荷色鲛纱帐。十五岁的贴身丫鬟青霜正焦急地摇她：“您魇着了，一直喊‘煜儿’……”

　　窗外海棠正艳，那是永嘉十二年春——

　　她及笄礼的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