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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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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骆抒是因为睡得太舒服才惊醒的。
因为她的床还没打好,习惯了打地铺、睡硬地板之后,突然睡在一张柔软的锦床上,落差太大,一下子就提醒骆抒这不是自己家。
是谁把她从家里搬到这里来的。
骆抒背后起了冷汗。
她悄咪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高十尺宽五尺的窄屋,房间里摆了两张床,床中间放了一个壁柜以作隔断,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饰。
她睡在一张床上,而另一张床上的被子呈一个拱形,骆抒不敢确定那是不是个人。
她翻身起来,打算去够一够那张床。
手还没伸过来,那被子里便传出一阵阵的咳嗽声。
骆抒不由得惊呼一声,反而打断了那阵咳嗽声。两人都不敢动作,无声对峙着。
半晌,对方似乎是压抑不住咳嗽,猛烈地咳起来,放弃了与骆抒的较量,无力地从被子中钻出来。
一个鬓发散乱的小脑袋靠墙支起,骆抒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脸颊憋得通红,在看见骆抒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却又因咳嗽说不出话来。
骆抒只好拿起壁柜上的茶杯,为她倒了一杯水,扶着她喝了。
女孩子缓和过来,眼神还算有神,“多谢姐姐。”
骆抒又把茶杯放下,继续打量这屋子,这屋的建制不同于骆抒曾见过的,像是宫里独有的。
她刚醒来就觉得这里眼熟。
不等骆抒问她这是哪儿,对方先开口了,“姐姐是哪个宫的,我怎么没见过姐姐?”
果然是宫里。
不晓得对方是真不知道她是谁还是演戏,骆抒打算陪她演一下,“我是柔仪殿侍候丽妃娘娘的。”
为避免出错,骆抒说了个知道的。
谁知对方听到柔仪殿,很是激动,“柔仪殿,我也是柔仪殿的,姐姐可是娘娘派来看望我的?”
她也是柔仪殿的?
骆抒试探问道,“你可是蓝歆?”
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脸颊通红不仅仅是憋气憋的,更像是因生病而气弱。蓝歆不正是因为被吓到才不让她们见的吗?
蓝歆点点头,“姐姐,娘娘何时接我出去,我病已好全了。”
因话说得急了,又咳嗽了几声。
骆抒忙给她顺气,心想她也是可怜人,若蓝歆此时能正常思索,就知道骆抒定不是柔仪殿的,同在一宫里当差,怎么会没见过对方呢?她只是心中怀着希冀,愿意骗自己。
骆抒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了。
她决定问问其他的,“这里是太医署吗?”
蓝歆摇头,“不像呢,太医署日日煎药,药味能飘去老远,这里一丝药味也无,不像是太医署。”
“你病着,娘娘下令要你出宫静养,若不是太医署是哪里?”骆抒也不装了,就看蓝歆自己能不能发现她的身份。
蓝歆眼神懵懵懂懂,“我也不知呢,姐姐你从外头来,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吗?”
骆抒本就不擅长唬人,内心纠结,干脆同她说,“我其实是来查案子的,如果能找到窃贼,你就可以回柔仪殿了。”
“窃贼?”蓝歆睁大眼睛,“窃贼不是芸芸吗?芸芸已经死了。不对,那些东西又回来了。”
“若你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讲给我听,我们合力,一定能解开这个谜。”
骆抒温柔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可以吗?”
蓝歆眼神从迷茫转到回忆,“真的吗?”
或许是骆抒的出现给关了几天的蓝歆一点希望,她开始讲述起来。
蓝歆和芸芸的关系不算好,就算同住一屋也很少谈话。当日出了偷窃一事,她就疑心是芸芸搞鬼,只是贼喊捉贼罢了。随后东西越丢越多,两人都慌了神。商量着把东西藏好锁起来,有一日芸芸叫她去放东西,她却发现了芸芸床底的红砂,久绷的气氛被点燃,蓝歆当即叫破,随后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芸芸被关进掖庭,又离奇死去,东西又重现,她被吓得挪出柔仪殿。
“姐姐,是不是我害了芸芸,万一芸芸没有偷东西呢?芸芸为什么会死?”
等等,骆抒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当日你发现红砂,是芸芸叫你去放东西才看见的?”
蓝歆细细回忆,“没错,是芸芸说东西放在一起,两个人才不会有嫌疑。”
“你发现红砂时,红砂是放在哪里的?”骆抒心中已有一个大胆的念头。
蓝歆怔住了,“红砂就放在那里,放在箱子旁边。”
两人心中俱是惊雷滚过。
骆抒怕过之后只剩麻木,“芸芸是不是故意的?”
