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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梁客身陷囫囵欲逃生,顾峻穷追不舍不放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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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客突然发现顾峻好像真的被石头砸坏了脑子。可惜确诊的时间太晚,一切覆水难收,真的是罪过。
成亲之事一经说出,眼中原本只有倦怠的顾峻登时着火,抓住他的两边肩头怒不可遏,把他晃得天旋地转头晕想吐,耳朵里也塞满了他无穷无尽的哀怨控诉。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欺瞒背叛。天书奇谈一般的荒谬可笑,生不出半点同情之心。
子不语怪力乱神。梁客不信这些,只是觉得面前这个激动到面目模糊的青年实在可怕,异想天开到令人笑掉牙齿。
“你为什么又骗我!”
顾峻声嘶力竭地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含怨含嗔地瞪着一脸你疯了的男人,崩溃不已。
是他太天真了,以为还能回到过去的日子,细水长流地携手一生。梁客外出挣钱,自己留在家中洗衣做饭,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他知道梁客永远不可能回应自己的这份心意,但是他也决不允许梁客将自己的爱分给任何人!
他是鬼,他有一百种方法能把梁客留在身边,他没有用。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跟在这个杀他负他的男人身边,他做错什么了吗?
“顾峻。”
眼前的男人发话了,眉头难受地皱着,忍受着晕眩的恶心,对他露出尝试安抚的神情与酸涩的笑容:“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顾峻心灰意冷地松开手,失望的眼神不加遮掩地照进这双不可理喻的眼睛。
“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梁客有些不悦地揉起眉心,经刚才这么一闹,更觉得顾峻这人喜怒无常,倘若一味纵容他发疯,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等顾峻开口,又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顾峻截断他的话,吼出一句真心话:“你欠我的!”
“啊?”
梁客诧异的眉毛都要挑断,再温吞的好脾气也没办法跟他客气,自心中生出一股燃烧血液经脉的怒火来:“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得寸进尺!”
可惜人老实惯了,喊得声音不够大,发火的气势也不够无情无义。
但是这些已经足够让顾峻疯狂的了,拒之千里的眼神,不耐烦的语气,试图逃离的双腿。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梁客。”
想要给彼此一个冷静空间的梁客应声回头,堆到嘴边的话因为身后这张陌生的脸而变得惊惧不已。
“你还不信我吗?”
白骨雕刻的右手顺利如愿地触碰到他僵硬的脸颊,满意地笑了:“我说过,是你欠我的。”
天黑了,或许没黑,天亮了,或许没亮。既然世上都有鬼魂的存在,那么白天黑夜的存在又何必真实。
床上的人盘腿而坐,闭目塞听,任凭顾峻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也不愿意张嘴吃一口饭。
起初梁客还寄希望于严瑛发觉不妥上山来找自己,只是时间一点一点走过,除了顾峻,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出现。
不,顾峻是鬼。
纵使严瑛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只要向年家稍加打听,找到这里来也不是难事。
可是谁都没有来。也对,顾峻是鬼,什么事办不到。
就像他不肯吃饭,顾峻也能掰开他的嘴灌一口鬼气进来为他续命。
一只鬼。竟然能为人续命,可笑!
不过好在人沾了鬼气总是要晦气的,顾峻现了原形,鬼气浓郁,虽能为他续命,却也害他印堂发黑,神思恍惚,无精打采。
顾峻不忍见他憔悴,只得收了本相敛掉鬼气,带着他搬去了别处,
没有本相加持,设下的结界不堪一击,他不愿与其余活人多生因果,除了搬走别无他法。
一觉醒来的梁客当然发现所处之处的不同,稍加猜测便知道这恐怕与顾峻又变回来的相貌有关。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梁客好心救人,却被顾峻如此对待,心中怎能不恨。
鬼气消失,惶惶不得终日的心情终于消散。为了之后的一线生机,哪怕是顾峻做的饭,他也能强压恶心一口一口把它吞下。
无知的顾峻见他胃口好转,还以为他已经认命,欢喜的不得了,掰过他的下巴细细亲吻,再不需要什么渡气救命的借口。
梁客双拳难敌恶鬼,不屑与他周旋,只是眼中恨意滔天,闭着眼享受这一刻静好的鬼又怎会知情。
气氛缓和,偶尔一句闲言碎语也能让顾峻新生期望,在他的印象中,梁客还是梁客,是当年那个刀子嘴豆腐心,会为了人间不公而感叹的梁客。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曾经对他口出恶言,但是只要他肯定用心,铁杵也能磨成针。
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这句谚语,梁客说过很多遍。他读书的时间短,只简单的认识一些字,没有梁客出口成章的本事,零星的几句诗词歌赋全是被梁客耳熏目染来的。
一想到梁客的脸,他就忍不住想笑。他知道,最后的那一把火,一定是受人逼迫。不然,为什么每次相见的梦中,梁客总是在哭泣呢。
“哎!”
顾峻思绪飘得太远,全然忘记手里拿着菜刀,一个不留神就把手指划破了。
手破了不可惜,可惜的案板上的新鲜牛肉,沾了污秽,梁客怕不是更不愿吃了。
因为要处理伤口和再出去买菜,晚饭做成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上一些。
梁客百无聊赖地等在桌前,垂首看到他受伤的左手,眼神一动。
“你的手怎么了?”
