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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梁公子人嘴毒心还坏,灭门案凑热闹把官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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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人,恭喜恭喜啊。”
热闹的新官上任的江府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一左一右挂在门边,小厮们排排站好,端着盘子收礼迎客。
梁客溜溜达达地打着扇子在府前张望,那眼神,犹如饿鬼一般绿的发光。
他不是饿,他刚吃了碗挂面出来,只是也想感受一下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被巴结讨好的滋味儿。
只不过,他梁客只是个酸秀才,家中有米没钱,三年赶考三年落榜,邻里邻居表面上称他一声梁先,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损他的呢。
就在他来回走了第二十圈的时候,有个小男孩跟他撞了个满怀。
“哎呦!”
小男孩个子不高,只漫过梁客胸口上方半掌,抬头呼痛的时候,一张未脱稚气的英俊小脸十分好看。
梁客愣了愣才把人从身上推开,也不想道歉,抱臂看他。
“公子哥哥,您没事吧?”
男孩是个家教甚好的孩子,第一时间不去质问梁客为何走路不看路,反而是去关心梁客是否无恙。
这让梁客有点脸红,不过也仅仅只是有点,
这份罕见的羞意马上晋升为愤恼,梁客较真儿地故意不搭理他,冷兮兮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头一扬,绕过人走了。
妈的,凭什么有的人就可以样貌教养这两件美德兼得?
梁客狠狠地错了下牙根,怨念的脚底在平坦的路上报复似的用力踩踏。除了这碾满红纸的地面,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拿谁泄愤。
三月后,凌港城有个大户人家深夜惨遭匪徒灭门,全府上下三十六口,无一幸免。
得知此消息的梁客哼着曲儿来到事发地,抬头看了眼门匾,失望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是江柏乐那狗东西的老窝被端了呢?
整日里摆出那一套勤政爱民的假模假式给谁看啊?当谁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父母官从来都是把我们普通老百姓当狗看的吗?
你们就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恨我不做官的梁客一颗妒忌之心越烧越烈,怀才不遇的心酸与愤懑使他更加自怜自艾。这趟“奔丧”真的是自讨没趣。
乘兴而来,扫兴而返的梁客从心底把凌港城太守江柏乐骂了一百八十遍,之后又问候了一百遍江柏乐的十八辈祖宗。
一路上的官兵个个面目严肃,拒人于千里之外。梁客不敢再以脚抢地尔,健步如飞到气喘吁吁。
等他绕进一条小巷,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大喘一口气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几声脚步。
“谁?”
梁客提心吊胆半天,这会儿刚得了放松的机会,此时再有声音打扰,肯定是不乐意的。
他猛地回过头去,两道恶狠狠的视线自沾了火的眼中射出。
只不过,愤怒的终点比他想的要偏低了一些。
因为来人是个小孩,发顶只到梁客下巴左右。
看起来好像是长高了一点儿。
梁客不能自已地对比了一下,把稍显小气的目光坦然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跟着我?”
男孩颤巍巍抽了下鼻子,可怜巴巴的好像一只狗。
梁客瞬间来了兴致,又将他现在的模样跟三月前的风光对比了一下,唇角微弯,生出一些和煦的笑意来。
似乎是被梁客好转的表情安慰到了,男孩的眼睛愈发动荡,酝酿出许多委屈的泪水。
“你跟着我做什么?”
梁客难得愿意多问一句,照平常,别人不理他,必定要在他心里被辱骂一千遍一万遍才能泄愤。
男孩一听,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努着嘴哭诉道:“公子哥哥,我家里人全被劫匪害死了......”
好嘛。
梁客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去参观的大户遗址,正是眼前这个男孩的住处。
他不免心中带了些幸灾乐祸,故作好心地安慰道:“小公子啊,天有不测风云,节哀顺变吧。”
这话虽然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确实梁客最仁至义尽的表现。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这话他又不是没在老同窗的祭礼前背过。
男孩没有接受这句宽慰,纠结地拧着十根手指,求救的眼神锲而不舍地粘着梁客。
梁客当然不会再多存几分好心愿意帮助他,直接装作没看到,掉头就要走。
“公子哥哥,您能不能、能不能收留我几日?我有钱,可以付给您!”
一看他要走,男孩鼓起勇气甩掉脸皮,大声喊道。
“嗯?”梁客转回转了一半的身子,两道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视。衣料不错,腰间还挂着两串玉佩金锁。除了左脸颊破了,看起来还是如此的贵气。
如果让这种贵公子为我服务,给我端茶倒水,捏腰捶腿,我岂不是直接晋升到他爹了?
梁客越想越划算,左右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吃喝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被人伺候这种感觉,自己还从未体验过。
只听他用一种我是大好人,平生最爱救人于水火的口吻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是个读书人,不爱俗物,也不需要你的金银财宝,你且跟着我来就是了。”
男孩感激地看向他,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仿佛梁客就是这世间最善良的菩萨。
“你叫什么名字?”
“顾峻!”
“唔,顾峻……”
梁客散漫地点点头,等着人跑到他身边,拾起脚步朝家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