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水与姜丽叶》凌寒

5、第五章

　　第五章：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正好也赶到了会考的最后阶段，考物理、化学的试验操作能力，只要考完这个，会考就彻底结束了，学生就可以毕业了，否则学生将没有参加高考的资格。理化老师要加强学生们的实验能力，这几天让学生泡在实验室里，看试验录像。一班与五班的化学老师是同一个人，于是，这一天下午的第二节课，两个班的学生同时跨进了试验室去看试验录像。王天水坐在了第三桌，当他看了一半的时候，不自觉地回头一看，他看到了北面的第五排桌子后坐着三个女生，都十分的漂亮，而当中的那一位就是白云，她身边的两位正目不转睛地向王天水看来，白云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三人脸上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王天水知道她们三人其实都在看着自己，但她们却是像在看一个犯人。
　　王天水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像一个猪头，他甚至也很讨厌自己，他的头发总是那样乱乱的，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弄好，多少年之后他才知道，那时自己真的快成了一个书呆子了，什么也不懂。小时候，他父亲在他吃过晚饭后总是把他抱到床上，然后对他进行教育：孩子，你什么也别想，什么也不用管，只要把习学好就行了！他的母亲对他更是娇惯，什么也不让他做。他多少年之后在总结自己的经验教训时说：自己长大了以后，简直就像是一个白痴！这让他尝到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这确实具有巨大的讽刺意味：王天水的母亲怕王天水吃亏，不让他在学校里劳动课上干活，使他在劳动课上像一个白痴，并因此爱上了白云，在那不应该爱的年龄里进入了早恋；父亲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却使他变得像个白痴，使他这个大情种，却在爱情中处处碰壁，备受煎熬，几乎觉得生活没有了任何意义。
　　还有一天就要高考了，在一九九四年的七月五日下午，王天水与丁林，走出了校园，漫步在校外的大街上，看着人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地，他们非常羡慕，他们来到一个书摊前，随便翻了几本书，王天水拿起了一本小孩看得童话书，他小时候极喜欢听故事，极喜欢看童话书，但那时却总是看不到，直到现在他对童话还有着一种狂热的喜爱，一见到，就想看，他迅速地看了三本，他都把故事的内容背了下来，几乎是一字不差，他的心里隐隐浮现出一种写故事的冲动，但那是不能实现的，因为他没有时间，自从上了高中，别说写故事了，就是看故事，哪里又有空来，故事书一出现在课桌上老师就会没收的，有的班里竟然连作文书也没收的，她们的班主任说：看作文貌似学习，但那都是看热闹，找轻快，是一些懒人干的事情，他们看作文对学习成绩又有什么提高，还不如做一道数学题呢？
　　在那时，除了每天按学校里的规定做做广播体操之外，体育锻炼是完全废除了，这导致得直接后果就是体重在迅速增加，王天水在初中毕业时，身高175厘米，体重只有四十公斤，到了高中毕业时，身高仍然是175厘米，但体重已达到了70公斤，连上楼梯就感到特累地上。以前他的引体向上一口气能做上十六个，一般人是做不到这么多的，因此这还是他一件引以自豪得事情，而到了高中毕业时，他的引体向上只能勉勉强强地做上一个，他再也不好意思提引体向上了，这成了他的弱项。以至于他上了大学后，体育锻炼也一直难以恢复，因为那时他已进入了恶性循环，越不锻炼，体重越增加，锻炼时就越累，就越不愿意锻炼，因此体重就会进一步地增加，然后是彻底放弃体育锻炼，体重进而再增加。
　　废除体育锻炼后的生活是痛苦的，因为，他明显的感到自己意志的消沉，明明自己计划好了得事情却懒的去做，以至于错过了很多机会。他好恨自己。多少年之后，他才猛然惊醒：体育锻炼是多么地重要！
