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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梁公子病缠绵终初愈,鬼顾峻现真身惹发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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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秋雨缠绵日,梁客的身体才觉得松快,撑伞走去书房,支开后窗去欣赏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美妙之处。
他脑子里还记着白衣鬼托付自己的事情,准备等天晴了,让小厮们去路边烧点纸钱给他的对家顾峻。
也不知道鬼界流不流通地下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不然算他毁约再来寻麻烦可怎么办?
病了的这些时日,脑子乱糟糟的,倒是没有梦到什么,现在又好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那鬼。
摸着良心说,梁客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愿意再梦到那不知亲疏远近的冒失鬼了。况且清明梦太伤身体,困到床上的滋味儿他一来不想再次体验,二来也知道以自己这副赖巴样儿再病下去恐怕就离一命呜呼远不了几步了。
安排人烧纸的夜晚万里无星,黑漆漆地让人胸闷。梁客闲来无事,倚在桌边喝茶发呆,白衣鬼突然就擅自推门闯了进来。
尚在走神的梁客循声看去,有点儿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迷茫。
“了结心愿了?”
梁客不打算继续纠结,他这人一向如此随心所欲,语不惊人死不休。
白衣鬼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手上动作却是伶俐,一把便将梁客从桌边推到了床榻上,
梁客手里还握着杯子,淡金色的茶水全部洒到绵软的被上,一朵朵灿烂盛放。素来爱干净的梁客马上就要恼,眼前却陡然一片白,怒火消逝,没出息地卸下力来。
冰冷的手指灵活有技巧,花样百出,功夫了得。
命脉被控制于他鬼之手,梁客哪敢再有半分脾气,只得被迫享受他的服务。
竟是一场春梦,而且还是跟一个男人。
他因为身体原因,随心所为的次数很少,之前又在病中,自顾不暇。所以这次梁客很快便缴械投降,做了一回空虚公子。
罪过罪过。
梁客叹息,没想到再一次梦到白衣鬼,竟然是把他当成了工具。
然而这声罕见的歉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它们马上就变成了一道惊慌的目光冷飕飕打向白衣鬼的脸。
“你!”
白衣鬼看都没看他一眼,信手拽过他头顶上方的软枕将他的脸胡乱盖上。
同为男人的梁客当然是奋力反抗,不过收效甚微,白衣鬼用一条手臂就能将他所有的抗拒挣扎变成欲拒还迎的情趣。
“唔…唔……唔!”
梁客已经痛的呼吸不上来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脱疼痛的根源,他只想活,只想活!
软枕被白衣鬼丢到地上,梁客的肩膀像是被铁秤砣压住一样的沉重,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射进他泪眼氤氲的眼底,令人心生寒气。
太丢人了。
梁客无心去分析此鬼为何要这样含恨带怨地瞪着自己。他只觉得大丈夫屈居人下实在丢人现眼,恨恨然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去也。
他是个正常男人,发誓对男人没有任何想法和兴趣,但是这场大动干戈的戏码实在太过逼真,迫使梁客不得不去正视悲催的现实。
其实习惯了就没那么难受了,如果不思考自己是个男人,多想想蝶儿的脸,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梁客苦中作乐,决定全程不会再睁开一次眼睛。
说实话,行周公之礼很累的,要把人抱起来放下去,摆弄各种姿势,然后尽心尽力的轻拢慢捻抹复挑。
但是反其道行之就轻松多了,无论如何,都是对方在使卖力。任他摆布便是了。
这么一对比,梁客心道果然我还是更适合做个断袖。
只是这样的书籍画册自己从未看过,怎么就无师自通地梦的这样清晰顺畅呢?哎,如果是梦,怎么还变成了叫苦叫哀的一方?好不容易不用浪费自己的力气,只消天马行空地动动脑子便能驰骋床榻,还没出息的编造出这样一出悲催的烂戏,丢人!!!
白衣鬼不管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是骂娘还是骂爹,是欲拒还迎还是庶不从命,专注一心在这句不甚有美感的瘦弱身躯上肆意驰骋。莫说梁客这样大风吹来病半月的病秧子,就算是身强体壮的猛汉子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梁客的大脑逐渐变得混沌迷蒙,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要遭此不幸,难道这就是地府感谢人的方式吗,干/人?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脸皮滚烫的湿意让他想把这鬼碎尸万段的心情都有了。不,鬼怎么会有尸体,我要拿降魔杵捣烂他的七魂六魄,用黑狗血浇灭他转世的明灯,我出家为僧把他的灵魂万年千年地镇压在降妖塔下,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梁客在心中骂得越起劲,那白衣鬼的所作所为就越猖狂。此时此刻,梁客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发现的真相,这绝对不是梦。
这色鬼的花样他一个都没见过!
