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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餐厅里的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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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的餐厅里弥漫着柠檬香薰的气息。洛笙歌坐在餐桌前,机械地摆弄着餐巾。父母刻意轻松的谈话声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注意力全在对面那个正在与父亲谈论案件的年轻警官身上。
"楠柯现在是刑侦支队最年轻的队长。"萧明远局长骄傲地向洛家父母介绍,"去年那个连环绑架案就是他破的。"
洛母微笑着给萧楠柯夹菜:"老萧好福气啊,这么优秀的儿子,就比我家笙歌小三岁吧"她转向女儿,"笙笙,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回来你一直要找弟弟,正好楠柯比你小三岁,就当是你弟弟吧"
洛笙歌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手指绞紧了餐巾:"不记得。"这是实话。被找回来后,她失去了被拐前后近四年的记忆。医生说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但那些记忆总在梦里纠缠着她。
"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刚出事回来不久"洛父的声音低了下去,"医生说记忆缺失是创伤后的正常反应......"
一阵尴尬的沉默。萧楠柯适时地转移话题:"洛叔叔,这幅画很特别。"他指向餐厅墙上挂着的一幅雨林风景,阳光透过树冠洒在水面上,风格明亮温暖,与洛笙歌现在的阴郁画风截然不同。
"那是笙笙十三岁画的,"洛母眼中闪着泪光,"刚回家那段时间,她只会画这个......"
洛笙歌似是不适应这种有些沉重的气氛,尤其是因为她,突然站起身:"我去拿甜点。"
厨房里,她深呼吸平复心跳。那幅画是她被找回后第一幅作品,画的是仅有的记忆中最后有阳光的时刻,她记不清了,从错乱模糊的记忆中东拼西凑出的片段被记录在画布上,应该是她和小祁珂在某次完成看守布置的任务后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去溪边用芦苇杆喝水,也是那次,她发现画布不仅能记录那些破碎的片段,也能留住自己逐渐模糊的记忆
冰箱里的提拉米苏是昨天订的,她机械地取出,手指却不小心戳破了包装膜。奶油粘在指尖,冰凉黏腻的触感让她想起雨林里那些滑腻的苔藓。那天她拼命抓住坑边的树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祁珂消失在黑暗的泥水中。
"需要帮忙吗?"
萧楠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猛的回神,吓得她差点打翻盘子。他站得太近,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萦绕在她鼻尖。洛笙歌这时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深蓝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比穿警服时少了些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奇?"洛笙歌转身直视他,"先是画,然后是梦,现在又追到我家里来。"
萧楠柯从架子上取下甜品勺,动作从容:"职业习惯。我父亲没告诉你吗?我专攻儿童失踪案。"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墙面,"尤其是十一年前云城那批案子,还有几个主犯没抓到。"
洛笙歌动作一滞,她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紧:"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受害者记忆往往是关键证据。"萧楠柯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像聊家常一般随意轻松"特别是像你这样,能把记忆精确还原在画布上的人。"
餐厅里传来萧局爽朗的笑声。萧楠柯趁机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里面是一幅铅笔速写——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蜷缩在角落,左眉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将本子递到洛笙歌面前,她没接,目光却转向那个小男孩。
"认识他吗?"萧楠柯紧盯着她的反应,"这是根据另一个受害者的描述画的,据说和你关在一起。"
洛笙歌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未曾想起过过的记忆如潮海袭来。画中的男孩太像祁珂了,记忆里祁珂的着装逐渐清晰起来,尤其那件破烂格子衬衫的纹路,和画里男孩的衣服,分毫不差。她想起来,那个窝棚里除了她和祁珂,还有几个比自己更小的孩子。
"不......不认识。"她从记忆海里挣扎着回神,抬手推开眼前的那个本子,有些踉跄地转身去拿冰箱里的蛋糕,为掩去自己刚刚的异常,"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记得?医生说我的失忆是——"
"创伤性防卫。"萧楠柯接过话头,"但超忆症患者不可能真正遗忘,只是记忆被压抑了。"他向前一步,"那些孩子里,只有你成功逃出来了。如果还有人记得那些罪犯的样子......"
洛笙歌猛地关上冰箱门:"我说了不记得!"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尖锐。指尖因为用力抓着门沿而微微泛白。
餐厅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萧楠柯一愣,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咄咄逼人后,迅速收起本子,接过她手中的蛋糕盘:"我来拿吧。"
回到餐桌上,洛父正和萧局讨论一幅新收藏的画。刚刚厨房里发生的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前提是忽略洛母看向洛笙歌时眼神里的担忧,萧楠柯凑近洛笙歌,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明天下午三点,档案馆。不是为了案件,是为了那个等你的孩子。"
洛笙歌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手滑"她失神了半晌,直到洛母轻轻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才回神,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在桌下摸到了萧楠柯塞来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日期:2019年5月28日——她失踪的那天。
以及一行小字:雨是倒流的钟,记忆是解封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