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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赶赴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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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初升,穆姃饶第一次见到兵队,在宫外集结。
队伍两侧,分别有旗官举着军旗与长乐宫图腾。
长乐宫的宫官也带出来一小队宫人,主要是厨子与书墨侍从,以确保外出办事便宜。
穆姃饶先于皇太姊从马车下来,在侧边扶她。
皇太姊也不推拒,紧紧抓住那只纤巧的手,步步稳健,走到等候的队伍前头。
“毒医在车里。”
敦端乂侧头耳语。
答应了留了些时间给她满足好奇。
“我看看。”
看看那个拿捏施阿克身体健康的人。
居然不用下车迎接殿下。
跟施阿克很相似的感觉……
像山大王。
穆姃饶上车,掀帘而入,只见还算宽敞的空间里,已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人。
一个是跟施阿克一样黑秋秋的,抱着刀。
另一个白得发光,仿佛从不与日头打照面。
“毒医?”
眼珠子落在没有配刀的女子身上。
纤眉墨目,肤白貌美的女子偏头,瞥见了站在车下的施阿克,明白了贸然上车之人的身份。于是朝穆姃饶颔首作礼,高高束起的编发往面前披散开来。
“姊珍。”
另一位黑秋秋也随之叫唤一声。
“无事,我只看看……”
穆姃饶像夏日跑进宝行蹭吃冰酥的熟客,只看不买,也不怕被驱赶。
但她还是速速转身出去,下了马车。
“就两人贴身保护吗?”
穆姃饶并非不相信两人的能力,只觉得不够用。
“再多,马车怕是动不了。”
敦端乂发觉她知道出宫有危险以后,多有担心。虽然很享受连带着被关心的感觉,但又不想她一直为安全忧虑,以免愁坏身子。
“不用担心,人手够用。”
“你也相信阿克,她会安排好一切,确保你安全。”
“另外你回家小住一事我已与皇叔通气,我不在的日子凡事不会找上你。皇表叔指派我南下,子嗣之事……他会出面推延,待我回朝再宣。”
“你可按你喜好,随意活动,任何风声,你皆不必忧心。”
敦端乂眸光微闪,但转而牵扯起坦然的笑意。
没有过度地难舍难分,依计划按时启程。
而穆姃饶也没有碍手碍脚,安静目送队列远去。
。
成亲以后,第一次分居两地。
穆姃饶白天到自己主理的商行走动,顺带捎回来久未查看的账本,晚上回到穆府,倚灯看账……
日子好像和从前区别不大,但又少了些什么。
当了这个姊珍,不能不跟着局势走。
身份所碍,既不便再主动探望平日的大客户,天灾之年,也不宜再公开大办宴饮聚会。
往常的日程删减过半,出了宫竟也显得了无趣味。
入夜躺在睡了二十年的床上,总觉得宽了许多,又少了物件。
胡思乱想,直至夜半才得以入眠。
。
“施阿克。”
晨间早起,穆姃饶没有找周妈妈,先寻起施阿克来。
“回殿下,施副手在厨房看早点。”
陌生的声音,从卧房外传来。
不是她府上的仆从。
听口音,也不是宫里带出来常用的宫人。
霎时睡意全消,后退了几步。
穆姃饶抿唇,吞了吞口水,悄悄从颈间翻出结绳,取出玉哨,长息吹气。
不知怎的,虽哨子不响,四下却有鸟雀惊飞,扑棱棱地飞过屋顶。
忽觉打草惊蛇,暗叫不妙。门却很快被敲响。
来人不带半句问话,开门直入。
“殿下何事?”
施阿克也未多观察室内,直接看向未着外袍之人。
“门口有不认识的。”
穆姃饶指向她进来时的门。
“恕属下多嘴。殿下似乎胆子不大。”
施阿克哈笑一声,腮帮子虚嚼了嚼,把笑声噎了回去。
“漱沐,来见过姊珍。”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一灰色麻衣女子进屋,绕过施阿克,站到穆姃饶面前。
个子小小的,也不白皙。
跟走南闯北的商队老手一般,晒得黢黑。
“小的漱沐,是匿商的护队领队,拜见姊珍。”
女子落落大方,拱手躬身行礼。
“护队是护送大型商队的那个护队吗?”
穆姃饶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
“回殿下,正是。”
小女娃个子小小的,看不出竟是个护卫大商队的人物。
如此看来,这个黑秋秋的肤色又容易理解了。
“匿商又是哪家商号?我没听过。”
不懂就问,穆姃饶从不觉得向手下打听有用讯息是丢人的事。
“回殿下,不算商号,只是主上商务私产的统称。”
相较施阿克,漱沐是个谦逊恭敬的。有问必答,言辞尊敬,断没有施阿克那种山大王的味道。
“主上是何人?”
穆姃饶好奇,还未听皇太姊提起过,不知殿下竟和什么厉害商人有如此密切的联系。能人异士能花钱雇走,就连最赚钱的大型商队那不可或缺的护队,也能随意调来私用。
虽说仗权威压不无可能,但皇太姊也不见得有多少实权。那位商人生意做那么大,还能让殿下给欺骗了?