“啊?”自那晚以来,梁客再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关心的话语,顾峻受宠若惊,急忙扬起笑容安抚道:“没事,小伤而已。”
“你还会流血?”梁客不搭理他的自作多情,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不是鬼么?”
听到这句话,顾峻下意识曲起手指,遮掩了一下纱布上的伤痕,承诺道:“我买了新的菜肉,是干净的。”
梁客收回黏在他手指上的眼睛,默而不语。
第二日清早,梁客趁着顾峻出门,偷偷溜进厨房藏起了一把剔骨的刀子。
他不是非要杀了顾峻不可,顾峻能被平常刀刃所伤,作为被无辜圈禁在这里的代价,捅他一刀又如何?
更况且,顾峻本来就是鬼,哪有杀不杀一说?
如果自己能够成功逃脱,一定要去寺庙求得最灵验的符咒,被这样疯癫的鬼缠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不敢现在就跑出去,如果路上遇见顾峻,岂不是前功尽弃。等到了天黑,做什么都隐蔽些。
不出梁客所料,顾峻回来的很快,没话找话地跟他聊着这段短暂时光的所见所知,聒噪又愚蠢。
梁客越听越烦,回到屋中独自坐着,袖中的刀身已经被暖的温热,为他的勇气浇灌养分。
窗外的天随着他一声声杂乱无章的心跳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夜,冷月无声,平淡似水。一只黑色影子自同样黑暗的门内逃出,飞快地逃离四方院子的桎梏。
顾峻选的这个房子所处地界更加偏远,四周被树林包抄裹挟。梁客拼劲一股力气奋力向正前方跑去,他不在乎路的尽头是不是出口,只要能远离身后的房子,远离房子里的那只鬼,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顾峻什么时候会醒来,醒来后会不会发现自己已经逃走。多日以来的缓兵之计已经让这鬼对自己掉以轻心,再加上又有武器的保护,纵使只有一线生机,他也必须要试一试。
风声呼啸在耳朵里、脑子里,最后直到胸腔都充斥着火辣辣的气焰。梁客筋疲力竭,渐渐停了脚步。
树林里的树都长得太像了 ,跑起来一着急,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向前跑了。平时见顾峻往返的速度那么迅速,并不像要走这么远的路的样子。
呵,果然天意弄人不弄鬼,三条路三个选择,偏偏他梁客就选了一条死路。
梁客想笑,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筋疲力竭地朝着附近最粗壮的一棵树走去,倚靠在上面慢慢地恢复力气。
顾峻即是这时候出现的,白衣玉立地显现在月光之下。他还保留着人时的样貌,抑或是追到这里之后才换回了假面。
对于他的出现,梁客并不惊讶,右手缩进袖中,严阵以待。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顾峻面无异色,噙着笑朝他缓缓走去:“赏月还是迷路?”
“这话你自己信吗?”梁客站直身体,避免腹背夹击的境况,站到树的另一边好言相劝:“你让我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话换得对面人一个不以为然的嗤笑,反问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信不信随你。”指尖触碰到单薄光滑的刀面,梁客站得更加笔直坚定:“前世仇,今生报,这根本没有半点依据!我不与你计较,你也莫再苦苦相逼!”
这句掷地有声的控告,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顾峻冒火的心尖。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逐渐疯狂的视线,梁客急急向后退去,口中犹在喃喃自语:“人死如灯灭,我又怎么可能还是他,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顾峻本来还在强忍怒火逼迫自己认真听他讲话,寻找一线转圜之地。直到这句话传到他的耳里,虚假的理智彻底崩盘,没出息地咆哮出声,用比对面人高了十倍不止的声量反击道:“你杀了我!因为你杀了我!”
这一声怒吼惊天震地,人皮之下的恶鬼像几近破骨而出。梁客心有忌惮,险些抓不住袖中的刀子。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脸色没有一个好看的。
尤其是顾峻,即使压下了本相的鬼气,在这惨淡的月光照拂下,没有润色的脸颊只会越来越诡异苍白。
梁客站在原地,只觉得脚底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双腿如同灌铅的沉重,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牙齿打颤到舌尖都被咬住。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惹怒顾峻,以免他真的化回本相。
可是顾峻的眼神太过理直气壮,自己又是个吃阮不吃硬的性子,怎么能够受这窝囊气,被他强加人命罪孽?
“我再说一遍,你们的恩怨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秀!你要寻仇,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随便去找!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反复提及没关系一词,其中的厌恶与嫌弃溢于言表,说道寻仇二字的时候,顾峻只觉得自己作古多年的一拳心脏又找回了当年在烈焰焚烧中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感。
对面的人还在讲话,瞪着他的眼睛步步倒退,生怕自己的影子与他沾上一丁点儿的关系。此时的顾峻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徒劳地摇着头,希望把梁客那些伤人的话全部赶出脑海。
“够了、够了!”
这声音越摇晃越混淆,越混淆越响亮。顾峻大步上前,不容分说地捂住了梁客喋喋不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