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深宫棋局 ...

  •   手松开时,掌心还残留着温度。

      那温度很短暂,像晨光里最后一颗露珠,太阳一照就蒸发得无影无踪。但寄云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不是握过手就算数,是顾苍旻问出那句话时眼神里的东西,是他自己回答时心里那片忽然落定的尘埃。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养心殿的台阶。晨光完全铺开,将宫道照得一片清明,连石板缝隙里昨夜积的雨水都映着光,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碎银。远处有太监宫女开始走动,但都离得很远,低着头,脚步轻得像猫,生怕惊扰了什么。

      “去枢机阁。”顾苍旻忽然说。

      寄云栖脚步一顿。

      枢机阁。

      这三个字在朝堂上是禁忌。它不在六部之列,不归任何衙门管辖,直接听命于皇帝,掌情报、监察、密审之权。但十年來,枢机阁几乎从不出现在明面上,像一条藏在深水里的鱼,偶尔摆一下尾巴,搅起的涟漪都让人心惊胆战。

      “现在?”寄云栖问。

      “现在。”顾苍旻的声音很平静,“太子倒了,三皇子废了,五皇子暂时不会动。但朝堂的根烂了,光砍掉几根枯枝不够,得把烂根挖出来。枢机阁这些年……应该挖到不少东西。”

      寄云栖跟上他的脚步:“殿下信得过枢机阁?”

      “信不过。”顾苍旻说得很直白,“但眼下,能用。”

      宫道很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宫墙太高,把天空割成窄窄的一条,人在下面走,像走在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里。寄云栖看着顾苍旻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条宫道上,他第一次看见这位七皇子。

      那时顾苍旻十二岁,他十岁。顾苍旻被人扶着,脸色苍白得像纸,走两步就要咳一阵,咳得整个人都在抖。有太监在背后嘀咕,说七皇子这病怕是活不长了。他那时刚从朔北来,还不懂宫里的规矩,只觉得这人可怜,就把怀里揣着的、父亲给的护身符塞了过去。

      顾苍旻愣了很久,才接过那枚小小的、刻着狼头的铜符。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寄云栖一眼。那眼神很深,深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后来寄云栖才知道,那枚护身符是北境军将士的信物,战死者遗物归家,活着的人随身佩戴。他塞出去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病弱的皇子可能需要一点庇佑。

      再后来,顾苍旻把那枚铜符还给了他,还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云栖,这东西太重,我戴不起。”

      那时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有点明白了。

      “在想什么?”顾苍旻忽然问,没回头。

      “想起以前的事。”寄云栖说,“殿下第一次收我那护身符的时候。”

      顾苍旻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枚符……我还留着。”他说,声音很轻,“在江南的宅子里,收在书房暗格。偶尔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有些人情,是欠不得的。”

      人情。

      寄云栖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十年宫闱沉浮,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人情能说得清的了。是试探,是算计,是并肩,是生死相托,是此刻走在这条宫道上,明明各怀心思,却又诡异地默契。

      “殿下觉得,枢机阁会买账吗?”他换了个话题。

      “会。”顾苍旻说,“枢机阁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站队,什么时候该亮筹码。”

      “筹码?”

      “太子倒了,三皇子废了,五皇子……暂时成不了气候。”顾苍旻的声音在晨风里有些飘忽,“但朝堂不会真空。总有人要填上来。枢机阁这些年藏得太深,藏得自己都快发霉了。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帮新主子上位,换一个从暗处走到明处的资格。你说,他会不要吗?”

      寄云栖沉默。

      这话说得太直白,直白得让人脊背发凉。但仔细想想,又确实是这个理。枢机阁掌监察之权,却十年不显山不露水,为什么?要么是皇帝有意压制,要么是阁主在等。等一个能让他从暗处走出来的时机。

      现在这时机来了。

      “到了。”

      顾苍旻停下脚步。

      寄云栖抬头。面前是一座不起眼的殿阁,青瓦灰墙,门楣上连块匾额都没有,只有两扇厚重的黑漆木门紧闭着。门前没有守卫,没有石狮,连台阶都只有三级,朴素得像个堆放杂物的库房。

