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际军校，一天十八顿饭》柳瀛

6、第 6 章

　　两个半月后，一个相对凉爽的晨间。

　　邓蛟拎着覆盖全身的东西滑着滑板穿过刺木区。

　　她是配送员，配送莞十倒卖的垃圾。对，莞十倒卖垃圾，是个略微触碰法律红线的二道贩子。

　　[垃圾站我一个人管，四舍五入我是老板，老板卖东西，理所当然！]这是莞十的原话。

　　无本买卖或许就是莞十发家的致富之道，邓蛟对此不多做评价。

　　滑两下，邓蛟就从缝隙里看两眼脚下的滑板——这是莞十从垃圾站里淘出的东西，在进行修补和上色后，它成为了邓蛟的代步工具。

　　从邓蛟的视角看，这只滑板色彩艳丽，滑轮结构精密，构造那叫一个高档。踩着它在沙地穿梭时，那种不得不疾速滑行，以防陷落沙子里的轻飘飘的感觉太过上瘾。当然，如果上面没有儿童益智玩具的标志就更好了。

　　她滑过居住区，将一个个物件丢到对应人的手中或家门口。

　　居住区的居民已经熟悉了这位年轻、面无表情但十分可靠的配送员。

　　邓蛟会在学习闲暇之余出来溜着配送。

　　她已经溜完了这片区域，说真的，不大，大概一个半县城的大小，总共二十六条有名字的街道，四个大区。

　　这些大区以大小不一的口字形组成田字格分布，从左往右从上到下分别是最大的主要作为居住地的刺木区、全是渣渣建筑的交通废墟区、小而精的政务中心与高档商区、以及最乱的什么都有的滥区。

　　区域边界处是她在军绿小车上看见的黑色树林，给邓蛟的感觉是一圈自然形成的黑色笼子。

　　邓蛟作为配送员是没有工资的。

　　莞十对着空空如也的金属柜表示：邓蛟吃的太多，如果邓蛟一顿是她半个月储备粮（即那些又咸又甜的粉末块）的份量，那她可能无法做到承诺包吃住里的包吃。

　　“这不算违约！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这么能吃！”莞十看着空荡荡的金属柜，抓狂地揪着头发。

　　所以邓蛟缩减了饭量，并担任无薪配送员给自己赚饭吃。

　　其实做配送员挺好的，不仅可以到处乱逛兜风，还可以在风里捕捉声音，以此锻炼自己的听力，加强对星际语言的学习。相信她，邓蛟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的日常用语了，尽管还说不利索。

　　比如现在，邓蛟抛出最后一件需要配送的东西——一张折了三折的绿色塑料布，它被一个眼角带疤划到下颌的人接住。

　　“嘿，配送员，要不要进来坐坐？我今天做了三%&卷……”

　　邓蛟闻到了，她抽抽鼻子，咽下口水，味道简直香的吓人。

　　但是，她转头扫了一眼，果断离开。

　　这人已经，坚持和邓蛟打招呼七次了。从一开始的听懂一两个字到现在差不多听全，邓蛟不知道她哪来的热情招呼自己进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做的饭越来越香。

