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管道低语 ...
-
冰冷,是Level 1“管道噩梦”烙入骨髓的第一印象。巨大的、生锈的金属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肠道,在昏暗中向四面八方蜿蜒、交错、堆叠,构成一个望不到边际的立体迷宫。冷凝水像冰冷的眼泪,从管道的每一个接缝、每一处锈蚀的破口滴落,发出单调而永恒的“滴答”声,敲打在湿滑的金属格栅地板上,也敲打在温雅紧绷的神经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陈年积水滋生的腐败水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旧机械油混合着某种生物质腐烂的微甜气息,令人作呕。
祁阳走在前面,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前方浓稠的黑暗,在巨大管道冰冷的金属表面上跳跃、切割,投射出扭曲晃动的阴影。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管道上厚厚的红褐色锈迹、凝结的黑色油污,以及一些可疑的、黏糊糊的深色污渍。光束边缘的黑暗中,似乎总有细微的、难以捕捉的窸窣声和摩擦声。
“跟紧。”祁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空旷的管道回响中显得格外谨慎,“管道壁有时会传导很远的声音。”
温雅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大约两米的距离。她紧握着祁阳之前给她的那柄短柄消防斧——斧刃不算锋利,但沉甸甸的重量给了她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她的感官高度戒备,不仅扫描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每一处管道拐弯的死角,更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祁阳的背影上。
他走得很稳,对路径似乎有种令人不安的熟悉。他会在某些特定的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避开一些看似畅通但被林小夏笔记或他口中标注为“高危”的区域。他的动作高效而精准,仿佛在执行一项演练过无数次的任务。温雅的目光无数次掠过他后颈衣领下缘——那个微小的、金属质感的凸起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它的存在感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意识里。
“我们在找什么?”温雅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在管道中显得有些空洞。
“资源,线索,通往Level 2的入口标识。”祁阳没有回头,手电光扫过一处管道壁上用荧光喷漆画的潦草箭头,“Level 1是交通枢纽,理论上存在多个通往其他层级的节点。最常见的是大型阀门、异常的管道交汇点,或者…维修通道的深处。我们需要找到标记,或者能指示方向的东西。另外,”他停下脚步,手电光聚焦在前方管道下方一个凹陷进去、勉强能容人的空间,“看看那里。”
那像是一个被遗弃的临时庇护点。角落里堆着几个空瘪的罐头盒,一个破裂的头灯,还有半瓶浑浊的、标签模糊的液体——不是杏仁水。祁阳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墙壁。温雅则警惕地警戒着四周。滴答的水声似乎更密集了,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金属片被踩弯的“吱呀”声。
“有血迹,很新鲜,不超过24小时。”祁阳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用匕首刮下一点墙角的暗红色印记嗅了嗅,“还有…窃皮者特有的那股甜腻的腐臭味。这里刚发生过袭击。”
温雅的心猛地一沉,握紧了消防斧的木质手柄,指节泛白。她环顾四周,昏暗中巨大的管道仿佛变成了蛰伏的巨兽,每一个阴影都潜藏着致命的威胁。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并非完全来自物理上的低温,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侵蚀。Level 1的压抑、绝望和无孔不入的怪异声响,如同冰冷的水,正一点点渗入她的意识缝隙。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因为过度紧张而滋生的、关于管道在缓慢蠕动、阴影在无声靠近的幻觉。
“保持清醒,温雅。”祁阳站起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递过来一小瓶杏仁水,“Level 1的精神污染比Level 0更隐蔽,也更危险。它不会让你立刻疯狂,而是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瓦解你的意志,让你变得迟钝、多疑,甚至…产生幻觉。”他深深看了温雅一眼,“别让恐惧和猜疑吞噬你。”
温雅接过杏仁水喝了一小口,甜涩的液体带来短暂的清明,驱散了部分幻觉,但心底对祁阳的戒备却丝毫未减。他的话更像是一种心理操控,一种让她放松警惕的暗示。
两人继续前进。祁阳在一个巨大的、锈死的阀门旁发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背包。里面有一些发霉的压缩饼干、几块备用电池,还有一本被水浸透、字迹模糊的日志残页。祁阳快速翻看着,眉头紧锁。
“是另一个流浪者的…记录了他在Level 1挣扎了十几天,试图寻找一个叫‘安全管道站’的地方,据说那里有稳定的水源和通往下层的梯子。但他最后提到…”祁阳的声音顿住了,将残页递给温雅。
模糊的字迹勉强可辨:“…它们不一样了…动作更快…更…有组织?不像…随机猎杀…像…巡逻?…陷阱?”
