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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梁客翻身禁脔把威扬,顾峻大色鬼变痴情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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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院子没有时间的分界,无论梁客推开多少次门,萧索的竹林依旧不会出现任何返老还童的奇迹。
可总是蹲在房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自己贸然失踪,爹怎么办?娘怎么办?那些随书赠送的小黄册又该怎么办?
烦啊、烦啊。
梁客百无聊赖地托腮支腿,空闲的右手没事找事地拨弄着喝干了水的茶杯。
顾峻那只色鬼,每日出现的格外准时且令人腰痛。
早饭、午饭、晚饭加一睡。
不知道是这鬼手艺太好,还是自己吃饱了不动。昨夜顾峻捏了他一把,竟然还真被他捏到肉了。
梁客是何许人也?怎会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更何况这色也不是他情愿的色。可惜两拳难抵色鬼,没有绝对胜算的事,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两人在此事上达到了出奇的和谐景象,就是做鬼歹毒如顾峻,也不免奇怪他的逆来顺受,苦中作乐。
“我说不行,你会滚吗?”
顾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如看傻瓜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不就得了。梁客翻了一个很像打情骂俏实则无语到爆炸的白眼,没有说话。
他实在是搞不懂顾峻的逻辑,和一个阳奉阴违的机智书生成日厮混一处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里称自己为书生,是因为梁客在暗讽顾峻的学识短浅。
他说却道天凉好个秋,顾峻不吭声。他说好个球!顾峻哼哼笑他用词不雅。
完全一头把骂人当情诗,把白眼做媚眼的蠢鬼!
蠢鬼再来的时间应该是中午了。外面天色不变,永远黄昏末日的落寞。这般浑浑噩噩地过着,着实令人打不起兴趣。
梁客两手托腮,满桌美味佳肴视而不见:“我什么……”
“吃完饭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顾峻心情相当不错,单刀直入地打断了他要发的牢骚。
去看个好东西……梁客眼睛叽里咕噜的一转,心中突然升起一缕希望之光。
毕竟这里可没什么能称得上好东西的东西,想来必定是要带他出去玩玩儿的。只要能出去,就一定有逃走的机会。
他喜不自胜,抬眼却看到顾峻没有温度的眼睛,心虚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顾峻淡定地移开眼睛,“快吃吧。”
梁客不疑有他,飞快地捡了自己喜欢的配菜往嘴里塞。他早上吃了一碗素面,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只是这顾峻惯会揣摩他的心意,每次送来的菜色,总有他爱吃的口味。
待他吃完,自是不需要什么提醒注意,顾峻收拾的利落又干净。若非人鬼殊途,男男授受不亲,放在人间,必是个贤夫良父的不二人选。
以往梁客都是歪在床上消磨时间,打个小瞌睡什么的,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难得有精神跟在顾峻老妈子身后走走停停。
“你有事?”
顾峻回头,手里拿着擦桌子的抹布,受不了他这催命的暗示。
“我们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儿?”
勤劳鬼逗他。
“明知故问!”
梁客叉腰哼哼。
“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峻鸣金收兵点到即止,故作神秘。
梁客抓心挠肝苦不堪言,急不可耐。
索问无果的梁客自己不痛快也绝不能让顾峻好过。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峻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只觉得他今天收拾的实在是太慢太慢。
而顾峻也像特意在逗他似的,故意磨蹭时间,擦手擦得格外仔细漫长,在他憋不住开口催促的前一秒,将人一把搂进怀中。
“这么急?”
“梁某生平最讨厌蜗居家中。”
梁客指桑骂槐,悄悄挪动脚步,不想跟他挨得这么近。
“是吗?”
“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梁客继续发力,伸出三根手指发誓,仗着他脑子笨,尽情阴阳怪气。
“你啊。”
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听懂了,顾峻这两个字消沉了许多。他不高兴,梁客就开心,自然是不会关心他的。
顾峻揽着他站到门后,一眼看去,房门无风自开。
翠竹林青翠欲滴,粉桃花祥云朵朵。欢快的鸟声呼晴报喜,新铺的小路干净平整。
“走。”
顾峻一直目视前方,并没有去关注怀中的梁客会有什么反应。
他收回包在梁客胳膊上的桎梏,改为牵上那只总是冷冰冰的嶙峋手掌,一步一步朝着春日的盛景走去。
“春花秋月何时了。”梁客好些日子没见过新鲜的花啊草啊,不免感怀,开始重操旧业地吟诗作对:“往事知多少。”
“你想起来了?”
