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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来岂是寻常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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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姐弟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白玉京从外面进来,看见三个人一愣,他刚道一声“二哥,”,便看见赵无极示意他跟着去书房。
书房坐定,赵无极便冷声开口,“离衡选开始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了,但是,卷子要换。”
白家三姐弟面面相觑,白玉京忙把书信抽出来,“二哥,仲斐这封信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事?”赵无极点头,“不错,仲斐一直盯着谢知常送的那批货,我以为是和虞国有关,现在很明显,他们目的始终在衡选上。好一个瞒天过海。甚至蕤哥儿也被他们算了进去。今天要不是你们和仲斐相见,恐怕仲斐还想不到这一层。”
白玉京说,“多亏仲斐想得及时,他叫我尽快赶回来…不过,还是二哥厉害,居然更早预料到了。”白玉蟾笑说,“哪里是二哥料事如神,是蕤哥儿赶回来报信的,你是没看到他回来时的样子,半边衣袖都红了,整个人面如金纸般,还就他一个人回来,着实吓坏了老三。”
赵无极开口道,“你回来的时候是有人绊住了?”白玉京道,“不错,我们一去一回,都碰到了人。但是两次的人似乎不是同一批。我们一去的时候,看行事风格似乎是江湖势力,我以为是冲着楚家小子来的,回来的时候就比较难脱身了,我觉得有点……”白玉京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无极,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我觉得像大内的人。”
书房里一下静默了下来,赵无极又开始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梅瓶,过了半炷香,赵无极长长吸了口气,“真难办,太难办了。”白玉京挠了挠头,起了个话头,“这么看,楚家小子有点功夫,比我晚走早到。”白玉圭接话道,“他哪里是有点功夫,他那是一刀换一刀,你肯让人砍一刀你也能快点回来。”白玉京咋舌,“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吗?”白玉蟾转头问道,“二哥,既然原本的题目不能用了,我现在就去换,不过好在我们当时前期功夫做的足够多,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白玉京当时忍不住,仿着时下流行的小调说道,“我的姐,我的学政提督,快些儿准备吧。”白玉蟾翻了一个白眼,“二哥正烦着,你收敛点。”
赵无极笑了笑,“这次也并非全无收获。叔鉴已经在考馆,孟桓准备好就去和叔鉴接洽。季礼,你守着王府和蕤哥儿。仲清随我去做一场好戏。”
玉蟾和玉圭二人点头离去,白玉京一跳三尺高也跟着赵无极出来,边走边说,“二哥,你就说需要弟弟做什么吧。我最喜欢跟着二哥做事了。”二人越走越远,隐约听到
