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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陨落，层级的终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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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雅的身影，曾经是这片地狱中唯一的灯塔，如今却如同被巨浪反复拍打的礁石，每一次光芒的爆发都显得更加短暂，更加艰难。
她脚下的金属废墟早已被粘稠的污血和破碎的肢体覆盖，滑腻不堪。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撕裂的肺部贪婪地攫取着混杂着血腥、恶臭和极寒的空气。
“砰！”
温雅的拳头将一只扑上来的窃皮者胸膛砸得凹陷，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温雅的手臂也一同碎裂，另一只猎犬闪烁着寒光的节肢如同毒蛇般从刁钻的角度刺来，尽管她竭力扭身，冰冷的金属尖端还是在她肩胛骨处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一只碾压者那纤细却致命的节肢，如同巨大的冰锥，带着冻结万物的呼啸，狠狠刺向她因疼痛而暴露的腰腹！
温雅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混合着足以冻裂钢铁的极寒，如同山崩海啸般狠狠撞在她的双臂上！
肋骨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温雅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灯塔那冰冷厚重的金属大门上！
“噗——！”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双臂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软软地垂落下来。符文光芒如同被浇灭的火焰，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皮肤下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暗红色纹路在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力量……耗尽了。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实体们那狰狞的咆哮、刺耳的嘶鸣、贪婪的涎液滴落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灯塔那曾经带来希望的光柱，此刻在她模糊的视线中，也扭曲成了怪异的光斑。
她背靠着冰冷的大门，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坐在血泊与污秽之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破碎的衣物，直刺骨髓。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抬起都耗尽了她残存的意志。
结束了。
真的……撑不住了。
视线艰难地向上移动，穿透了翻涌的浓雾和实体们扭曲蠕动的阴影，望向那Level 9永恒不变的、压抑而昏暗的天空。
灰黄色的云层低垂，如同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看不到一丝星光，一丝希望。
好累……
好想……就这样睡去……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疲惫感彻底淹没了她。
反抗的意志，求生的欲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只剩下一种深入灵魂的倦怠。
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缓缓抬起了自己唯一还能微微动弹的右手。
那只手沾满了凝固的污血和冰霜，已经因为骨折变成了软趴趴的模样，伤痕累累，伸向那遥不可及的天空。
似乎想要触碰什么，是那被浓雾遮蔽的阳光？是早已遗忘的自由？还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拥抱？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水底，过往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冰冷的教室角落，独自一人的午餐，永远完美的答卷却换不来一句真诚的问候。
“聪明”成了标签，也成了隔阂。父母模糊的面容在记忆中早已褪色，空荡荡的房子，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独来独往，像一座孤岛。努力融入，却处处碰壁，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那种刻骨的孤独，从未远离。
后室无尽的走廊，扭曲的实体，冰冷的恐惧。挣扎，求生，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绝望。
然后……遇到了林小夏。那个最初只是“程序”的女孩，眼中却渐渐有了人性的光芒，会害怕，会依赖，会为了她哭泣……还有铭非，那个看起来傻乎乎，却在关键时刻拽着小夏逃命的家伙……
此刻林小夏和铭非……应该逃出去了吧？顺着光柱，逃向那个切出点……这样……就好。
至少……还有人记得，一个叫温雅的人，曾经存在过，曾经……战斗过。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释然，在她心底泛起。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给你一点微光，再无情地掐灭。让你拼尽全力，最后却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徒留一场空。
就这样吧……
也挺好……
伸向天空的右手，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带着未尽的渴望，无力地、软软地垂落下来，跌落在冰冷的血污之中。
她的眼帘，缓缓合拢。
最后一丝属于温雅的意识之光，彻底熄灭。
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瘫软在灯塔冰冷的大门下。
气息……断绝。
实体的浪潮失去了最后的阻碍，瞬间淹没了那渺小的、不再动弹的身躯！
尸鼠疯狂地啃噬着她的衣角、皮肉；猎犬的节肢在她身上划出新的伤口；碾压者沉重的节肢践踏而过；更多的实体拥挤着、撕扯着，将她彻底淹没在由无数扭曲肢体、冰冷甲壳和贪婪嘶吼组成的、蠕动的地狱之毯下！
然而——
就在温雅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瞬间，就在她的身体被实体完全覆盖的刹那！