残页的最后是几道疯狂划破纸面的痕迹和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
温雅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窃皮者…有组织?巡逻?陷阱?这和祁阳之前描述的、依靠本能模仿和诱骗的怪物截然不同!林小夏的警告“小心观察者”再次在耳边炸响。她猛地抬头看向祁阳,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祁阳的表情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他迅速收起残页,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后室会扭曲一切,包括实体。个体的变异和异常行为并不罕见。别被吓到了,保持警惕就好。”他避开了温雅探究的目光,转身继续带路,“安全管道站…这倒是个有用的线索,方向大致吻合。”
温雅心中的疑云却更加浓重。祁阳的回避和轻描淡写,更像是在掩饰什么。她沉默地跟上,每一步都走得更加沉重。Level 1的冰冷和湿气似乎渗透了衣物,缠绕着她的身体,也侵蚀着她的精神。那些滴答声、远处的金属摩擦声,甚至祁阳的脚步声,都开始在她耳中扭曲变形,仿佛夹杂着低语——恶意的、嘲弄的低语。
“…跟…我…来…”
一个极其轻微、模糊不清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管道壁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人类语调的僵硬感。
温雅瞬间停下脚步,全身汗毛倒竖!她猛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一条垂直向下、深不见底的巨大管道入口,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那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模仿谁?模仿祁阳?还是…模仿某个她不知道的受害者?
“祁阳!”她低呼出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祁阳也停了下来,手电光迅速扫向管道口,脸色凝重。“听到了?窃皮者…它们就在附近。在模仿,在引诱。别回应!别靠近!”他迅速做出判断,拉着温雅向旁边一条狭窄的横向管道退去,“走这边!快!”
就在他们即将退入横向管道的瞬间!
“轰隆!”
上方一根巨大的、布满锈迹的冷凝水管毫无征兆地断裂!沉重的金属管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水流和锈渣,如同一条垂死的钢铁巨蟒,朝着温雅当头砸下!
变故来得太快!温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在本能驱使下向旁边猛扑!冰冷的锈水和沉重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她的左肩和后背,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砸得向前翻滚出去,手中的消防斧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几米外的格栅地板上。
“温雅!”祁阳的喊声带着一丝真实的惊怒。但温雅在翻滚中,视线模糊的最后一瞥,却似乎捕捉到祁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并非纯粹担忧的复杂神情——像是一种计算被打断的懊恼?还是…计划外的评估?
剧痛和冰冷让她几乎窒息。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左肩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手臂几乎抬不起来。更可怕的是,那断裂水管砸落的巨响,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沙沙…沙沙沙…”
“吱嘎…吱嘎…”
“嗬…嗬嗬…”
四面八方,管道迷宫深处,瞬间响起了密集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应!那是无数利物刮擦金属的声音,是湿滑物体在管道内壁快速移动的声音,是喉咙里挤压出的、非人的嘶吼和模仿人声的模糊低语!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一道道扭曲的、披着褴褛人形“外皮”的阴影,从各个管道口、拐角、甚至头顶的网格上涌现!它们移动的方式极其诡异,时而四肢着地快速爬行,时而像壁虎一样吸附在垂直管道上滑下,空洞的眼窝位置似乎都“聚焦”在了倒地的温雅身上!
