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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私圈农奴 ...

  •   “秦副官似乎与农户相熟。”

      穆姃饶敞亮地提及,倒也没让副官诧异。

      “常有巡视,不免多有接触,都是职责之内罢了。”

      秦眉霜简单一句,试图打消穆姃饶的疑虑,另外一并交代自己勤于巡视的工作情况。

      按理来说,平民不犯事则无需惧怕官长,见到官民和谐往来,该第一时间想到稻县官长深得民心才是。但方才那女孩的行为还是过分特殊了一些。

      像是……

      有意惊扰尊驾,被官差责骂却没有尽快离开,意在惹人注目。

      穆姃饶还不能明辨女孩的意图,看着秦副官的笑容,也更添疑惑。

      想再提起,副官却比她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听闻姊珍是霍家之人,因心系稻县佃农,特意随皇太姊到此,亲临赈灾。”

      “江南农人之多,尤如戈壁繁星,而稻县之农,更因耕地质优、灌溉便宜而密集,霍家田产广布,用人之多,亦如牛毛。往年如此,可谓人多力量大,喜见好收成。”

      “可今年不同。”

      “因存粮不够,乡里已闹过几次乱。那局面,可以称得上人多势众,乡里拦都拦不住,闹到县里来。”

      “但几番下来,不曾听闻霍家佃农参与闹事。想必是庄头管理有道,放粮有序,把如此多的农户照料得极好。”

      “殿下亲临巡视,或可放心归去了。”

      秦副官好端端的,夸起那个叫唤着没钱没粮的庄头来,让穆姃饶听不明白。

      如果她所言不虚,霍家佃农得到了好的扶持,那便真的不会生事,更不会给皇太姊添惹麻烦。

      可若秦副官所说为真,那稻县的廖庄头明明把安抚灾民之事办得极好,昨日在她面前之时,何不以功讨赏,谋她青眼呢。

      庄头苦叫着没钱没米的样子,尤在眼前。

      穆姃饶晃了晃脑袋,抬手抚额。

      秦副官见她面露疲态,忙称日头正盛,不宜久晒,为了贵体康健着想,尽快结束了巡视的行程。

      。

      没有时间休息,穆姃饶才回到官府安排的住所,就有仆从上前告知,廖庄头已在前厅等候。

      她还没找他问话呢,居然先找上门来了。

      带着满头满脑的疑惑,迈步进宅。

      “殿下,赵管事托我们送来一封书信,还派了两人随队过来。”

      忽然一抹鹅黄宫衣扑棱着从侧廊窜过来,拦住了她走往正厅的脚步。

      长乐宫的宫人竟也从行邸赶到了此处。

      穆姃饶接过她递过来的信件,往侧廊走,进了偏院。

      展信,得知了余粮总量逐年减少,今年更是大额缩减的情况。

      信中提及,赵奔翻看了历年账册,发现田税收缴逐年减少,估摸存在各区域庄头逐年挪移界碑或谎报荒地划为己产的情况。

      为了盘查是否有庄头侵占土地,已派人员前去明显逐年减产的辖区抽查。赵奔自己则留在行邸,也下令把庄头留在了原地,商议抽调来年存粮之事。

      据信所说,赵管事寻人盘问之时,正好撞见了准备整车离开的总庄头。而减产极为严重的稻县,其庄头更是早一步回了辖区。

      总庄头对此行为作了解释,说是担心稻县的佃户不曾见过主家孙小姐,惟恐对姊珍言行不敬,这才准备和稻县的廖庄头回县接应。

      信件不长,能不能继续发粮赈灾尚不明确,但点明了庄头可能侵占主家财产的情况。

      粮未至,乱未起,人心不明。

      穆姃饶合信,抬手撑着脑袋倚在了座椅靠背上,梳理脑中的信息。

      赵管事是姥姥用惯的老人,敏锐与能力齐备,他说余粮骤减那就是真的粮米有缺。

      秦副官这人并不了解,她说霍家把佃农照料得极好,没有生乱,可能真的没有生乱,但也并不能排除是讨好自己的说辞。

      还有那个在官吏田产务农的小姑娘,瘦得皮包骨的,像是故意让她瞧见,说不上来的古怪。

      疲于猜测稻县佃农是饥是饱,穆姃饶向施阿克招手。

      “这里可有人手?”

      “我想查验佃农的实际耕作区域。”

      更像是狮子大开口的试探,穆姃饶知道自家田亩数据极大,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查验齐全的。

      “好的,殿下。”

      施阿克唇角勾起,不觉得是什么难事,叉着手假假地弯腰行了个礼,平静地回应。

      穆姃饶直身撑椅,仰目视之,心口狂跳,悦上眉梢。

      “姊珍。”

      一道沉声灌耳,熟悉,但比平时急重了一些。

      穆姃饶心里为各种疑点烦闷之时,忽然有人出手帮忙处理问题,正豁然开朗的,不料被这声闷雷吓得一颤。

      “殿下!”

      但她很开心,快快丢下了信件,兴冲冲上前迎接。

      “公务可还顺利?”

      “饭可用过了?”

      亲近体贴,是皇太姊爱看的样子。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敦端乂伸手把跑过来的人揽进侧怀。

      “我急需人手去排查家中田产的问题,正愁没人可用,施阿克就说,殿下的商队能帮我!”

      气氛不太对,但穆姃饶惯会察言观色,说话也好听。

      “她是这么说的?”

