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锈蚀雨》谢归侯

11、第 11 章

　　明渡心慌了一下。
　　随后她疑惑的摸着自己胸口，不知道这股情感到底从何而来。
　　“你们，过得很不错啊。”
　　韩吉率先开口，目光明显的扫过架在火堆上的鹿。
　　身为生物学家的她一眼便认出这是无眼鹿，极其难抓的猎物，在中央城一颗结晶眼球就能卖上千金，连她做研究用的结晶体都只有很少一部分。
　　见长官在示意，阿尔敏立马站起来回应，
　　“报告团长，这是我们打猎抓回来的！”
　　大家的战线在此时出奇一致，一个回答不好就完蛋了，每个人都紧紧抓着自己的饭盆。
　　但是很明显，对面那些人也势在必得，他们已经风餐露宿许久了，眼神露骨的盯着肉，新兵们毫不怀疑他们会下一秒就上手开抢。
　　果然有人开始发话，
　　“是这样的吗，刚才好像听见你们在为猎物的归属吵架，怎么，这东西来历不明吗？”
　　“没，没有，只是明渡她身体不好，我们在讨论她会不会吃坏肚子。”
　　“对，对，是这样的，明渡你说句话。”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埃尔文明显顿了一下，
　　而被叫“明渡”的女孩点点头。
　　埃尔文不动声色的将人打量一番，平心而论，眉眼有点相似，神情有点相似，但这是不可能的，明渡已经去了城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叫明渡吗，你是哪里人。”
　　阿尔敏刚要接话，被团长手势制止了，
　　“我在问她。”
　　不愧是团长，举手投足非常有气势，阿尔敏一下子噤声。
　　明渡因为疲惫和痛苦有些厌烦，而这一点明目张胆的表现在了脸上，
　　“北边。”
　　她的表情太明显，说话声也太随意，其他人先忍不住了，埃尔文的首席迷弟沈青直接质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
　　明渡蹙起眉头，眼睛往上看，然后白了对方一眼。
　　沈青气的舌头打结，
　　“你……”
　　更像了。如果不是已经在城外刮地三尺的搜寻过，埃尔文简直要真的怀疑是那个人了，但是埃尔文就是埃尔文，永远是理智占据高地。
　　“新兵，你好像不知道，跟长官说话需要行礼。”
　　然后埃尔文也被白了一眼。
　　“你好烦。”明渡说。
　　一阵冷风吹过，人群鸦雀无声，无形压力却重重压在每一个人脊柱上。
　　几个人在背后疯狂想要给明渡捂嘴，那可是埃尔文团长啊，他的钢铁手腕是用别人的血践行出来的。
　　埃尔文团长陷入沉默，空气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仿佛下一秒团长便会下令处死这个蔑视长官尊严的人。
　　基斯教官连忙出声解释，
　　“报告团长，她不是我们队里的，她是被救回来的，我想她主观上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韩吉感兴趣的冒头，
　　“哦，失忆了，让我来看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假装的哦。”
　　说着，她向明渡走去，周围人自动为她让开一条道路，唯有三笠沉默着，站在明渡面前。
　　韩吉的眼睛感兴趣的眯起，
　　“士兵，你在抗命吗？”
　　三笠冷声，“不敢，只是她很怕生，怕你吓到她。”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阿尔敏在后面拉着三笠小声劝她，“不要冲动，明渡确实不太正常，而且身上有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
　　阿尔敏看了一眼韩吉，用所有人能听见的补充道，
　　“而且听说韩吉长官是个好人，她绝对不会动手。”
　　三笠在阿尔敏的拉扯下让开，但眼睛还紧紧的盯着韩吉。
　　韩吉朝阿尔敏眨了下眼睛，
　　“很会说话的小弟，可惜，戴高帽对我不管用。”
　　韩吉拿出一支手电筒，抬起明渡的脸，“让我看一看眼睛……”
　　话头戛然而止。手电筒从韩吉手上脱落，掉在土地上。
　　她由于长时间在实验室高强度泡着，得了近视，不戴上镜片就看不清人脸，刚才也是这样，人群在她眼前都是模糊的。
　　但到了这个距离，她终于看清了这张脸。
　　“明渡”这个名字不算常见，但也并不罕见，韩吉在无数的任务档案中已经对姓名失去感知。
　　但这张脸，眼前这张脸，正是无数次推演中模拟过的长相。
　　“你长大的样子很美。”
　　【你长大的样子很美。】
　　韩吉无数次摸着那张屏幕说话，但此时见到了真正的样子，比她模拟出来的样子要更加鲜活。
　　明渡颔首，“谢谢。”
　　韩吉从无数记忆中回过神，“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
　　韩吉重新捡起手电筒，照过明渡眼睛，然后就像今天要吃什么一样冷静的宣布，
　　“这个人，我们要带走。”
　　“不可能！”