脑筋转得厉害,但没想清楚。
“回殿下,是皇太姊。”
淑沐仰头望一眼施阿克,接收到对方的颔首示意,照实回答。
穆姃饶一时惊愕,失神仿若听说自己运去分销的成品珠宝被全部劫掠,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殿下现在还怕吗?”
施阿克偏了偏头,笑意未减。
“现在穆府里外,明处暗处都已安排护卫,定会全力确保殿下安全。”
“虽对殿下来说皆是生面孔,但若无必要,也不会到殿下面前晃悠。请殿下不必费心理会。”
施阿克个头有点高,居高临下地笑着,让穆姃饶瞧出来一丝丝嘲笑的意味。
是啊。
胆子变小了。
穆姃饶也笑了一下。
自认获罪杀头的危机将近之时,也敢于直面,求法应对,总觉得有转圜余地。
但暗杀偷袭一类,她没有分毫把握。
那种不安感就跟小时候被连续绑架一样。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的,未知的危险还是更令人恐惧一些。
她挑眉轻吐一口气。
把问题归结到了得知施阿克试毒的头上。
要不是她说起拿命试毒的事,她也不知道皇储的潜在危机离自己这么近。
“其实姊珍没那么不安全。”
见穆姃饶没有反应,施阿克加以补充。
“不想让皇太姊轻易继位的人,还是更愿意殿下平安,稳坐长乐宫副位的。”
她的陈述,让穆姃饶想起了皇太姊的话。
差点就忘了。
诚如皇太姊所说,只有自己长久地当好姊珍,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会有嫡亲子嗣。
如此一来,子嗣问题就会一直是继位的绊脚石。
哪怕半个月后要公布过继子嗣的决定,也只能满足小部分奏本所提的意见,朝臣几百张嘴,必然还要对抗上好一阵子。
那样的确是二皇子一派想要的局面。
把道理说明白以后,穆姃饶确实冷静了一些。
不得不说施阿克会挑重点。
现在她终于没那么担心自己了。
但……
皇太姊呢?
穆姃饶心中郁结。
太姊若赈灾顺利,便得民心所向。
可功业名声从来难得。
旱灾之下,若供粮不足,或有暴动;若大旱过后,不幸暴雨成涝,更添风险无穷。
临别那晚,她甚至都不敢正面回答自己出去办事是否安全,更让人心中忧疑……
这个上都,她只怕待不住了。
她做不到眼看着那个事事诚挚,处处周全的携手之人卖命求功,而自己安坐都城。
除此之外,她也想得清楚。
若皇太姊出事,就算过继了端家子嗣,也坐不稳皇储之位。届时若二皇子夺权事成,作为姊珍的她,与穆家,甚至霍家,只怕都别想活了。
无论是因为利益关联亦或是婚姻关系,她绝不能啥也不干,坐等皇太姊打拼结局。
。
洗漱用膳过后,穆姃饶登门拜访了多日未见的姥姥。
霍老太太未见憔悴,见她登门探望,也只有些意外。
“殿下今日何事?”
老太太对她身份的变化,似乎处变不惊。见面说的话仍如往日一般,只多了“殿下”一个称呼。
也不多余问候,只等她有事说事。
穆姃饶也已习惯,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不说“姃饶想姥姥”那类矫情话了。
“江南旱情严重,孙儿想起姥姥的田产有不少佃农,大抵是勤恳规矩之人。天灾祸患不遂丰年之愿,但姥姥仁慈宽厚,定也顾料他们死活。”
“若姥姥开仓放粮,让孙儿露面,以示主家良德,可免天灾逼良为暴,倒掠主家。待难关过去,佃农定会感激姥姥恩德,再续辛勤劳作。”
穆姃饶笑容正盛,被霍老太太一句提问打断。
“姊珍亲自去,可有什么赚头?”
老太太并不见老,五六十岁的年纪,仍见晶锐眸光,似要看穿他人心思。
“嗯……保命。”
保自己家那不一定会丢的命……毕竟皇太姊也不一定运气差到那么容易出事。
就是知道自家佃农众多,怕他们集结生事,才想着确保合理放粮,安抚佃农,以免产生暴动影响到皇太姊安全。
不过她也知道,兵队不是吃干饭的,本不必要太过担心。
所以一眼望去,其实没啥赚头……
干没啥赚头的事,就会与姥姥一贯的教导相悖。
“我……顺路看看……皇太姊。”
穆姃饶没什么底气,头低了一些。
“去吧。”
霍老太太搁下茶碗,抬头给了管事一个眼神,而后闭目养神。
穆姃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很是意外。速速起身,朝姥姥屈膝礼拜。
“殿下往后不可这般折煞老身了。”
霍老太太睁眼,缓缓站起,鞠躬回礼。
弄得穆姃饶很不适应。
虽说和姥姥平日不算亲近,但拘礼如此,又显得过于生分。
大抵和父亲一样,姥姥亦不愿接受母亲的亡故,所以也不曾偏爱让母亲难产逝世的自己。
因此,从小到大,除了继承家业的技能和必要的财力支持,对她多是散养,从不过多干涉。关心疼爱什么的,姥姥并没多给她,只会默默为她这个独孙,顶着精气神,和觊觎家财的旁氏亲族暗中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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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霍家派出一位主事,作为南下的领队。备齐了护卫与车马,将穆姃饶的队伍送上了船。
行舟顺风顺水,带着几艘船的人马,赶赴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