      但寄云栖知道,这就是枢机阁。

      大晟最神秘、也最让人忌惮的地方。

      顾苍旻上前,抬手叩门。三长两短,很轻,但在寂静的清晨里清晰可闻。

      门内传来脚步声。很轻,很稳,每一步的间隔都分毫不差。门开了条缝,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是个老太监,脸上皱纹密布,眼睛却异常清亮,亮得像两口深井。

      “七殿下。”老太监开口,声音沙哑,“阁主等候多时了。”

      顾苍旻点点头,迈步进门。寄云栖跟在后面,经过老太监身边时,感觉那双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像刀子刮过。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殿内很暗。

      不是光线不足的那种暗,是刻意营造的暗。窗户都用厚厚的黑绒帘幔遮着,只留几盏油灯在角落幽幽燃烧,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空气里有股陈年纸张和墨汁混合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近乎腐朽的熏香气。

      “七殿下这边请。”

      老太监引着他们往深处走。穿过两道帘幔,来到一间不大的内室。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案,两把椅子,还有一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架上堆满了卷宗,有些已经泛黄发脆。

      书案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门,正低头看手里的卷宗。听见脚步声,他放下卷宗,缓缓转过身来。

      寄云栖第一次看见枢机阁主的真容。

      很普通的一张脸。五十来岁,面容清瘦,眉毛很淡,眼睛不大,鼻子嘴巴都长得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他穿着深灰色的常服,料子普通,款式普通,连袖口磨出的毛边都普普通通。

      只有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口古井,井水太深,深得看不见底。他看着顾苍旻,又看看寄云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在看两件家具,或者两卷待批的文书。

      “七殿下。”他开口,声音也很普通,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久仰。”

      “阁主客气。”顾苍旻在他对面坐下,寄云栖则立在椅侧,“本王今日来,是想跟阁主借一样东西。”

      “哦?”阁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殿下想借什么?”

      “借阁主手里,这十年积攒的所有东西。”顾苍旻说得很直接,“太子党的,三皇子党的,五皇子党的,还有那些藏在暗处、还没浮出水面的。所有。”

      阁主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顾苍旻:“殿下要这些做什么?”

      “肃清朝堂。”顾苍旻迎着他的目光,“朔北的案子要查到底,贪墨的链子要斩断,该清算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清算……”阁主重复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殿下可知,这朝堂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经得起清算?”

      “不知道。”顾苍旻说,“所以来问阁主。”

      阁主沉默片刻,忽然看向寄云栖:“寄将军觉得呢?这朝堂……该不该清?”

      问题抛得突然。

      寄云栖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末将一介武夫,不懂朝政。但末将知道,朔北十万将士不能白死,家父的血不能白流。”

      “血债血偿。”阁主点点头,“是这个理。但寄将军,你有没有想过,这朝堂上欠血债的,不止太子一人。你真要一个个讨过去,恐怕……讨不完。”

      “讨不完也要讨。”寄云栖说,“能讨多少是多少。”

      阁主看着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微澜。很短暂,短暂得像错觉。

      “好。”他说,重新看向顾苍旻,“殿下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但有条件。”

      “讲。”

      “第一,枢机阁从今往后,不必再藏。”阁主的声音很平静,平静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一个名分,一个能光明正大行走在朝堂上的名分。”

      顾苍旻点头:“可以。本王会奏请父皇,将枢机阁并入都察院,阁主领左都御史衔,独立监察百官之权。”

      “第二,”阁主继续说,“我要一个人。”

      “谁?”

      “杨振岳。”

      寄云栖瞳孔一缩。

      顾苍旻的神色也凝重起来:“阁主要他做什么?”

      “鹰扬卫残余十三人,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阁主说,“杨振岳能在暗处藏十年,查清朔北真相,这份心性和本事,枢机阁需要。我要他带着鹰扬卫,并入枢机阁暗部,专司查案缉凶。”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寄云栖脑子里飞快转着。杨振岳不会愿意。鹰扬卫的弟兄更不会愿意。他们查了十年,是为了给死去的兄弟讨公道,不是为了给枢机阁当刀。

      “阁主,”顾苍旻缓缓开口,“这件事,本王做不了主。得问杨振岳自己。”

      “殿下可以劝他。”阁主说,“告诉他,在枢机阁,他能做的事更多。朔北的案子只是冰山一角,这朝堂底下埋着的污糟事,比朔北深十倍。他想查,我就给他刀;他想斩,我就给他路。”

      这话说得很有诱惑力。

      寄云栖几乎能想象杨振岳听到这话时的反应——十年隐忍,十年追查,好不容易真相大白,却发现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黑暗还在后面,更深的泥潭还没踏进去。是抽身而退,还是继续往下走?