　　三笠和艾伦前后夹击，把准备直接把明渡拉走的韩吉困在中间，但此时的韩吉表情已经冷淡下来，
　　“新兵，不要以为我对你们有很多耐心。”
　　两个人都没有让开的意思，这种小孩有时候比宪兵队的人还难对付，因为看不清形势，不知道什么叫屈服。
　　身为生物学家的韩吉，体能和战斗技巧从不逊于其他两人，是最有可能当上下一任团长的人选。
　　但此时刚刚长途奔袭过，她也很累，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把这个可能是“明渡”的人卷进来。
　　气氛焦灼一会儿，韩吉突然大声制止团长，
　　“你们先停手，我来就好。”
　　三笠瞬间转身格挡，但调查团的人并没有动作，甚至一脸迷茫，三笠心道糟糕。
　　韩吉已经在明渡后膝盖轻轻一踹，然后将站不稳的女孩抄膝盖抱起，奋力扔出，
　　“利威尔，接住！”
　　明渡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然后落在另一个人怀里，对方稳稳接住她，触碰到她的瞬间手臂瞬间收紧。
　　明渡头昏眼花的，不舒服的挣扎几下，只是越挣越紧了，不满的抬起头，却在接触到对方眼里的满溢的情绪，吓得瞬间不敢动弹。
　　布料跟主人接触后，立马疯狂颤抖起来。
　　·
　　从刚刚看到对方起，利威尔就已经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
　　心脏疯狂跳动，他却已经无法克制，眼前几乎只看得见那一个人，竭尽全力只能让自己不当场失态。
　　手腕上的绷带拼命躁动着，颤抖着。
　　别人有可能认错，但利威尔绝对不会，他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那个人。
　　五年的时间在两人面前化作洪水轰然冲过，那些漫无目的寻找和等待缩短成两人面前的几步之遥，利威尔只要向前走几步，就能重新触碰到对方的温度，但他却迈不动步子。
　　好像是梦，应该是梦，不然利威尔不会这么恍惚，这么无法自拔。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明渡身上，连呼吸都变得迟缓，仿佛稍一松懈，眼前的人就会如幻影般消散。五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坍缩成心脏里尖锐的刺痛。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在辐射区的废墟中，在深夜的梦境里，甚至是在濒死的幻觉边缘。
　　但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火光映照下，她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利威尔沉默的将明渡抱紧。
　　“喂！放开她！”
　　有人大喊着冲上来，但这是利威尔，他一只手就能把对方全部扫翻。
　　调查团的人并不是吃素的，提前格挡把几个人挡在外面。
　　三笠身手矫健，绕过挡路的人，直直朝明渡伸出手去。
　　利威尔不想在这时候打架，只是后退几步。然后就目睹了几个人被三笠放倒的瞬间。
　　那女人动作很凶，直直的朝利威尔冲过来。
　　毕竟是新兵，她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背后，一个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
　　“这一届新兵的质量不错啊。”
　　韩吉用力一扯，将三笠摔在地上，三笠刚要起身，瞬间被刀剑围住。无法动作，只能死死的盯着对方。
　　埃尔文的话为这闹剧拉下帷幕，
　　“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一晚，这个人暂时由我们接管。”
　　“至于那些闹事的人，要给予惩罚。”埃尔文视线扫过几个人，
　　“一共七个，一起带走。”
　　在埃尔文走后，肉也被抬走，新兵发出不满的声音，得到的回复让他们哑口无言，
　　“既然这些猎物跑进城内，那自然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你们的猎物？我们不在而已，否则区区几头鹿，有多危险啊”
　　“连在前面跑都没有做到的人，没有资格吃肉吧，既然很简单，那就再去抓吧。”
　　都是刚才指责明渡时说过的话，此时再听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珍珠就是在为明渡出气。
　　小家伙们好不容易抓回来的猎物，怎么能拱手让人了。
　　她一挥手，三只猎物包括吃了一半的鹿都被打包走，只剩下尴尬的新兵们。
　　检查兵团的人在另外地方驻扎，长官目送对方离开后，回头发令，
　　“都回去睡觉，明天要早起接受检阅。”
　　顿了顿，他还是补上一句，
　　“没有集体意识的人，也不配享用集体成果，更何况，这是那些人带回来的猎物，你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好好想想吧。”
