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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暖阁夜话,疑心化试探 ...

  •   暖阁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孟初霁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身体因为恐惧和温清栀那穿透性的目光而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如何认得“梦甜香”?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实话实说?说自己看过《凤倾天下》这本书,知道皇后对某些香料过敏?那绝对会被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烧死!说现代知识?更不行!
      “回……回娘娘……”孟初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眼神尽量显得茫然又带着点后怕,“奴婢……奴婢不认得那是什么香……奴婢在永巷时,住的屋子又破又潮,经常生霉,墙角……墙角也常有老鼠打洞,留下些灰白色的粉末……奴婢以为是脏东西,怕污了娘娘的地方,才……才斗胆说出来……” 她语无伦次,将一切归咎于永巷的肮脏和自己的“无知”。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永巷的老鼠灰和精心调配的“梦甜香”残灰,质地、气味天差地别。但此刻,她只能赌!赌皇后不会深究一个粗使宫女的见识,赌皇后更在意的是下毒之人,而不是她这个“意外”的发现者。
      温清栀静静地听着,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孟初霁的心上。
      她审视着地上跪着的少女。那张脸依旧带着未褪尽的稚气和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此刻因为恐惧而显得楚楚可怜。眼神慌乱,却又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她的解释固然牵强,但那份急于撇清、只想保命的惊慌,却不似作伪。
      更重要的是,温清栀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孟初霁,心思或许不深,但她的“价值”,似乎并不在于她的“见识”,而在于……她触碰自己时带来的那种奇异的、能缓解痛苦的舒适感。那种感觉太过真实,太过特别,让她无法轻易舍弃这个“人形良药”。
      “永巷……”温清栀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倒是个‘长见识’的地方。”
      孟初霁的心猛地一沉。
      “起来吧。”温清栀却话锋一转,“今日之事,你虽莽撞,却也……算有功。”
      孟初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功?皇后说她有功?巨大的劫后余生感让她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连忙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站稳,声音哽咽:“谢……谢娘娘明察!奴婢不敢居功,只求……只求娘娘平安!”
      这句“只求娘娘平安”,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急切和真诚,清晰地落入了温清栀耳中。她眸光微动。
      “柳嬷嬷会查清此事。”温清栀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案上的奏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你既在凤仪宫当差,又非愚笨不堪,整日做些洒扫粗活,也是浪费。”
      孟初霁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从明日起,升为三等宫女。”温清栀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负责暖阁及回廊的日常清扫、器物擦拭。具体事宜,柳嬷嬷会安排。”
      孟初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狂喜直冲头顶!三等宫女!负责暖阁和回廊!这意味着她可以名正言顺、更频繁地出入温清栀日常活动的核心区域!距离她的“药源”更近了!
      “谢娘娘隆恩!谢娘娘隆恩!奴婢一定尽心竭力,肝脑涂地!”孟初霁激动得又要跪下磕头。
      “不必了。”温清栀抬手制止了她,目光终于从奏折上移开,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探究,“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更不留……心思不正之人。你既得此机会,当好自为之。” 最后四个字,带着清晰的敲打意味。
      “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绝不敢有半分歪心思!”孟初霁连忙躬身应下,姿态恭谨到了极点。
      “下去吧。”温清栀重新低下头。
      孟初霁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暖阁。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手脚都在发软,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成功了!她不仅逃过一劫,还升职了!离温清栀更近了!那销魂的触碰……是不是也更有机会了?
      暖阁内。
      温清栀放下奏折,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额角。刚才的审问和怒火,似乎又勾起了那恼人的头痛。
      她的目光落在孟初霁刚才跪过的地方,又扫过小几上那壶新换的、还氤氲着热气的碧螺春。那个小宫女惊慌失措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只求娘娘平安”,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无用之人……心思不正……”她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自嘲的弧度。她留下她,又岂是因为她“有用”或“心思正”?
      柳嬷嬷很快回来了,脸色铁青:“娘娘,查过了!今日负责添炭和清扫暖阁的是小宫女春杏!那丫头嘴硬,一开始死不承认,用了点手段才招了!是……是前殿负责花木的太监刘全给了她一小包东西,让她每次添炭时,悄悄撒一点在炭盆边上!说是……说是丽妃娘娘赏的‘安神香’,能让娘娘心情愉悦,对她另眼相看!那蠢货就信了!”
      “刘全呢?”温清栀的声音冰冷。
      “已经派人去拿了!但那老阉狗滑溜得很,听到风声,竟……竟在住处悬梁了!留下封遗书,说是自己鬼迷心窍,贪图丽妃的赏钱,与旁人无关!”柳嬷嬷咬牙切齿,“死无对证!线索断得干干净净!”
