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族学校攻略哪吒》鹿眠春

6、救美

　　他不是真的哪吒，不是真的。

　　敖丙在心中疯狂地给自己脱敏，一遍遍重复着。

　　这只是个游戏……

　　【心率过速，建议进行干预。】

　　一语毕，系统似乎实施了压制。敖丙深呼吸了几下，总算冷静下来，如同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水中。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淡青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惊悸的余波，虚与委蛇道：“嗯，谢谢你救了我们。”

　　李哪吒似乎对敖丙身后的机器人产生了兴趣。他歪了歪头，几步就凑到了十七旁边，“这玩意儿是什么？”

　　“检测到高威胁目标接近。”十七倏尔出声，机械臂凝出了短刃，指向近在咫尺的李哪吒。

　　“十七，停下。”担心节外生枝，敖丙喊道。

　　十七的动作一滞。

　　象征警戒的红光闪烁，十七认真分析主人的命令和自身程序的冲突。最终，红光消退，它仍保持着某种待机警戒的状态。

　　李哪吒见此，嫌弃地退到了一边，“切，还挺凶。”

　　敖丙瞥了眼面色不虞的人，担心对方会记恨十七，试图转移话题，“它叫十七，是我的辅助系统。外面不安全，我们最好尽快回到安全区。”

　　说完，他按下了开关，转向一条看起来更宽敞明亮的回廊方向。

　　“安全区？行啊，带路呗。”李哪吒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迈开长腿，很自然地走到敖丙的轮椅旁，似乎想帮忙。

　　“不用。”敖丙向侧前方滑开半尺，避开李哪吒的手，“我的轮椅，可以自行驱动。”

　　李哪吒额间朱砂似乎更红了些，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嗤笑一声，“还挺傲气。行，你自己走，小爷我乐得清闲。”

　　苏筱筱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气氛比刚才被怪物围困的时候还要诡异。一个冷得像冰，一个烈得像火，中间还有个随时可能亮警戒灯的机器人。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敖丙轮椅的另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前方的阴影蠕动起来，两只体型稍大的梦魇兽钻了出来。它们发出低沉的吼叫，涎水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白烟。

　　“啧，没完没了了是吧？”李哪吒眉头一拧，暗红色的眸子缭绕上戾气。

　　红绫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化作了凌厉的武器。混天绫收紧，烈焰瞬间升腾。梦魇兽如同纸糊般被勒碎，另一只见此，咆哮着扑过来。

　　李哪吒连头都没回，五指张开，掌心之中化出了一柄炽热的长枪。

　　烈焰爆燃。

　　梦魇兽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便成了焦黑的粉末。

　　整个过程，快、准、狠。

　　李哪吒转过身，看向敖丙的方向，“搞定，小意思。”

　　“太帅了！！”

　　苏筱筱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粉红色的星星，“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一下，我的天！你缺女朋友吗？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苏筱筱彻底化身尖叫鸡，满眼的崇拜和花痴，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恐怖袭击，而是偶像剧男主从天而降的英雄救美。

　　【主线剧情走完了。】

　　敖丙：“……”

　　也确实是英雄救美。

　　李哪吒被她这过于热情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他后退半步，离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远了一点，嘟囔道：“神经病。”

　　敖丙沉默着，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的复杂。刚才李哪吒行云流水的战斗姿态，以及标志性的混天绫又唤起了他不好的记忆。

　　“系统。”敖丙在识海中询问着，“李哪吒为什么会有神器？这里分明只是一个游戏世界。”

　　【李哪吒采用了高级NPC的模板，其装备为高维科技投影产物，和您的履霜戟类似。】

　　这解释非但没让敖丙安心，反而更添一层隐忧。

　　所以，即使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李哪吒骨子里依旧是个破坏力惊人的杀神？

　　敖丙瞥见旁边还在试图跟李哪吒搭话的苏筱筱，不觉升起几分敬佩，“她这样如此失态，在李哪吒眼中难道不奇怪吗？”

　　【所有玩家的言行举止均经过“合理化滤镜”处理，因此，NPC不会察觉到玩家身份。】

　　敖丙心中了然。

　　难怪李哪吒只是觉得苏筱筱吵闹，并未深究她过于现代和花痴的表现。

　　也不知道在李哪吒眼中，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一个坐轮椅、沉默寡言，可能还有点“吓破了胆”的学生会长NPC？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敖丙心中萌生了些涩意。

　　他及时掐断了自己的想法。

　　这问题毫无意义，且显得愚蠢。他不会问系统，更不会深究。

　　-

　　三人穿过了最后一段回廊，抵达所谓的安全区。

　　这里是学院的中庭花园，此时灯火通明，被浅蓝色的能量护盾笼罩。光线驱散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

　　敖丙稍稍放松了一丝。

　　然而，这份刚获得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不是我们亲爱的会长吗？挺热闹的组合，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了？”

　　敖丙循声望去，只见入口的拱门下，立着两个身影。

　　左边一位，肩章上缀着代表风纪委员的银色徽记。他环抱着双臂，脚边蹲伏着一只黑色装甲的机械犬。

　　右边那位慵懒随意，穿着一件亮橙色的连帽运动衫，帽子半扣在头上。听到杨戬的话，他抬手掀了掀帽檐，露出灿若星辰的眸子。

　　“可不嘛～瞧瞧这阵容，刚才旧实验楼的动静不小，该不会是你们几个搞出来的‘烟火表演’吧？”