　　·
　　明渡很想再睡一个长觉。
　　时间对人类很珍贵，对她来说却只是指尖的一粒沙尘，所以每次遇到不想要面对的事，她都可以逃进自己的时间里。
　　但这次不行，韩吉太清楚明渡的习惯，也太清楚怎么叫醒她。
　　冰冷的针头刺入静脉，药物注入血管的瞬间，喉咙的肿胀感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烦躁的精神亢奋，这一针下去，明渡今天别想合眼了。
　　她有些埋怨的看着韩吉，然后就被摸了摸头，韩吉动作熟稔的仿佛做过千百次，
　　“我虽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但还是算了，有个人比我更紧急，算他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门框传来一声轻响。利威尔倚在门边，阴影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喂，怎么就是你的人情了，她不是你的。”
　　韩吉无奈耸肩，
　　“看吧，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吵死了。”
　　利威尔迈步进屋时，韩吉识趣地提起医药箱退了出去。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在外。
　　门关上，室内重归寂静。
　　明渡觉得有点冷，她想转过去背对着对方，于是她确实这么做了，但背后灼热视线刺得她更不舒服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提起，安置在自己腿上。利威尔的动作看似粗暴，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心跳很快，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明渡耳膜。
　　鼻尖埋进头发里，呼吸间是熟悉的味道，利威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什么时候醒来的。”
　　“大概四天前。”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渡感觉抱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收越紧，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房间静的可怕，只能听见水管漏水的水滴声，滴答，滴答。
　　明渡轻轻拍了利威尔的背，她的心跳的也跟着抽搐起来，伴随着阵阵刺痛，仿佛眼前人的痛苦让她也会感到难过。
　　我之前可能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明渡想。
　　可惜，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利威尔……先生，我觉得你应该知情……”
　　心跳仿佛停止一瞬。明渡被猛的推开，利威尔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眼里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叫我什么。”
　　“啊，哦，利威尔长官，我觉得你有权接受一些事实。”
　　握着肩膀的手用力的像是想要把她捏碎。
　　那种感觉又来了。
　　真奇怪，明渡看着利威尔的表情，居然会有种和对方感同身受的心痛。
　　“仔细看我的脸，长官，我和你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具体事情我很难解释，但总之，我们不一样。”
　　“喂，小鬼，”他咬牙切齿地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他看起来像要把明渡生吞活剥。
　　明渡想了想，忽然倾身，在对方唇上舔了一下。利威尔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僵住在原地。随后明渡退开，注视着对方的神情，
　　“你看，我对这个完全没有感觉。”似乎还觉得这句不够，明渡又补上一句，
　　“不信你来试试吧，对我来说，都一样……”
　　剩下的话被逼着吞进喉咙里，那个人压下来的动作急切又愤怒，但同时也在发着抖。他的嘴唇冰凉，却在触碰她的瞬间变得滚烫。
　　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狗。
　　明渡被压在护理床上的时候，恍惚想着，
　　我好像害得一个人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