且说玉蟾叫来暗卫,先派去考院说明情况,自己在上房议事厅里面点起一支香,开始准备新的考题。白玉蟾,字孟桓,本来白夫人梦见仙人所感,所以在她十八岁时为她取了表字孟姮,她不喜欢,便改为了孟桓。玉蟾平时一副利落打扮,顺长的马尾老老实实的趴在背后,身形略高大,和双胞胎弟弟白玉京站一起时极为相似。细看的话,白玉蟾的眉毛更加漂亮,而且一双素手修长白净。白玉京的手则非常短胖,因为这双手,小时候没少被姐姐取笑,他甚至为此哭鼻子。也算是“黑历史”了。白玉蟾能文能武,和两个“文盲”弟弟完全不同。丰国文气浓厚,无论男女都要识字。都可参加考试。男子参加衡选,女子参加仪选。不过仪选并不常有。而白玉蟾,在五年前参加仪选时,名列天璇第一。时评其文其诗通达流丽,虽然白家是赵无极的表亲,但是在世家里并不显要,所以在上京有了这样的大名声并不是什么好事。眼看着一些浪荡世家子弟有意于玉蟾,白家便求到了赵无极跟前。赵无极那会儿还不是宣王,但是很果断地出手表态。皇家的面子还是够的。所以等到赵无极封王开府,白玉蟾便为赵无极做事。宣王府奏折文章多出自她手。这次的考题也不例外。只见白玉蟾略加思索,组织文句,誊抄考题,火速送到府中后院印刷。
等到距离开始考试还有不到两柱香的时候,白玉蟾背着考卷密函快马加鞭奔向考院后门,看见叔鉴也不废话,三言两语交代好事情,便歇息在别室。宫叔鉴拿着考卷,走入正堂。他巡视了四周。考生都已经静静坐好。左边就是显州显贵的施氏两兄弟。施氏本就是盘踞于此上百年,家风含蓄低调,只有几十年前,出过天玑第一的施耐德。这次衡选来的两位,哥哥叫施大时,字不齐,弟弟施大有,字不害。二人联席而坐,一个方脸一个圆脸。再往右看,是一些士籍人物。不过最惹眼的还是最末尾身穿褪色绿衫的青年。
宫叔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这个青年人长得极为俊秀,单眼皮微微上调已经颇具威仪,鼻梁像北地最漂亮的刀背一般,瘦长脸面,还有点少年的稚气。饶是宫叔鉴见过各色人物,也不由得心里想,这怕不是哪位世家公子玩心大起想要搏个名声吧?待一会儿且看看成色如何。
宫叔鉴轻咳一声,诸位考生极有眼色,立刻肃静了起来。等待考卷分发完毕。宫叔鉴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没错过每一位考生的神色。
另一边考院后面的别院中,赵无极虽然没怎么休息,但仍然是一副平和模样。旁边的李松龄却不似上次见面一样轻松。他椅子只坐了一半。他们面前跪着的是浮槎居一别后,与赵无极第二次相见的武逢吉。
“寿山,这位武校尉为什么会出现在泰来县呢,而且,连本王的车驾也敢拦。”
“殿下,在下实不知为何武校尉会出现在林县,当时在下已经责令他反省自身,不可辜负国主知遇之恩。”
武逢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才低下头去,“禀殿下,是在下接到了泰来县的密报,称有虞国的舌头在泰来县活动。所以在下这才带人阻拦,不料错认了白大人。”
赵无极稍稍偏头,“寿山,本王虽然不管事,但我身边的白仲清却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看起来也不像上虞国细作吧?”赵无极喝了口茶,含笑问道,“他像细作,那你看,本王像什么?嗯?”
李松龄听完急忙离座,频频作揖,“殿下,松龄惭愧!是松龄失察!松龄这就具表奏上,撤去武逢吉校尉之职,传阅全军,以儆效尤。”
赵无极又呆了一呆,刚要张口,就看武逢吉以头触地,闷声道,“殿下,你不能撤掉我。”
李松龄震惊的扭头,“武逢吉,你说什么?”
“武逢吉虽然粗人一个,还是懂得有功论赏,有过论罚的道理。在下错认了白大人,但在下作为显州校尉,抓捕敌人乃是本职工作,如果殿下这样处置,恐怕难以服众。”
李松龄那张平平的脸完全皱在了一起。完全忘记了组织语言。
赵无极倒是很平静,摸了摸杯沿,“好一个难以服众,寿山,依你看,我是不能处分这样一个坚守本职,知事明理的好将官喽?”
李松龄苦着脸色,“殿下明鉴,松龄不敢。松龄今日早晨得知此事后,立刻将他绑来向殿下请命。请殿下高抬贵手。”
赵无极笑了一下,“寿山啊,本王的手该抬到哪里呢?”