一直沉默前行的顾峻冷不丁出声打断,看眼神似乎比他更有感情。
“啊?”重点在「故国」的人一头雾水,瞪大的眼睛十成十的天真残忍。
“……”
顾峻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不再讲话。
穿过小竹林之后,是一座普通不能再普通,平凡不能再平凡的一幢砖瓦房。
至少在梁客眼里,这座房子一点儿也配不上刚才那一路走来的繁华盛景。
“你不记得了吧。”
顾峻歪头看他,第一次在他面前笑的这样轻松愚蠢。
啊不,单纯。
虽然此鬼的所作所为没一个横折竖勾配得上「单纯」二字。
“我一直,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十分古怪,梁客被他拉到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暂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不知道哪根脑筋搭错了,也可能是尬的,梁客鬼使神差地随着他的话信口胡诌背诵起情诗来。
“哥。”
这句诗非常符合顾峻心境,所以再一次领错了情,幽怨又温柔地喊出一声久违的称呼。
话音落下,他已然卸下伪装,完全变回了梁客梦中的模样,连同那只渗人的骷髅右手。
梁客被他陡然变换的称呼和面貌膈应的挤眉弄眼,十分不适合煽情做作:“你干嘛?”
顾峻不语,两只手放在他的耳后,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如果不是头发太长,梁客敢肯定它们一定被肉麻到会竖起冲天,不能自已。
“你疯了?”
比起柔情蜜意的眼波横,梁客还是比较习惯顾峻那副死了亲爹的举世欠我八百吊的欠揍表情。
为了唤回顾峻真实的自我,他甚至不惜以身试险,大骂特骂:“你有病?”
被情鬼夺舍的色鬼对他的好心好意置若罔闻,倾身附上冰冷湿润的一吻。
梁客登时炸毛,两条胳膊一伸就要把人推。谁料顾峻早有准备,两只手自他的后脑勺直线滑落,一左一右交叉叠放在背,折了他的两只手臂夹在二人之间,尽情采撷。
能接受被他上下其手已是梁客的底线,堂堂一大好男儿怎么能够忍受与另一个男人来什么「口舌之争」。纵使被牢牢锁进怀里,也倔强地死命挣扎,绝不任他东南西北亲。
顾峻此行为,说好听点儿是情不自已。说客观点儿,就是妥妥的登徒子!采草大盗!都是男人,他凭什么要任人欺负!
“咳咳咳!”
一番殊死搏斗之后,梁客终于得到自由。一边狼狈地擦着嘴唇上的血和唾液,一边嘀咕道:“一只死鬼还会流血。”
今日顾峻的心情格外的好,梁客再怎样不解风情他依旧没有丝毫恼怒倾向,解释道:“没有血我岂不是成了干巴骷髅。”
梁客的眼睛落到他的右手:“你这只手怎么回事?”
“烧没了。”
顾峻偏过头,熟悉的房屋伫立眼前,一切仿佛如昨。
“哦,你是被烧死的呀?”
梁客小了声音:“我还以为你是被捅死的呢。”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回来了。”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梁客听得云里雾里,不愿纠结,好心提醒道:“你嘴上,擦擦。”
说完他就后悔了,顾峻这货,竟然用骷髅手抓他的手当烂抹布擦嘴。
这地方可真奇怪,顾峻站这儿脾气变好了,梁客站这儿反而长脾气了。
连手都敢直接了当地甩了。
三番两次被煞风景的顾峻这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难看脸色,朝着瓦房的方向站好。明明是一只鬼,却在无用功地努力吸气呼气,倒显出一些不符合言行举止的笨拙姿态来。
梁客不解,伸头去看他,好奇一个鬼能呼吸出什么花来。
“我们……”
察觉到梁客在看自己,顾峻低垂一下头颅,眼神缱绻:“我们就在这里天长地久地住下去……好吗?”
明明已经长成了成熟男人的高大模样,明明最擅长在噩梦中对无知的人追魂索命。
怎么开口讲话的时候,却像是在叩地乞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