      意料之中。温清栀眼中寒光一闪。丽妃……或者说,丽妃背后的人,手脚倒是快。
      “把春杏处理掉,做得干净些。”温清栀语气平淡,仿佛在决定一只蝼蚁的生死,“至于刘全……既然他‘畏罪自尽’,那就按宫规处置,牵连家人,以儆效尤。” 冷酷的命令,彰显着皇后的铁血手腕。
      “是!”柳嬷嬷应下,随即犹豫了一下,看向温清栀,“娘娘,那……那个孟初霁?她今日……”
      “她?”温清栀揉了揉额角,头痛似乎有加剧的趋势,“暂且留着。升为三等宫女,负责暖阁和回廊。你亲自盯着,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柳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老奴明白了。娘娘放心,老奴会把她盯死在眼皮子底下!只是……娘娘,您的头风症似乎又犯了?可要传太医?”
      “不必。”温清栀摆摆手,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那双带着纯粹炽热光芒的眼睛,还有指尖触碰发丝时带来的奇异暖流。或许……有比太医更“对症”的“药”。
      “去传孟初霁。”温清栀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让她……来为本宫,再梳一次头。”
      当孟初霁被柳嬷嬷冷着脸带到暖阁,听到皇后要她再次梳头的命令时,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脑中炸开!
      她强忍着激动,净了手,拿起温润的玉梳,再次站到了温清栀身后。
      暖阁里烛火摇曳,气氛静谧。温清栀卸去了钗环,墨发如瀑,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孟初霁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玉梳轻轻滑入那冰凉顺滑的发丝。
      熟悉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酥麻感再次从指尖传来!紧接着,那令人贪恋的暖意如同涓涓细流,温柔而持续地流淌开来,精准地抚慰着温清栀紧绷的神经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温清栀几不可闻地喟叹一声,身体在那持续的暖意中,缓缓放松下来。果然……不是错觉。这个孟初霁,她的触碰,真的能缓解自己的痛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某种自己未曾听闻的异术?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她感受着那梳齿在头皮上轻柔划过的触感,感受着那奇异的暖流在四肢百骸流淌,驱散疲惫和疼痛。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宁包裹着她。
      而孟初霁,也完全沉浸在这极致的满足感中。每一次触碰,都带来灵魂深处的慰藉。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眼神专注而虔诚。
      “孟初霁。”温清栀闭着眼,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沙哑。
      “奴婢在。”孟初霁连忙应声,心跳加速。
      “你……似乎很怕本宫?”温清栀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孟初霁手一抖,差点把梳子掉地上:“奴婢……奴婢不敢!娘娘仁德威严,奴婢只有敬仰之心!” 她赶紧拍了个拙劣的马屁。
      “呵,”温清栀似乎轻笑了一声,很轻,却让孟初霁心头一颤,“敬仰之心?那为何每次触碰本宫,你的手都在抖?”
      孟初霁瞬间僵住!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她发现了!她果然发现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怎么办?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得了怪病?皇后会信吗?还是会把她当成怪物烧死?
      就在她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跪下请罪时,温清栀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深究,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困惑?
      “你的触碰……”温清栀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似乎……能缓解本宫的头疾?”
      孟初霁的大脑一片空白!皇后……皇后竟然主动提出来了?!她感受到了?!她不仅感受到了,还似乎……接受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病”在皇后这里,不再仅仅是“逾矩”和“诡异”,而是有了“价值”!一种能被皇后认可的价值!
      “奴婢……奴婢……”孟初霁激动得语无伦次,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只是想着要好好伺候娘娘……能让娘娘舒服些……奴婢……奴婢就……” 她语无伦次,表达不清,但那话语中透露出的纯粹喜悦和毫无保留的“奉献”之心,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温清栀沉默了。
      她能感觉到身后少女的激动和语无伦次,也能感受到那梳头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得更厉害了,但传递过来的暖意,却似乎更加清晰、更加舒适了。
      这丫头……似乎真的只是因为能“帮”到自己,而感到纯粹的快乐?没有算计,没有邀功,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靠近和付出的冲动?
      这种纯粹,在后宫,太过罕见,也太过……令人费解。
      温清栀缓缓睁开眼,望着铜镜中模糊映出的、站在她身后那个瘦小却眼神亮得惊人的身影。
      疑云,似乎消散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纯粹”的微弱动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暖阁夜话,疑心化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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