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树》Achernar

1、我们的曾经

　　“再爱我一次吧，德里克斯。”
　　“如果死树能再发芽，艾德华，我会再爱上你。”
　　*
　　德里克斯从床上惊起。
　　窗外是一片绿意，与窗内有些格格不入。兴许是采光不怎么太好的缘故，窗内阴沉沉的。
　　德里克斯捂着眼睛，正慢慢适应着阳光。
　　都说爱情是不可避免的，德里克斯也一样。他曾爱上一个名叫艾德华的年轻男人，没错，一个男人。
　　老友说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连恋人的性别都可以不在意。爱情当然没法解释，他无奈摊手，说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
　　艾德华年轻有为，是当地大学的教师，而他则是个作家。但好在他也算小有名气，不用担心饿死街头。
　　他喜欢给艾德华写诗，因为一看到他，德里克斯就满脑子之前写不出来的情情爱爱。
　　“你是我的缪斯啊，艾德华。”
　　“让你满脑子那种素材的缪斯？”艾德华坐在桌边眼也没抬。
　　德里克斯会笑嘻嘻地抱住他，然后反问：“你不喜欢这样吗？”
　　但老实说，他们并没有闹到过床上去，因为艾德华似乎对他没有感觉。
　　这也奇怪，毕竟没有感觉之前就不该答应他的追求。但谁知道？德里克斯自认为从没看懂过艾德华。
　　艾德华会和他接吻，会引诱他，虽然都止于脱衣服这个环节；他也会回应德里克斯笑着写的一些小情诗。
　　“亲爱的，你是我生命的源泉，我每天都渴望你的垂怜。”
　　“记得多喝水。”
　　那为什么德里克斯会觉得艾德华对他没感觉呢？这也很好看出来：他从不出席德里克斯的一些聚会，无论是家庭的还是朋友的。
　　老友又一次打趣他，说他金屋藏娇，都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德里克斯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摊手吧，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德里克斯也喜欢误导艾德华。比如，他会在艾德华面前刻意吃他讨厌的香菇，假装自己很爱吃。然后看艾德华有些纳闷的表情，边笑边被香菇恶心的不行。
　　这说明艾德华也没看透他，不是吗？
　　德里克斯还是很喜欢艾德华的。
　　他们都追求灵魂的共鸣，每一次贴近都是颅内群星的相会。德里克斯喜欢望着艾德华出神，直至艾德华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被你这样看着，我可没法工作。”
　　德里克斯会笑眯眯地眨眼睛，让艾德华主动放手。
　　对了，还有什么没说来着？是初遇吗？
　　说起初遇，德里克斯至今仍无法释怀。
　　在他的审美中，一段美好爱情的开端应当具备一些戏剧性场景。大雨，艳阳，又或是一场旅行？在暴雨中追逐，在雪山上热吻。
　　但他失望了，那些戏剧一定不源自生活，不然为什么他和艾德华的相遇那么平淡无奇？
　　“我在大学那片银杏林下坐了很久。在想什么，倒是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有个人坐在了我的旁边。”
　　德里克斯一扭头，正对上了艾德华的眼睛。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他满脑子只想着一句话。
　　上帝，我想我爱上他了。
　　毕竟这世界都是忙忙碌碌的。有谁会因为好奇，停下匆匆的脚步，去看一片落叶？
　　或许艾德华是在看他，那谁知道？就假装他在看叶子吧，德里克斯不愿再多想。
　　“你在看什么？艾德华先开口。
　　德里克斯还有些愣，“在看叶子。”
　　艾德华也将视线挪到金黄的叶子上，“你是在看一片树叶的坠落吗？”
　　德里克斯也抑制住自己看向艾德华的视线，“是一片树叶的生命。”
　　“生命？”
　　“对。这棵树一直在接受无数的死亡和新生，可惜它不能说话。”