那个声音！
那个曾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无尽威严与悲悯的女声，再一次，如约而至！
但这一次，不再是遥远的低语，而是如同惊雷般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就这么结束了？”
声音里蕴含着怒火和讥笑，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喷发！那愤怒并非针对温雅，而是针对某种更宏大、更令人绝望的存在！
“身为我一部分的你……”声音尖锐地刺痛着她的灵魂，“那种孤独！那种被整个世界束缚、碾压的窒息感……”
愤怒之后，是浓烈到化不开的不甘与迷茫：“如果创造你……只是为了让他们称心如意！只是为了重演这该死的悲剧！只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正确’……”声音在极端的情绪中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在灵魂的虚空中回荡，但这笑声中，却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笑声与哭声扭曲交织，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交响！“来吧！温雅！”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个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最后的救赎，也如同最终的诅咒：“为了我！就为了你自己！给他们……露一手吧！”
声音如同退潮般隐去，留下死寂，和……某种被点燃的东西！
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覆盖在温雅身上的、如同活体地毯般蠕动的实体浪潮，猛地一滞！
下一秒！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骨骼被硬生生撕裂的闷响！
一只尸鼠的头颅毫无征兆地爆开！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覆盖在温雅身上的实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撕扯、掀飞！
一只沾满污血、却异常稳定的手，猛地从尸堆中探出！正是温雅那只软软垂落的右手！
此刻，它五指张开，青筋如同虬龙般在皮肤下暴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紧接着，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起，硬生生从那堆叠的实体中“站”了起来！
不是挣脱，而是……撕裂！以她为中心，拥挤的实体浪潮被一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裂缝！
温雅站在由实体残肢和冰冷金属构成的地面上，双眼紧闭，头颅低垂。
她的双臂肌肉贲张，皮肤下的血管如同燃烧的熔岩脉络般清晰可见。右臂上，那些原本黯淡下去的符文，此刻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扭曲、蔓延、烙印！
颜色不再是金红，而是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紫色！烙印的过程仿佛要将她的血肉骨骼都碾碎重组，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无数的实体，尸鼠、猎犬、悲尸……再次疯狂地扑了上来！
利爪撕扯着她的皮肤，獠牙啃噬着她的血肉，节肢切割着她的筋骨！鲜血飞溅，皮开肉绽！然而，温雅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屹立不动！
那些足以让常人瞬间毙命的攻击落在她身上，仿佛只是微风吹拂！她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自愈，又在瞬间被新的伤口覆盖，循环往复！
她在等待！等待着什么被彻底点燃！
突然！
她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人类的色彩，而是旋转着、吞噬着光线的暗紫色漩涡！
冰冷、死寂、如同俯瞰蝼蚁的神祇，又带着一种足以焚毁万物的、毁灭性的疯狂！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一只扑上来的实体，而是径直投向面前那无边无际的、由实体组成的“大地”。
一声仿佛整个空间被硬生生掰断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巨响！
在她目光所及的前方！
Level 9 那灰黄龟裂的冻土大地，连同其上拥挤蠕动的亿万实体，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开天辟地的巨斧劈中！
一道深不见底、宽达数十米的巨大深渊，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瞬间生成！
深渊的边缘光滑如镜，闪烁着不祥的暗紫色能量！深渊向下无限延伸，仿佛直达地狱的核心！
大地在哀鸣！空间在扭曲！
无数拥挤在一起的实体，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就如同下饺子般，成片成片地、毫无抵抗之力地坠入那突然出现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之中！
它们那狰狞的面孔上，似乎还残留着贪婪和凶残，此刻却只剩下茫然和永恒的坠落！
那些侥幸留在“地面”上的实体，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它们没有恐惧的概念，但源自本能的、对更高维力量的无知和茫然，让它们出现了刹那的僵直。
它们“看”着那个站在深渊边缘的渺小身影，那个被它们抓咬撕扯却依旧屹立的存在，此刻散发着让整个层级都为之颤抖的恐怖气息。
身份？
不，这已经超越了身份的对调。
温雅的目光扫过那些僵直的、依旧散发着恶意的实体，暗紫色的瞳孔中毫无波澜。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起那只烙印着暗紫色符文的右拳，对着脚下残存的大地，轻轻一锤。
声音不大，却仿佛敲击在空间本身的鼓膜上！
以她的拳头落点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所有散落的金属碎片——扭曲的钢筋、断裂的管道、锈蚀的车壳……无论大小，无论形状——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面上剥离，悬浮而起！
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金属风暴！
更诡异的是，这些金属碎片并没有杂乱无章地飞射。
它们在温雅意志的绝对支配下，瞬间排列组合，首尾相连，形成了一条闪烁着暗紫色幽光的、巨大无比的金属之环。