      敦端乂眉峰轻扬,抬眼直望小屋内的大高个。

      “差不多是。”

      穆姃饶双手圈住敦端乂的腰,半骗半哄的——她直觉这有用。

      “班瑶。”

      “辛苦你抽空调理一下施阿克。”

      “午膳送到寝间。”

      敦端乂不再接穆姃饶的话,揽着她往后院走,用肩膀挡住她的一步一回头。

      随从皆跟着两人离去,留下了施阿克与毒医。

      “觉得我好使让我照顾她,又受不了她觉得我好使。”

      “年纪小,心眼也小。”

      施阿克走出小屋,与毒医一起站在日光里。

      “你有前科,防你不奇怪。”

      班瑶绕过她,也往后院走,细辫子摇摇晃晃,步履轻盈。

      “你怎么向着她?”

      施阿克远远喊一句。

      “她给的材料好使。”

      班瑶也轻飘飘回应一句,不多搭理她,继续走自己的道。

      但很快施阿克飞身翻进横廊,凑到她的耳背。

      “我觉得我也好使。”

      犟嘴抱怨一句,而后快快撤离,离开了班瑶回望的视线区域。

      班瑶习以为常,余光瞥一眼离开的身影,勾唇轻笑。

      。

      大家都各忙各的事。

      似乎配合默契地,没人召见前厅时不时眺望门口影壁的廖庄头。

      只有佣人适时地端上饭菜,给他安排厢房,让他等待皇太姊与姊珍归来。

      给施阿克的人多留了些行动时间。

      。

      “皇太姊殿下得空赏光到此,小人莫大荣幸。”

      一处发粮的方布篷前,廖摩赔笑着哈腰。

      但皇太姊不回话,跟在穆姃饶身后走着。

      “怎的要孕母顶着午后的烈日排队取粮?”

      穆姃饶皱着眉,瞅见几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让人把她们领到了队伍侧边。

      挺着肚子的女人们面面相觑,凑作一团。

      “回殿下的话,这不得不如此啊。”

      “若是给予优待放其先行,那到此排队的定都是孕母了。”

      “路远崎岖地过来不说,万一有人排在最后,看见剩下的余粮不足闹将起来,让孕母出个好歹,我们也负不起责任。”

      “不过殿下也不用太担心,粮米也是小的从明年存粮里硬抠出来的,发不了多少,便是孕母也轻易拿得起。庄稼人皮实,日晒雨淋都是常有的事,请殿下宽心。”

      廖庄头招来刚领到分粮的佃农,让他摊开了自己带来的布块。

      布块所包裹着的粮米确实不多,一家人煮着稀饭,紧吃紧用,兴许能撑七日。

      “田里更为苦累,让孕母来取粮的,反而是不愿孕母受苦呢。”

      廖庄头苦口婆心,叹了一口气,甩手暗示那几个孕母回到队列之中。

      穆姃饶哑口无言,伸出手想挽留,又怕给她们惹来麻烦。

      “就是不知道为何没有孩童来取粮呢!”

      人群闻声散开,有马蹄踢踏之声穿越人群而来,随着一声马啸,有人翻身落马,从臂弯里放下一个瘦骨如柴的女孩。

      “诶呀!都是误会!壮士!误会啊!”

      又有快马赶来,一身县官简装下马奔来,把女孩拉起就要走。

      “秦副官!”

      穆姃饶认人的本事不差,快快叫住了那个拉人欲走的身影。

      那个身形一顿,略微伸展,快快回过头来,把女孩往身侧藏了半步。

      “不知二位殿下在此,下官失礼,冲撞了尊驾!”

      秦副官皱挤着眼底的细纹,牵扯起赔礼的笑颜。

      “施副手。”

      率先赶来的强壮男子快步走向施阿克。

      “这女娃是霍家田庄私圈农奴的人证。”

      声音不小,当场给了穆姃饶一个难堪。

      “你……”

      她气得语塞。

      不是派人查佃户的实际耕作范围吗,怎么反查出来自己家犯事了?

      失措之间,穆姃饶侧脸望向皇太姊,迷茫自辨般摇了摇头。

      “误会!都是误会啊!”

      秦副官拉着人走近,试图阻止皇太姊与姊珍发生争执。

      “还请殿下莫要误会姊珍,这只是从霍家田产借调到各处帮工的佃农而已!”

      秦副官正辩解着,拉着女孩的手突然被甩开。

      那姑娘挣脱约束,俯冲过来,跪在穆姃饶腿侧。

      “对!正是!今日怎么不好好在田里帮工,跑哪里耍混去了!”

      廖庄头冲上前来,试图把女孩从她身边拉开。

      但女孩死死地拽住了穆姃饶的裤管,双手箍住她的膝盖,让她半步不得挪动。

      “还有好些孩童在所谓的废田里帮工呢,我还没给你抓个遍,如何说得上耍混!”

      壮汉怒喝一句,抬手就拿短棍指向他。

      后头取粮米的佃农都往后撤了几步,一边排着队一边盯着眼前这些贵人的动静,分毫不想惹事。

      队伍中有些人腿脚不便,慢了半步,但也尽快地躲回了队伍里。

      “你来说。”

      久未发话的皇太姊轻扶穆姃饶的肩,手掌顺滑而下,侧身半跪在小女孩身畔。

      女孩躲闪她的靠近,把灰黄的脸蹭在穆姃饶的长袍上,生怕她和廖庄头一样,要把自己拉开。

      “我是姊珍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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