　　艾德华笑了一声，“它会抱怨吗？”
　　德里克斯也笑了一下，模仿女巫的声线说道：“它会说：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我可是一棵能掌管树叶生命的神。”
　　他们相视一笑，幅度越来越大，最后躺到草地上。
　　“你很有意思。”艾德华很认真。
　　“谢谢，我也觉得。”
　　又是一阵笑声。
　　自那之后，德里克斯常常看见艾德华，就在那棵银杏树下。
　　他们就从哲学聊到神话，从土地聊到群星。
　　德里克斯很喜欢艾德华。艾德华也比德里克斯所想象地要更喜欢他。
　　“我要是在这棵树下冲你表白，你会答应吗？”德里克斯看着天空说。
　　艾德华习惯了德里克斯话题的跳跃，“你真表白再说吧。”
　　“我很喜欢你，艾德华。”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我表白了。”
　　“我答应了。”
　　德里克斯就笑，停不下来。
　　艾德华忍了一会，没忍住。于是就凑到他面前去，亲了他一下。
　　“现在这棵树应该要说你们两个滚远点了。”德里克斯煞有其事。
　　所以，早说了，爱情不需要原因。
　　德里克斯和艾德华就很好的证明了这点。
　　他们会先干完各自的工作，然后就在空余时间里对方疯跑；又或者是在图书馆里，看一本对方喜欢的书；再者，吃对方好奇但一直不敢尝试的奇怪食物。
　　“榴莲炒蜗牛？”艾德华冷着脸。
　　“我都吃了那盘葡萄酒炖鸡了。”
　　艾德华说这个非常好吃，让德里克斯尝试，最后两人都吐了出来。
　　“这个活动……”艾德华顺了口气，“下次没有了。”
　　“我支持。”
　　他们曾坐着铁皮火车，就那样没有目的性的逛了大半个世界。
　　他们曾兜过一个帽子的银杏叶，也曾偷偷观察过一只小猫。
　　“艾德华，你想养猫吗？”德里克斯跃跃欲试。
　　艾德华冷静地按住了他的手。
　　他说：“这只一看就有主人。”
　　最后的最后，在德里克斯的撒泼打滚下，他们还是买了一只小猫……玩偶。
　　被德里克斯摆到了书架的最顶端。
　　“快来，艾德华。”
　　“怎么了？”
　　“下雨了！”
　　“来了。”
　　德里克斯兴奋地大叫，艾德华满眼爱意地看着他。
　　等德里克斯冷静下来，“雨可是个好东西。”
　　“嗯？”
　　“你看，雨可以冲刷干净天空。”德里克斯指了指远处，“下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只剩下雨的声音。”
　　“所以你喜欢在雨天发呆。”
　　“听听雨声会让我有很多灵感。”德里克斯狡黠地笑，“比如现在，我要把我俩的爱情故事写成书！”
　　德里克斯说到做到，马上就跑去书桌前，提起笔。
　　“死树？”艾德华询问，“为什么叫这个？”
　　“因为他们都认为死树不可能发芽，但没关系艾德华，我会一直爱你的。”
　　“我会再次，毫不犹豫地爱上你。”
　　“因为我有魔法。”
　　*
　　这是本人—也就是德里克斯写的前传。这就是我想说的，想写在《死树》里的。
　　其实我快死了。
　　写在这里会不会被艾德华发现？算了算了，反正他早晚也会看到的。
　　但是他还没有回来。
　　写这本书就当是我的另一次生命吧。虽然我离开了这个不算太完美的世界，但是我还在看着他，在另一个世界？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我都是一个小老头了，是能写点苦情的表达一下我的不满的吧？谁让他还不回来。
　　我不敢保证我能在离开前写完，或许我应该跳着补充完？不行不行，我一定会写完的！
　　希望我能在一个温热的夏天离开，这样就不用担心艾德华会一蹶不振了，毕竟夏天总是让你欣喜的。
　　一切不顺心的事，就抛给命运吧。它能背上这口锅，但是也能视若无睹的继续给你添堵。
　　希望在生命结束的那天，我能记得冲命运骂一句我记得的脏话—见鬼的。
　　去你的，见鬼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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