　　李哪吒不甚在意，他感觉这两个人只是在嫉妒自己最先找到了敖丙。于是冷哼一声，“少在那里阴阳怪气，小爷我爱去哪去哪，关你屁事。”

　　哮天犬摆出攻击的姿势，爪子在地面摩擦出了火花。

　　杨戬怒喝：“李哪吒，注意你的言辞！深夜擅闯禁区，还携带不明身份人员……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筱筱对上杨戬冰冷的视线，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默默往轮椅后缩了缩。

　　【宿主，作为学生会长，该您控制局面了。】

　　顶着几人的视线，敖丙淡淡道：“我接到学院通知，旧生物实验楼发生了小规模异常。而我作为值班负责人，前往处理。途中遇到了被困的苏筱筱同学，然后李哪吒恰好路过，予以帮助。”

　　“这位同学是获得孟教授许可进入实验室的特优生，至于十七，”他指了指身后的机器人，“是我的个人辅助系统，已登记在案。”

　　敖丙的解释条理清晰，避重就轻，将责任推给了“梦魇兽”和“例行值班”。

　　杨戬凤眼垂落，冷冷地罩定下方。

　　龙族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袍，半边肩连着臂膀都露在夜气里。肌肤沾着几点尘灰，银丝散乱，如流云委地，黏在汗湿的腮边。

　　唯有一双淡青眸子，澄澈依旧，倒映着杨戬的影子。

　　杨戬收了几分威仪，声音放缓，问道：“怎么只穿了睡衣？可有伤着哪里？”

　　这话语原是好意，出自他口中，却显得有些倨傲。

　　“三只眼，你问的什么白痴问题？依俺老孙看，敖丙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孙悟空笑嘻嘻地踱步过来，绕着敖丙的轮椅转了小半圈。

　　李哪吒本一言不发，见孙悟空越靠越近，烦躁地说：“两位，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们折腾这么久了，现在只想休息。”

　　“是，情况已经汇报完毕。”敖丙没想到李哪吒会给台阶，他瞥了对方一眼，才道，“苏同学受到惊吓，需要休息。如果杨委员长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敖丙，明早八点前，把事件报告放在我办公桌上。还有李哪吒，管好你的‘玩具’。”杨戬意有所指地看着混天绫，随后才转向苏筱筱，“平民特优生更应遵守校规，不要惹是生非。”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带着哮天犬走了。

　　“切，装模作样！”李哪吒对着杨戬的背影啐了一口。

　　孙悟空却笑嘻嘻地没有离开，他凑近敖丙，将一个小型通讯器塞给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小泥鳅，吓得不轻吧？下次遇到危险可以用这个找我。”

　　说完，也不等敖丙反应，他哈哈一笑，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花园深处。

　　“……莫名其妙。”敖丙随手丢给了十七。

　　-

　　敖丙驱动轮椅，滑向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光线柔和，远离中央的悬浮光屏和流动的人群，只有几株灵植静静矗立。

　　他需要一点空间、一点安静，来平复依旧在心脏跳跃的余悸。

　　苏筱筱则像只被放归山林的小鸟，彻底被安全区内各种新奇的设施吸引了。毕竟，这些对玩家来说只是游戏建模，毫无危险可言。

　　她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角落里只剩下敖丙，以及他身后忠实的影子。

　　终于安静了。

　　敖丙靠在椅背上，闭上了淡青色的眸子，梳理乱麻般的信息。

　　“咕噜噜——”

　　腹鸣声响起，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敖丙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饿了？

　　这个感觉对敖丙来说太过陌生。他担任了三千年的华盖星君，这种属于凡俗肉／体的生理需求，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感知里了。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停在了他的轮椅旁。

　　敖丙警觉地抬眼看去。

　　是李哪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这边，此时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将乖戾的脸凑得离敖丙近了些。

　　“干什么？”敖丙偏过了头。

　　闻言，李哪吒的眸子弯起，如同两轮初升的下弦月，褪去了平日的煞气，显得有几分……可爱。

　　“喂，”李哪吒放轻了声音，试探地询问，“刚才肚子叫了？饿了吗？”

　　敖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挺直了背脊，拉开与李哪吒的距离。

　　“没有。”他矢口否认。

　　李哪吒似乎没料到会被这么干脆地拒绝，弯起的眼睛眨了眨。他没有被敖丙的冷脸吓退，反而凑近了一点，呼出的气息拂过敖丙的睫毛。

　　“你这小身板，看着风一吹就倒，还穿着睡衣到处跑，不饿才怪。”

　　李哪吒直起身，指了指远处的食物台，“想吃什么？小爷我大发慈悲，帮你拿点。仙露糕、琼浆果，还是来点顶饱的肉脯？”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满脸写着“快说你想吃，我立刻就去拿”的期待，像极了一只试图分享自己骨头的小狗，和之前轰杀梦魇兽的模样判若两人。

　　敖丙的手蜷缩了一下，吞掉了拒绝的话。

　　李哪吒只是个NPC，没有记忆。

　　他在心底再次强调。但这一次，这个理由似乎无法完全解释眼前这张热切的脸。

　　敖丙避开了对方过于明亮的眼睛，轻声道：“不用麻烦。十七会处理。”

　　“嘁，不识好人心。饿死你算了，小爷我还懒得伺候呢！” 李哪吒嘀咕着，转身似乎就要走开，脚步却有点拖沓。他偷偷瞟了敖丙一眼，似乎在期待对方能改变主意。

　　“主人，我们走吧。”缄默半个晚上的十七开了口，熟稔地推动轮椅。

　　“好。”敖丙垂下眼睛，再也没去看旁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