被包围了!而且是被一群明显比描述中更迅捷、更富攻击性的窃皮者!
祁阳的身影在混乱中似乎被几只扑上来的窃皮者暂时缠住(或者说…他选择了优先自保?)。温雅心中最后一丝对同伴的幻想彻底破灭,取而代之的是绝境中爆发的、野兽般的求生欲!
“滚开!”她嘶吼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抓起旁边一根断裂的、手臂粗细的金属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最先扑到面前的一个窃皮者横扫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那东西披着的“人皮”下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被狠狠砸飞出去,撞在管道壁上滑落。但这丝毫没有吓退其他怪物,反而激起了它们更疯狂的攻击欲望!
温雅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向掉落的消防斧!冰冷的斧柄入手瞬间,一丝奇异的镇定感竟压过了恐惧。她想起了林小夏笔记里潦草的图画和祁阳偶尔提过的只言片语——关节!弱点在关节和颈部!
一只窃皮者模仿着人类奔跑的姿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面前,腐烂的手指抓向她的脸!温雅瞳孔骤缩,身体在求生本能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侧身躲过抓挠,同时双手抡起消防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东西脆弱的膝关节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斧刃深深嵌入!那窃皮者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扑倒在地,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色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温雅甚至来不及拔出斧头,就地一滚,躲开了另一只从侧面扑来的利爪,抓起地上另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狠狠扎进扑空怪物暴露的颈侧!
“噗嗤!”
又是一声闷响!腥臭的液体溅了她一脸!那怪物抽搐着倒下。
短暂的喘息!温雅背靠着一根冰冷的巨大管道,剧烈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左肩的剧痛几乎让她昏厥,汗水混合着血水、锈水和怪物的污液流下。眼前一片血红模糊。她刚刚凭着本能和一股狠劲,竟然放倒了两个实体!但代价是巨大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失血和剧痛让她视野发黑,拿着金属碎片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而周围,更多的窃皮者已经围拢上来。它们似乎不再急于扑杀,而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缓缓逼近。那些披着人皮的扭曲身影在昏暗中晃动,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嘶鸣,像是在欣赏垂死猎物的挣扎,又像是在等待某个指令。
温雅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手中沾满污秽的金属碎片,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嵌在怪物腿骨上的消防斧。绝望如同冰冷的管道壁,紧紧包裹住她。她逃不掉了。难道这就是终点?像林小夏一样,成为后室冰冷管道里又一具无名残骸,甚至…成为祁阳冰箱里一对新的标本?
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准备迎接最后撕咬的瞬间。
包围圈外,那些躁动不安的窃皮者,突然齐刷刷地停止了逼近!它们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头颅却诡异地转向同一个方向。
一个身影,闲庭信步般,从窃皮者自动分开的通道中缓缓走了进来。
是祁阳。
他身上沾着一些污迹,但工装服基本完好无损,甚至脸上都没有多少搏斗后的疲惫。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类似平板终端的装置,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图像——其中一幅赫然是温雅刚才拼死搏斗的画面!
他走到包围圈中央,停在离温雅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此刻再无掩饰。
“精彩,真是精彩,实验体147号温雅。”祁阳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疲惫和伪装的温和,而是变成了一种平板的、带着电子质感的腔调,如同机器在朗读报告。“你的求生意志和临场反应超出了基础模型预测值17.3%。尤其是在负伤状态下,利用环境武器进行有效反击并成功击杀两个‘清道夫’原型体,数据非常有价值。”
温雅如坠冰窟,比浸泡在Level 1的冷凝水中还要寒冷。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祁阳冰冷的话语残酷地拼凑成了完整的真相!