      “第三呢?”顾苍旻问。

      “第三,”阁主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异常锐利,“我要殿下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无论将来谁坐那个位置,”阁主一字一顿,“枢机阁的刀,只斩奸佞,不伤忠良;只查真相,不问立场。殿下若能应下这一条,从今日起,枢机阁就是殿下手里最利的刀。”

      顾苍旻沉默了很久。

      久到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动,将那双眼睛映得忽明忽暗。寄云栖站在一旁,能感觉到空气里绷紧的弦——这根弦一头系着顾苍旻,一头系着枢机阁主,中间悬着的,是整个大晟朝堂的未来。

      “本王应了。”顾苍旻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枢机阁的刀,只斩奸佞,不伤忠良;只查真相,不问立场。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阁主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寄云栖几乎以为他要反悔。但最终,阁主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顶层取下一个木匣。

      木匣很旧,边角都磨得光滑了,锁扣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阁主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锁,掀开匣盖。

      里面是厚厚一摞卷宗。

      “这是第一批。”阁主说,将木匣推到顾苍旻面前,“太子党核心二十七人,贪墨、结党、舞弊、枉法,证据俱全。三皇子党十九人,除贪墨外,还有私贩盐铁、豢养死士的实证。五皇子那边……暂时只查到三个,都是门下官员,他本人还算干净。”

      顾苍旻拿起最上面一卷,展开。灯光下,密密麻麻的字迹清晰可见——某年某月某日,某官员收受某盐商银两多少;某年某月某日,某官员与太子府管事密会,商议何事;某年某月某日,某官员将一批军械以次充好,发往北境……

      一条条,一件件,详细得让人心惊。

      “这只是冰山一角。”阁主说,声音平静无波,“朝堂上下,六部各司,地方州县……这十年积攒的东西,能堆满这间屋子。殿下真要查,得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查到不该查的人,可能会碰到不该碰的线。”

      顾苍旻合上卷宗,抬眼看他:“比如?”

      “比如……”阁主顿了顿,“江南沈家。”

      寄云栖心头一跳。

      沈家,三皇子母族,江南第一门阀。掌控盐铁茶丝,富可敌国,在朝中门生故旧遍布。动沈家,等于动半个江南。

      “沈家怎么了?”顾苍旻问。

      “沈家这十年,通过漕运走私的货物,价值不下五百万两。”阁主说,“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沈家背后,可能还连着别的人。”

      “谁?”

      阁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木匣里抽出一份单独的卷宗,推到顾苍旻面前。

      卷宗很薄,只有两三页。顾苍旻展开,快速浏览,脸色渐渐沉下来。寄云栖站在他身后,也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是几笔账目往来,数额巨大,但更让人心惊的是账目另一端的名字。

      南诏。

      “沈家和南诏有往来?”顾苍旻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不止往来。”阁主说,“三年前,南诏三王子曾秘密入京,在沈家京郊别院住了七天。那七天,别院闭门谢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七天之后,三王子离开,沈家从漕运调了一批货南下,名义上是茶叶丝绸,实际上……是军械工匠。”

      军械工匠。

      四个字,像四根针扎进耳膜。

      寄云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朔北之战,太子通敌北狄,克扣军械,导致大败。现在沈家又私通南诏,贩卖军械工匠。这朝堂,这江山,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

      “证据呢?”顾苍旻问,声音很冷。

      “证据在江南。”阁主说,“沈家做事很小心,京城这边查不到实据。但江南……枢机阁在那边有线人,已经摸到了一些线索。只是沈家根基太深,动起来牵扯太大,所以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顾苍旻沉默。

      他看着手里那份薄薄的卷宗,看着上面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忽然想起父皇在养心殿里说的话——“旻儿,朕是皇帝。皇帝的第一要务,不是公道,是江山。”

      现在他明白了。

      这江山底下埋着的污秽,比他想象得深得多,也脏得多。真要一铲子挖下去,可能挖出的不是公道,是塌方。

      “殿下,”阁主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些东西,我给殿下,不是为了让殿下立刻动手。是让殿下知道,这潭水有多深,这局棋……有多大。”

      顾苍旻合上卷宗,放回木匣。

      “阁主觉得,这局棋该怎么下?”