　　王天水还在翻着一些故事书，丁林在看另外一些书籍，这时书摊的边上除了书摊的主人外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她一直注视着两人，也许她看到两人面黄带菜色，无精打采，两眼空洞，便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唉，现在学生真不易，可干什么也别死，我们娘家的村里有一个学生平时学习很好，但高考时晕了场，一个字也不会写了，没考上，回到家里就上吊死了！”
　　王天水知道这位大嫂是劝他与丁林两个，对即将到来的高考看得淡些，不要想不开。这一目王天水永远记在了自己的记忆力，他发誓将来写书的事后，一定要把这个情节写进去，用来感谢这位富于同情心的好心的大嫂！
　　对于高考试是不是会晕场，王天水是不怕得，反正考上考不上大学已经无所谓了，还怕什么晕场，他现在真感到了无欲则刚这句话的正确性。
　　可在回校的路上，丁林放不开了，他一直担心着高考时会不会发生意外。
　　结果，以外真的发生了，他在第一场考语文的时候就吐了，在场外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再重新进场继续做题，作文一个字也没有写。要知道他的作文一向是全年级最好的，老是常常把他的作文印成讲义发给每一个同学，当作范文让所有的同学学习。他平时语文成绩一向是120分以上，结果高考时只考了43分。在高考前的最近一次摸底考试中，他的总成绩考了全年级第二，满分750分，他考了699分。老师动员他报考清华大学（在1994年的时候，还是在考试前就把志愿报好了，与现在不一样），他没有报，而是报了浙江大学。在高考中，考物理时，他还吐了一次，结果物理只考了79分，但是他仍然考上了本科，因为实际上他每一门功课都很好，其他科他的成绩都是接近满分的，英语还考了145分。
　　虽然丁林的每一门功课都这么好，但他最喜欢的并不是这些，他最喜欢的是画画，但他没有报考美术学校，那也是因为一个女人，那就是他初中时的同学李梅，在西文联中时他们就是同班同学了，但上了高中时，他们不再在一个班，李梅分到了文科班五班，她与白云在一个班，丁林却去了二班，那也是一个重点班。
　　丁林之所以没有报考美术学校是因为他是这样想的：虽然自己最喜欢的是美术，但是从小没有受过懂行的人的指点，只是凭着自己的一点爱好在摸索，因此可以说自己在美术上一点儿基础也是没有得，其实这也并不是可怕的，可以慢慢学吗，他上了美术学校，就可以接受正规的美术训练，接触些名师。若他从事了这一条道路，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干出一番成就的，因为这是自己无比热爱的事业，自己会投入无比的热情去工作的，但这需要时间，至少要在三十岁以后才能有所小成。这不如直接考普通的文化科目成名的快，上个大学，然后上个研究生就算成名了（当时，大学生就非常地稀缺，研究生更是少得可怜，因此只要考上研究生，进入大学教书是非常容易的，不像后来。因此，在当时，考上研究生也可以说是工程名酒了）。
　　不要说丁林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他其实这些都懂，但他等不得，若是等他三十多岁时在美术上有了些成就，那时的李梅不但早已经嫁人，可能已是年轻的妈妈了！这是丁林不能接受的。
　　他与李梅之间的关系还达不到能让李梅等他到三十岁的地步。
　　丁林的这一决定，其实与王天水不参军的决定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都是苦涩的决定！
　　1994年的7月6日，终于到了！
　　接学生去高考的十几辆中巴开进了大杨县三中学校的大门！
　　王天水上了中巴，中巴车徐徐开出了校门，别了三中，这个让人爱又让人恨得地方，我将永远记住这个地方，以后我若是写书，这一目，我一定要写进书中去。王天水在心里暗暗发誓。汽车很快走上了高速路，然后加速上北行进了。一会儿便又到了那个土山丘，看着光秃秃的土丘，王天水的心里不免又发了一阵感慨。再过一会儿，便到了大杨县城，他们住进了云海饭店，王天水住的是901房间，也是这所大楼的最高一层。
　　王天水现在想的是：白云现在在干什么呢？她又住在那一个房间呢？
　　唉！近在咫尺，却又如，相隔天涯！！难！难！难！
　　901房间住六个人，分里外两间，各三人，内设洗刷间，空调，王天水有生以来还没有住过这么高级的房子呢！他由衷的感到方便，舒适，心想以后如果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那工作一定干起来特带劲。空调开得很大，王天水带着凉丝丝的心情走进了洗刷间，洗刷间里光线很暗，他想也许这是宾馆里特意设置的这样吧，其实是，他没有调开亮灯。