“你…你果然是…”她艰难地吐出字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的剧痛。
“观察者组织,第七外勤特工,祁阳。”他毫无波澜地报出自己的身份,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代号‘牧羊人’。任务是筛选、引导、观察特定‘候选者’在后室不同层级的应激反应和生存数据,评估其对环境适应力、精神抗性及潜在‘异常共鸣’可能性。”他瞥了一眼手中的终端,“你,温雅,是147号候选者。从你在图书馆楼梯间被‘推送’进入Level 0那一刻起,你的所有行为、生理指标、乃至部分脑波活动,都在实时记录中。”
“为什么…”温雅感到一阵眩晕,不仅是失血,更是被这巨大的阴谋和背叛冲击得头晕目眩。
“为了进化,为了掌控。”祁阳的语调依旧平直,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后室不是地狱,它是钥匙!是试验场!是超越人类极限的熔炉!观察者需要知道什么样的‘材料’能承受它的锻造,什么样的‘工具’能在其中如鱼得水。这些‘清道夫’,”他用下巴点了点周围那些静止的窃皮者,“就是组织对Level 1原生实体进行‘引导性进化’和‘基础指令植入’的初步成果。它们的集群行为、伏击策略,都是预设程序的一部分。而你,是测试它们实战性能的标靶。”
他抬起手中的终端,屏幕对准了温雅,一个刺目的红色按钮在闪烁。“候选者147号温雅,实验目标:极限压力下的战斗潜能评估,已完成。实验目标:对‘引导进化型实体’威胁识别与应对能力评估,已完成。数据上传中…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温雅身上,像是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实验器材,“根据协议,实验体在完成核心数据采集后,进入‘无害化处理’阶段。感谢你的贡献,温雅。”
他的拇指,缓缓移向那个红色的按钮。
温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愤怒、不甘、被玩弄的屈辱…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却无力喷发。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让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在冰冷的管道里,在“观察者”冷漠的注视下,像一个被用完即弃的小白鼠…
就在祁阳的指尖即将按下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贯穿了温雅的太阳穴!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并非源于身体的创伤,而是来自意识最深处!眼前的一切——昏暗的管道、冰冷的祁阳、狰狞的窃皮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扭曲、碎裂!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所有的光影消失了。
所有的冰冷、疼痛、绝望…都消失了。
她陷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点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温雅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是图书馆,不是黄色走廊,也不是冰冷管道。她坐在一张…样式古朴、但材质不明的椅子上?身下是冰凉光滑的触感。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窗口”——它并非玻璃,更像是凝固的光幕,或者…空间本身被平整地切开。光幕外,是无垠的、缓慢旋转的、由无数难以名状的几何色块和流动星光构成的混沌之景。深邃、浩瀚、令人灵魂战栗。
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空旷、带着淡淡尘埃和奇异能量的气息。
这里…也是后室?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温雅混乱的意识中。但这是哪一层级?她完全无法理解。这里没有实体,没有威胁,只有无边的寂静和窗外那令人窒息的宇宙图景。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和渺小感包裹了她。
一个似乎是女人的啜泣声传入她的脑海,奇怪的是这声音貌似夹杂着细微的情感变化,是不屑,是不甘?还是什么…
突然,一阵更加强烈的、仿佛要将她头颅劈开的剧痛再次袭来!
“呃…!”
温雅猛地抱住了头,痛苦地蜷缩起来。眼前的奇异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破碎的光影重新组合…
刺目的白光!
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旧书纸张的味道!
脚下是坚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她…她正站在图书馆的消防通道楼梯口!怀里还抱着那三本厚重的参考书!头顶的灯光稳定地亮着,哪里有什么黑暗?哪里有什么黄色黏液?哪里有什么坠落?