这金属之环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在温雅心念微动间，骤然加速！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金属之环如同死神的镰刀，以温雅为中心，瞬间向外、向上、向下，全方位无死角地疯狂扩张！
它的速度超越了物理极限，在短短一息之间，竟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冰冷的死亡圆周！
金属风暴所过之处！
无论是坚韧的猎犬身躯，还是扭曲的悲尸肢体，亦或是碾压者那冰冷的节肢……所有挡在这条死亡圆周路径上的实体，连一丝抵抗都无法做出，瞬间就被无数高速旋转、蕴含着恐怖切割力和暗紫色湮灭能量的金属碎片绞成了最细微的肉糜和粉尘！
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
一条由纯粹的毁灭构成的、宽度数百米的“真空地带”，瞬间在Level 9那拥挤的实体狂潮中清理出来！
这条真空带如同地狱的画框，将温雅和残存的实体分割开来！
温雅站在原地，看着那环绕层级一圈、缓缓消散的金属尘埃，暗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她低语，声音依旧冰冷，“不只是黏合……是物质间一切的相互作用力。”
残存的实体，依旧没有恐惧。它们只是遵循着最原始的破坏本能，再次如同潮水般，踩踏着同伴的碎末，向着温雅涌来！
温雅看着它们。
这一次，她没有做出任何物理攻击的动作。
她只是……抬起了手指。
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猎犬，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诡异的精神波动瞬间扩散！
那几只凶神恶煞的猎犬，冲锋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们那冰冷的复眼中，属于实体的暴戾红光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紧接着，是看向身边同伴的、一种扭曲到极致的、充满了纯粹毁灭欲的疯狂。
“嘶啦——！”
一只猎犬毫无征兆地挥动锋利的前肢，狠狠斩向旁边另一只猎犬的脖颈！另一只猎犬则猛地撞向身边的碾压者纤细的支撑腿！尸鼠群不再冲向温雅，而是互相撕咬起来，比之前更加凶残百倍！
混乱！自相残杀！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实体大军中瞬间蔓延！
它们不再是冲向温雅的军队，而是变成了互相吞噬、互相毁灭的疯狂野兽！
攻击温雅的欲望，被一股更强大、更蛮横的意志彻底覆盖、扭曲！
“不是腐蚀精神……”温雅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自毁图景，如同在欣赏一幅杰作，“而是……意识的‘植入’与‘改写’。”
残存的实体在疯狂的内耗中迅速减少。整个Level 9层级，在温雅这几次轻描淡写却又毁天灭地的攻击下，早已面目全非。
大地被撕裂出巨大的深渊，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血雾和金属粉尘，空间结构本身也变得极不稳定，光线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曾经充斥着实体咆哮的荒原，此刻只剩下混乱的自相残杀声和空间濒临崩溃的哀鸣。
温雅悬浮而起，暗紫色的符文在她周身流淌，如同神祇的光环。
她俯瞰着这片正在崩溃的、由绝望和痛苦构成的废墟，眼中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种……终结的决意。
她轻声道，“这个腐朽的盒子，这些扭曲的造物……”
她缓缓张开双臂，如同拥抱虚空，又像是在宣告审判。
随着她的动作，整个Level 9层级，那广袤的荒原、扭曲的废墟、巨大的灯塔、深不见底的深渊……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出现无数纵横交错的、闪烁着暗紫色光芒的巨大裂痕！
大地板块在无形的伟力下被强行撕裂、抬升！天空那灰黄的云层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
层级……在坍塌！在向着中心……向内……疯狂地压缩！
温雅悬浮在崩坏的中心，暗紫色的长发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狂舞。
她看着脚下的大地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揉捏、折叠，看着残存的实体连同它们自相残杀的战场一起，被压缩成微不足道的一点。
灯塔那巨大的钢铁骨架发出最后的悲鸣，扭曲断裂，汇入那向内坍缩的洪流。
她的右臂，缓缓抬起，收拢在胸前。五指张开，然后……对着那正在疯狂坍缩、密度达到极限的层级核心，轻轻一捏！
“啪。”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脆响，仿佛捏碎了一颗尘埃。
Level 9 那广袤无垠、充斥着无数恐怖和绝望的空间，连同其中残存的一切——实体、废墟、深渊、灯塔……所有曾经存在的痕迹——都在温雅这轻轻一捏之下，被压缩成了一个比针尖还要微小亿万倍的、散发着微弱暗紫色光芒的……奇点。
然后，光芒一闪，彻底湮灭于无形。
仿佛从未存在过。
温雅依旧悬浮着，但身下，已不再是荒原，不再是废墟。
是……虚无。
一片绝对的、死寂的、没有任何光、没有任何物质、甚至连空间和时间概念都变得模糊的虚空。
只有她自己，和她身上流淌的暗紫色符文，是这片虚空中唯一的存在。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那被非人力量充斥的躯体和灵魂。
暗紫色眼眸中的疯狂和漠然稍稍褪去，一丝属于“温雅”的迷茫和脆弱浮现出来。
Level 9消失了。
林小夏和铭非……已经通过切出点去了别的层级。
而自己……
温雅低头看着自己那蕴含着毁灭世界力量的右手，感受着体内那汹涌澎湃、却又冰冷陌生的暗紫色能量。
回不去了。
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吧？
为了终结这一切，她似乎把自己也放逐到了这永恒的虚无之中。
就在这无边的孤寂和茫然即将吞噬她的瞬间——
那个女人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从她身后传来。不再是意识深处的回响，而是真真切切地响彻在这片虚空之中。
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和愤怒，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你觉得，”那声音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诱惑，轻轻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温雅的身体，猛地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