另一边,宫叔鉴这边精彩得很。最末尾的惨绿少年,他有心多关注,只见那位考生拿到试卷后,略一思索,就开始动笔写了起来。宫叔鉴越发觉得,这必定是显州哪位世家子弟来体验生活了。正当他心里默默想着到底是哪家显州世族的时候,他就看到最前面施氏的两位子弟,实在是有趣的紧。两张脸虽一圆一方,但是神态相似得很,都是一副咬到满嘴酸浆果的表情。圆脸的是哥哥施大时,时而涂涂画画,时而紧咬笔杆。方脸的施大有,则是死盯着试卷,连笔也不动。宫叔鉴心想莫非这位施大有,不可貌相?要知道他们施家当年得了天玑第一的施耐德,人送外号“一炷香”。因为他写文章时候必先闭眼思索状如深睡,再睁眼便文思泉涌。一炷香时间下笔一挥而就。宫叔鉴感叹,施家这一出手,怕是又一个大才。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大对劲,除了施家两位,其余世家子弟面色也不自然,早上时间紧迫,他和白玉蟾只是匆匆交谈了几句,依现在的情形看,这次题目泄露,绝非一家两家的问题。这些世家子弟怕不是都有份参与。
这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宫叔鉴脸色渐渐沉下来,都察院中丞金木同,最近一年颇得圣望,哪怕是出身士籍,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这样的人,居然向世家抛橄榄枝。这次七曜局抗议衡选不公,他们还感叹金木同竹篮打水,世家不会感谢他,士籍也不会原谅他。孤臣一个,有点可怜。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显州本就是金木同负责都察,世家却仍然能拿到赵无极准备好的考试题目。金木同倒也罢了,朝中能让他出手的,又是谁呢?
宫叔鉴绞尽脑汁思考之际,赵无极这边也默默地想到了金木同。金木同也是他在青简山的师兄,不过这位师兄并没有在青简山逗留很久就下山了。他始终与青简山的环境格格不入——当时他还很为金木同担心。不过自从金木同做官后,他发现,金木同就是有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能力。昨天李松龄半吞半吐提到武逢吉很受金木同赏识,他很不明白,这种人也配他金木同来费心周全?这副蠢样子,难道不是笑话吗?
赵无极无意识地摸了摸戒指,脸上仍然一副温吞的神色,李松龄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他看得很清楚,就算今天宣王就是要和武逢吉对着干,那谁也说不了什么——谁让武逢吉自己作死。本来他想保住武逢吉,卖一个人情给金大人。现在?现在他只想不要让宣王怪到自己身上。真是有苦难言。李松龄好歹也是河州李氏出身,官场上自问四平八稳从无差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由得愈发埋怨起武逢吉来。
正在三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时候,宫叔鉴已经回到别院,他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便了然一笑,“殿下,卷子已经收好了。”
赵无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笑道:“拿来吧。”
宫叔鉴呈上了试卷,便立在一旁,状似无意般说道:“寿山兄,不是小弟多嘴,这位武校尉伤了我们仲清不说,还伤了楚家的小公子。这会儿还在殿下那里养伤呢。”
赵无极意外的看了一眼宫叔鉴,又低头看卷子不言语。
李松龄急问道:“楚家?怎么又有楚家的事?”
宫叔鉴点点头,“对啊,你不知道?要不是仲清赶得及时,小公子难保无虞,寿山兄恐怕此刻不能好好站在这里了。”
李松龄失去了表情管理,他紧紧闭了闭眼睛,“武逢吉擅权专任,玩忽职守,我这就具表奏上,撤掉他显州校尉一职。”
武逢吉抬头恨恨地盯着李松龄,“李松龄!竖子何敢!”
李松龄像是松了口气般,反倒亲切起来,“武逢吉,你要是还有话,留着给喜欢听你讲话的人说吧。”说完一挥手,武逢吉挣扎着被带了下去。
赵无极微微一笑,对李松龄说道,“寿山做事素来妥帖,我自是放心。来,喝茶,看看显州才子都写了什么。”
李松龄接过试卷,开头正是施大时的“大作”,卷子上画了一个人在给容器注水,身后有五个人恭敬地看着。旁边题诗:“君子器,君子器,满覆中正虚则欹。圣人引瓶注泉水,器倾于前长太息。功被天下名四海,持盈有道须舍之。满招损,谦受益。我劝世人常学此,修得灵台窥天机。”
李松龄哭笑不得,“这太儿戏了,连打油诗都算不上。”赵无极也笑道,“施家已经很久没来应衡选,怎么今年倒送来这样一位妙人。”
李松龄答道,“这个在下倒是清楚些,施家一直和虞国那边有些交情,所以不愿在朝中有过多牵扯。但这几年情况又不同往日,所以也来表个态度。只是这……”
赵无极点点头,“无妨,国主自有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