“怎么回事?”温雅茫然地环顾四周,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冰凉、干燥、金属的质感,没有任何湿滑黏腻!台阶干净整洁,反射着头顶的灯光。
“这是…梦?”刚才那冰冷刺骨的管道、狰狞的怪物、祁阳冰冷的银瞳和背叛的话语…难道都是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可那感觉如此真实!肩头的剧痛仿佛还残留着幻痛,祁阳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做这样清晰到可怕的梦?”温雅感到一阵眩晕和深深的困惑。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书,又看看脚下坚实的地面,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难道真的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后室…Level 0…笑魇…林小夏…祁阳…难道都不存在?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没有伤口,没有疼痛。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仿佛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
“这…太诡异了…”
就在温雅心神剧震,试图理清这不可思议的“梦境闪回”时。
镜头骤然切换!
冰冷、黑暗、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Level 1管道噩梦!
时间,仿佛只流逝了一瞬。
祁阳的指尖,距离那个红色的“无害化处理”按钮,仅有毫厘之差。他脸上是掌控一切的冷漠和即将完成任务的程序化轻松。
温雅依旧倒在地上,闭着眼,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陷入昏迷或濒死。
那些被祁阳终端指令“暂停”的窃皮者,如同最忠诚的士兵,静静等待着毁灭指令的下达。
然而!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
“噗嗤!”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贯穿血肉的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在死寂的管道中骤然爆开!
祁阳脸上的冷漠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低下头。
只见数根…不,是数十根…无法形容的“东西”,从他自己的胸膛、腹部、甚至脖颈处…贯穿而出!
那不是金属,它们呈现出一种深邃、近乎吸收光线的暗褐色,表面覆盖着极其复杂、不断缓慢蠕动变化的木质纹理,却又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纹理间仿佛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或血液的能量脉络。它们形态介于最古老的树根和最锋利的钻头之间,虬结、尖锐、充满了原始而恐怖的破坏力。
这些“树状肢体”不仅贯穿了祁阳,也同时贯穿了周围至少七八只静立不动的窃皮者!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巨力钉在了原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被多个贯穿伤撕裂,暗色的污血和破碎的组织喷溅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祁阳手中的终端“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格栅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幽蓝的光芒熄灭。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般的声音,鲜血混杂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从口中涌出。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袭击的来源——温雅的身体。
更多的“树状肢体”,无声无息地从温雅身体阴影中刺出,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暗褐色树状肢体,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死亡之触。
“呃…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祁阳的瞳孔中,那冰冷的银芒剧烈闪烁,充满了不甘、困惑和一种面对未知高等存在的、最原始的恐惧。他的话语破碎不堪,生命正随着血液快速流逝。
没有回答。
只有贯穿他身体的那些恐怖肢体,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垂死,纹理间流淌的暗红色光芒骤然炽盛!
“滋啦——!”
一声仿佛血肉和骨骼被瞬间碳化的可怕声响!
祁阳的身体,连同那些被贯穿的窃皮者,在暗红光芒的包裹下,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肉眼可见地干瘪、焦黑、崩解!最终化为一小堆散发着刺鼻焦糊味的黑色灰烬,散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那些暗褐色的树状肢体缓缓缩回了温雅的身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污血、灰烬和一片死寂。
Level 1 “管道噩梦”的深处,温雅的身体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无声诉说着恐怖结局的残骸。
与此同时,在某个无法定位的、充满冰冷科技感的巨大空间内。
无数悬浮的光屏环绕着一个中心平台,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Level 1管道中发生的一切——直到祁阳被未知的树状肢体贯穿、化为灰烬的最后一幕。
光屏前,几个穿着银灰色制服、面容模糊的人影沉默地伫立着。
“目标147号生命体征消失在后室。未知高维干涉体‘代号:根蔓’确认介入,强度等级:湮灭级。特工‘牧羊人’信号消失,判定:KIA(阵亡)。实验数据记录至干涉发生前3.7秒。”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汇报着。
为首的一个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向屏幕上温雅消失的地方,以及那些残留的灰烬。
“标记她。147号候选者…温雅。与‘根蔓’的关联性…上调至最高优先级。”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发现意外变量的凝重,“我们需要知道…她对我们…存在着什么价值,项目很有可能在她身上出现突破性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