　　洗刷间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把王天水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是自己，正因为他知道是自己他才吓了一跳，这还是自己吗？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个老头，一个至少要五十多岁的老头，他第一次看还以为是五舅呢？（王天水的五舅今年五十七岁了，终身未娶妻），这太像是五舅了，虽说外甥长得像舅舅这并不出齐，但也不能这么像吗？他才十九岁，怎么年龄也像五舅呢？
　　“这又能怪白云冷落我吗？若是换了我，我也会这样的！”“上帝呀，不公啊，你为什么这样折么我！”“你不就是上帝吗？我死了也饶不了你！”
　　晚上，同房间的几个同学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演《笑傲江湖》，这可乐坏了他们，在高中时他们那里有空看电视呀！现在可好了，不但有电视，还是金庸的片子。王天水是个金庸迷，但他现在不敢看，因为他有一种负罪感，现在家里父母正在怀着期望与担心关注着自己的高考，而自己却在这里玩，在这里看电视，他觉得这是在欺骗父母，太不像话了。他从小就有一种负罪感，这可能是他的家庭造成的，因为他家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这一种负罪感。王天水若是在家里看电视，时间一定是不会很长的，因为时间长了他就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晚上看电视也是要把电灯熄灭的，因为那太浪费电了，那也是在犯罪，懒觉睡得太多也是犯罪，总之一句话：只要是过得太安逸了，王天水就会觉得是在犯罪，就会心里不安，在他或者说是在他家里的人的潜意识里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呢？那就是：每一天要过得很累，每一天都有烦恼，每一天都不如意，每一天都打打闹闹，那才是正常的一天，王天水几乎是在被数落中长大的，在他还只有三岁的时候，他母亲每天早上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就指着他的鼻子说：“小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长大了就会忘了娘，把你的媳妇放在炕头上，把你娘背到山沟喂了狼。王天水的娘在数落王天水的时候当然是笑着的，但那时王天水却只有三岁，并且是每一天早上都要受这样的教育，有时一天还不是受一次教育，而是他的娘只要想起来就会教育他一次的。王天水每一次听了后都是默不作声，他不是一点儿也不懂，他是懂得意思的，但他想：那所说的媳妇就真的这么厉害吗？他不敢肯定自己长大后会怎样，他只是想尽量地做好，他不是一个容易夸海口的人，在他没有做到之前，他是不会先说什么的，虽然那时他只有三岁。由于受这样的教育多了，所以王天水永远也不会忘得了。丁林的家里更是这样，要比王天水受的残酷十倍！
　　多少年之后，王天水才感到有这种负罪感并不一定是好事，它会阻碍人前进的脚步，会使人抑郁，从而亚健康，会影响人发挥自己的潜能。有这种负罪感的人，后来往往容易叛逆，否定一切，怀疑一切。有这种负罪感的人，往往会错过一些美好的机会，患得患失，前怕狼后怕虎，生活一般都不会美满！有这种负罪感的人一般都会越来越内向，与这个社会越来越脱节，慢慢地被抛弃！
　　王天水的这种负罪感看来是一辈子也不会丢掉了，直到他接了婚以后，若有一天特忙，没与妻子说上几句话，他便感到是在犯罪，便想办法弥补；若坐在电脑桌前时间长了，便觉得是在犯罪，便强制自己停下来，与孩子玩一会儿。
　　看来有这种负罪感也并不是一味地是坏事。
　　其实，这也不是王天水一个特例，在圣经中不是就说：一个人一生下来就有罪吗！
　　于是，当晚，王天水不敢看电视，就躲进了洗刷间。当然，现实是，他这样做对他第二天的高考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但他若不这样做，他就不是王天水了，或者说不是十九岁的王天水了。
　　第二天，早早地起了床，去吃早餐，早餐很丰盛，鸡蛋、油条加牛奶，还有十来盘各种各样的咸菜。王天水早早地吃完了早餐，走出了餐厅。今天是正式高考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