　　如果再有下次，她真的会坚持不住。

　　邓蛟的胃和嗅觉神经痛骂下半身死命往前扒拉的双腿，腿上的一对膝盖愈发弯曲柔软。

　　刀疤脸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诱惑她了，下一次，她真的会进去吃啊！

　　邓蛟加快速度，远离那股勾人心魂的肉香。

　　穿过基本是居住地的刺木区中心，来到与交通区废墟地接壤的边缘地带，邓蛟收起滑板，走进狭窄弯折的小路。

　　这个地方，她已经很熟悉了。

　　杂货店。

　　一个卖武器、卖光脑、卖小菜、卖消息的杂，货店。

　　它真的很隐蔽，第一次被莞十带来时，邓蛟就觉得这地方是半个废墟，但是它看起来即将要倒塌，实际上下一秒仍以一种精密的物理逻辑挺立着。

　　弯腰走进去，没看见店主。

　　邓蛟敲了敲木质的台面，底下慢吞吞钻出一个迷迷瞪瞪的人。

　　“小聋子，你来啦？”店主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滩在柜台。

　　邓蛟从口袋掏出几张折叠的纸张，递过去。

　　“莞十的信啊。”店主接过，放进邓蛟看不见的台面之下，并不急着看。

　　店主的手指敲着柜台，节奏和韵律让邓蛟想起一首歌，忽地，她顿住，向上眺的眼睛锁定了邓蛟。

　　十二枚亮闪闪的硬币被投掷在柜台。邓蛟亮闪闪的眼睛对上店主。

　　“顺着菜单做？”店主把硬币扒拉进袖子，又打了个哈欠。

　　邓蛟点头，她感觉自己的口水正飞速分泌。

　　做配送员的另一个好处——可以溜出来给自己开小灶。

　　店主，这个不知姓名的人，伟大！邓蛟发誓那些生物绝对死而无憾，被做成菜简直是厨神店主对它们的垂怜！

　　邓蛟盯着没入阴影的店主背影，看了眼时间。

　　还有二十三分钟。

　　小菜之所以叫小菜，是因为它们制作过程简易，品尝起来开胃，整体小而精。

　　感官上过了半小时，现实过了几分钟，店主端着碟子出来了。

　　食物被放置到邓蛟眼前，一碟子艳丽的紫红色极具冲击力，它看起来有点像无籽的红火龙果刺身。

　　店主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接着整个人倒下不醒人事。

　　邓蛟开始进食。

　　倒进嘴里，吞咽，嘴动光盘。过程不超过十秒。

　　柔软的口感，入口即化，有种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香甜。吃起来像三文鱼金枪鱼海胆的结合体！

　　她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幸福是这么简单而纯粹！

　　邓蛟带着治愈的微笑，插兜带着滑板往外走。

　　还剩十五分钟。

　　她来到开阔的区域界限，不远处交通区，灰黄色的建筑残骸构成高低不平的碎屑山脉，肉眼可见，滑板无法通行。

　　邓蛟将滑板收在一道凹陷的壕沟里，她勾起衣领和连帽，只露出一双看不真切的眼睛，朝着废墟跑去。

　　一架被削去了三分之一机体的巨型星舰坐落在废墟的边缘。

　　“PJ-5000g-三蒂亚戈”，星舰的侧面还能看见隐约的编号。

　　邓蛟爬上它裸露出来的切口，往深处走去。她要去的地方，是驾驶舱。

　　这架星舰是客运类型，邓蛟从切口处走来，一路看见的基本都是客舱，从座椅到通铺到单间到套房，装修越来越豪华。

　　尽头处，邓蛟看见一个人影。

　　人影轮廓靠在驾驶位上，露出头颅的线条。

　　做配送员的另一个好处——充当三道贩子赚钱。

　　邓蛟轻轻捏住口袋里层层包裹的小晶体，加重了脚步。

　　人影停下摆弄驾驶台的手，站起转身。

　　是一张由面具覆盖住的脸。

　　这张面具看不出一点身份的底细，但是她一开口，邓蛟实在很难憋住笑声。

　　这大厚嗓，王平桓，是你！

　　这已经是她们进行的第二次交易，虽然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但却又不约而同地裹住自己，掩耳盗铃。

　　邓蛟是因为三道贩子的身份见不得光，王平桓呢？

　　一个政务所唯一的工作人员，按莞十的说法，也算是政务所的所长了，现在要跑来买没有保障的私人倒卖的光脑核心。

　　邓蛟放任猜测飞腾，但没有多做什么。

　　帮助她赚钱的客人，邓蛟有着良好的商人信誉道德，她不会好奇多嘴。

　　邓蛟打开柔软的帕子，一块小巧发亮的晶体在一片昏暗中熠熠生辉。

　　“东西保真。”她从容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这东西让邓蛟在垃圾站找碎片找得眼睛快瞎，拼凑碎片拼得手快折，她相信自己的纯手工高奢科技产品不会让人失望。毕竟，客人选择回购就证明没有大问题。

　　一阵无声的检查后——

　　“可以。”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邓蛟拎着一小块星银，心情舒畅。

　　这不仅是一块价值高昂的星际金属，它还代表着食物，充足大量的食物，美味丰富的食物。

　　“嘿嘿”，她忍不住上手摩搓，身体的饥饿被餍足的精神填充，胃里那种被蚂蚁爬过的灼热感仿佛也消失了。

　　邓蛟不由得把目光放向脚下这艘巨型星舰，如果抠下这里一两个核心稀奇的材料的话……不不不，这好像不太好，但是话又说回来……

　　她的眼珠不安分地四处流连，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对上对面的面具人。

　　一秒，两秒……最终是邓蛟忍不住偏开挠头。

　　两个人杵在这干嘛呢？有点尴尬了。

　　她抬脚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小段带着回声的声音。

　　“加油。”

　　加什么油？邓蛟转头看向那个黑影。

　　王平桓比了个一和五，向她昂了昂首。

　　是统考，还有半个月。

　　邓蛟伸起手掌在额间一甩。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