      “慢慢下。”阁主说,“先收拾太子党,稳住朝堂。再敲打三皇子,逼沈家吐出些东西来。至于南诏那条线……先放着,等时机。”

      “时机什么时候会来?”

      “等南诏自己乱起来的时候。”阁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南诏老王病重,三个王子争位,三王子现在最需要外援。沈家和他绑得太紧,一旦三王子失势,沈家就会急。人一急,就会露出破绽。”

      顾苍旻看着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眼神深不见底的男人,忽然意识到——枢机阁主这十年,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布了一张很大的网,网住了整个朝堂,甚至网到了境外。他在等,等一个能收网的时机。

      而现在,顾苍旻成了那个收网的人。

      “杨振岳的事,”顾苍旻换了个话题,“本王会去问。但他答不答应,得看他自己。”

      “我等他三天。”阁主说,“三天之后,若他不来,就当我没提过。”

      顾苍旻点点头,起身:“那本王告辞。”

      “殿下慢走。”阁主也起身,送他们到门口,“还有一句话,想提醒殿下。”

      “请讲。”

      “陛下病重,但还没糊涂。”阁主看着他,眼神很深,“殿下今日在养心殿说的话,陛下都听进去了。但听进去,不一定会照做。殿下……好自为之。”

      顾苍旻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阁主知道本王在养心殿说了什么?”

      “不知道。”阁主笑了,笑容很淡,“但能猜到。殿下这样的人,不会说陛下想听的话。”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顾苍旻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推门而出。

      门在身后合拢。

      晨光扑面而来,刺得眼睛有些发疼。寄云栖跟在顾苍旻身后,走下那三级朴素的台阶,重新走进宫道。晨光已经大亮,宫墙上的琉璃瓦反射着金光,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是早朝的时间到了。

      但今日没有早朝。

      太子被囚,三皇子闭门,五皇子称病,皇帝卧床。这座皇宫,这座朝堂,第一次显出一种诡异的、死寂的空旷。

      “殿下信他吗?”寄云栖低声问。

      “信一半。”顾苍旻说,“他给的东西是真的,但没给全。枢机阁手里,肯定还有更重要的筹码。”

      “比如?”

      “比如……父皇的病情。”顾苍旻的声音很轻,“比如……当年母妃的死。”

      寄云栖心头一震。

      他猛地看向顾苍旻,但顾苍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晨光在他侧脸上镀了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眼睛深处。

      “阁主最后那句话,”顾苍旻继续说,“是在提醒我,也是在警告我。父皇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一旦掌权,会做什么。所以他不会轻易放权,不会让我……走得太快。”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

      “慢慢来。”顾苍旻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有他的棋,我有我的路。看谁能走到最后。”

      两人沉默地走着。

      宫道依然很长,长得看不见尽头。但这一次,寄云栖忽然觉得,这条路也许没那么难走。因为身边这个人,比他想象得更清醒,也更坚韧。

      “云栖,”顾苍旻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有一天,我要做的事,会伤到你……你会恨我吗?”

      寄云栖脚步一顿。

      他转头看向顾苍旻,晨光里,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深得像海。

      “殿下要做什么?”

      “不知道。”顾苍旻摇头,“但这条路走到底,可能会碰到不得不做的选择。可能会……伤到不该伤的人。”

      寄云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殿下,”他说,“十年前在朔北,我父亲教过我一句话——为将者,有时候明知会伤到自己人,也得下令。因为不下令,死的人更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殿下现在走的,也是一条将军路。路上会有取舍,会有牺牲。但只要最后走到的那个地方,值得这些付出……那就够了。”

      顾苍旻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很轻地拍了拍寄云栖的肩膀。动作很快,快得像错觉。

      “谢了。”他说,声音有些哑。

      两人继续往前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