昏昏沉沉的被折磨了半天,最后梁客都不知道白衣鬼是怎么走的。
因为他昏过去了。
再有知觉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床幔还是熟悉的床幔,屋里一股浓浓的不可言说的味道,挥之不去。
不用想了,他是真的被鬼压床了。
梁客无故发笑,想鬼死的心越演越烈。他现在腰痛的像抽筋,腿麻的没有知觉,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更别提骂人。
蝶儿没进来伺候,估计是时辰没到。
梁客有点担心她闻到这味儿会怎么想。
会跟他爹娘告状吗?呵呵,首先是找那些姐姐妹妹诉苦抱怨吧。
忧愁时刻,门开了,进来的不是蝶儿,是白衣鬼。
白衣鬼神色如常地走到床榻旁边,居高临下地欣赏梁客血色全无的糗样,而梁客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你这个哑巴鬼!”梁客仗着他不会说话,抢先奚落道:“活该你被捅刀子!”
梁客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如果别人对他不地道,他只会更加的不地道。这样一句扎人肚子的风凉话想过十分不错,白衣鬼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显然是被戳到了痛点。
白衣鬼的眼睛从麻木不仁的冰冷黑暗变成了烧火一般的的愤怒凶狠,激动的唇角都在微微抽搐。
梁客笑了,他没力气抬脖子,只能撅起嘴巴做出一副小爷看你这个哑巴鬼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的气人模样。
然而这股怒火并没有如他所愿的爆发,白衣鬼直面他的嘲讽挑衅,所有躁动的情绪到最后全部汇聚成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梁客。”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梦中人一般的熟悉恐怖,梁客暗觉不妙,收了欠揍的嘴型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他与那黑衣男截然不同的五官。
黑雾升起,梦中人的衣饰与容貌在缭绕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不等梁客惊讶,黑衣退掉颜色,白衣鬼的脸重新在消弭的雾气中似笑非笑地审视他放大的瞳孔。
“你娘的。”
梁客含糊骂了一句,装哑巴就这么有意思吗?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要摆他一道。
“你想干什么?”
梁客被耍的胸闷气短,说起话来声如蚊呐,相当没气势。
白衣鬼轻蔑一声,俯身抓住他潦草的中衣领口,把人从床上给拽了起来,罕见的笑意荡然无存:“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之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回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纵使梁客是状元郎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梁客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无论是放狠话还是甩脸色对于梁客来说都是吃饱了撑的的自弹自唱。
“你别碰我!”梁客皱眉的力气也无,偷偷在心里骂着他试图将他的手从领口拨开,顺带大发善心地提醒他还没有把自己自报家门。
“我说过的。”白衣鬼怎会让他如愿,得寸进尺地用冰冷的手指去撩拨他烫红的耳尖,另一只手如蛇一般攀附在他的喉间,要掐不掐的恐吓着:“是你不记得了。”
梁客被他作孽的两只手弄得毛骨悚然,一面发抖一面拼命回忆梦里梦去外所有跟他讲过话的场景,最后在喉咙里混沌的说出一个名字:“顾峻?”
白衣鬼略微低了一下下巴,收回作恶的手,环起双臂看他反应。
“所以是我欠你情债?”
梁客貌若无意地向后稍了稍,不愿意跟他作什么面面相觑姿态。
他重新把上次的对话梳理一遍,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顾峻写下的那八个字究竟是何意义。
这死鬼逗留人间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还债,他还慷慨地放言包在自己身上,果然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梁客勾唇发出凄凉的笑声,肋骨被这个汇聚丹田的动作扯得隐隐发麻,真是连哭的力气都是一种奢侈。
“是人情债吗?你替我挡过刀?还是请我吃过饭?”
他气若游丝地开口问道。这样说话的本意是为了保存体力,可惜弄巧成拙,顾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不到,腰身压的更低了,鼻尖马上就要抵到他的额头。
“不要着急。”
离得这样近,顾峻当然能够捕捉到眼前人眼神中稍纵即逝的厌恶,但是这又如何呢?无关紧要的表情眼神对他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梁客的愤怒与一只蝼蚁的顿足毫无差异。
趁他走神,梁客重新趴回床上,眼不见心不烦地继续进行自我欺瞒之举。并在心中暗暗发誓,等自己能下床了,一定要去护国寺求一车护身符、辟邪木和佛珠。
讨债鬼?老乌龟都不能近他的身!
内心颇为坚强的梁客在心里虔诚的为顾峻的祖宗十八代行祝祷之礼,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纵使灾星在后,他还是不争气地睡着了。
梦境无声,是个难得的安慰好觉。梁客忍受着难言之痛挣扎起身,床边已无鬼影。
“蝶儿?蝶儿?”
梁客声嘶力竭地喊了两声,效果微乎甚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下床披衣,走去门前探个究竟。
门推开的还算轻松,而门外的景色却无法让梁客再抱有任何的侥幸心思了。
熟悉的石桌石凳梧桐树全部荡然无存,触目的荒芜与惨淡令人陡然萧索。
枯树、落叶。黄昏的天色使人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