蓝歆忽得攥紧她的手臂,“为什么呢?她明知道这是重罪啊。”
骆抒心起一念,“你到底为何会被吓到,仅仅是东西重现吗?”
蓝歆已双眼含泪,芸芸被发现的过程太快了,死的也太快了,她放松下来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那天给芸芸烧完纸后,脑中闪过一丝被自己遗漏的东西,在回宫的路上全都浮现了。
可是还没盘算完,回到自己的住所时……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发现丢了的东西铺满床时,第一发应是去看芸芸的床底。
“我在床底下看到芸芸的脸。”
她是为了这个才吓病的。
在蓝歆思考的时间,骆抒也在想一个人,游雀。
他在这桩案子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为何要意指过世的昭靖太子,眼前的这些小宫娥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芸芸,游雀,昭靖太子,这些人是怎么连起来的?
骆抒突然想到自己曾在游雀那里犯的错误,韩雨钟说过游雀只是长得年轻,其实已经年过三十,很有可能和昭靖太子有关联,而她自从查了这桩红砂案,一路上接触的人都是小宫娥,兰沅、蓝歆,所以她也以为芸芸也是和她们一样的年纪。
骆抒问蓝歆,“芸芸何时入宫的,今年几岁?”
蓝歆还沉浸在回忆中,不明所以,“芸芸几岁就入宫了,也已二十几年,今年也三十好几了。”
是了,这才合理,丽妃娘娘不会叫两个小丫头管库房,也不会叫两个小丫头查案子。
“你为她收敛尸身时,可确定她真的死了?”骆抒不信世上有鬼,若蓝歆后来又见到了芸芸,只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死。
蓝歆开始不确定了,“她……她死的时候红砂敷面,面容扭曲惊恐,我只是凭身量认出她的。”
骆抒沉声道,“也就是说,你根本没看清她是不是芸芸。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蓝歆,你在宫里待多久了?”
“小十年了。”
骆抒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那你知不知道昭靖太子是怎么死的?”
如果说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引导,那么芸芸会不会将此事告诉蓝歆,留下一个知情者呢?
有些事情在宫外是忌讳,在宫内兴许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宫人们看着隐形,实际占据了皇宫的大多数,谁让主子就那么少呢。
蓝歆身子打哆嗦,似乎这是一个可怕的联想,她用近乎咬碎牙齿的力气说出来,“芸芸告诉过我,是中毒。”
女孩的呜咽声响起,像冰水滴在人身上,发寒。
“她说,昭靖太子死时血污敷面,容貌难辨。你说,是不是跟芸芸死的时候很像?”
骆抒听完,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们该忧心的是自己的命还保不保得住。
有人借着偷窃案把昭靖太子的死又翻出来,陛下不仅没有严惩,还大张旗鼓地查案。是因为陛下觉得芸芸背后还有旧孽,要连根拔起吗?
两人一时无话,都默默靠着墙上。
碰到墙的一瞬间,骆抒感到背后有什么隔着了。
她伸手一摸,是后腰处绑了一个木牌。
骆抒想起来了,昨晚分别时因为韩雨钟的叮嘱,她睡觉时下意识把雷纹木牌翻出来了。
又因为没有床,骆抒就干脆别在身上。
他曾说过,若遇到难题,拿着腰牌可以找人相助。
但她现在在宫里,哪里去找他呢。
骆抒试探性地拉了下门栓,果然是从外面锁上的。她左顾右盼,生死之际生出一丝勇气来,准备找个什么把这道门劈开。
她只是一个市井小民,为何要绕远路来害她。
骆抒寻利器未果,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对啊,她只是一个市井小民,宫里的主子根本不识得她。
他们知道的人是吕相公、韩雨钟才对。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细响,有人扣动插板,引得两人望去。
蓝歆解释,“是有人给我送饭。”
果然如她所说,窗外的宫人只是将食盒挨个递进来,不过一碗粥、一盘菜而已。
这是一人份的,是对方不打算给她饭吃,还是压根不知道这里多了一个人。
电光火石间,骆抒来不及想太多,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那小宫娥惊叫起来,随即又紧紧捂住嘴巴,小声抽气,“你快放开我。”
这声音耳熟得很,前不久才听过。
骆抒拉着她的手往前提,自己凑到窗前,板着脸吓唬她,“兰沅,你们为什么把我抓进宫来?”
先发制人,她是学的韩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