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迫晓》十九余

79、报复

　　法莱帝国某个地下实验层。
　　一排全身上下裹紧防护服的研究员脚步紧密地穿过长廊，来到一扇圆形金属精钢门面前。
　　为首的人输入密码，呼的一声金属闸门上下移开，人群从中间通道疾步而入。
　　接着穿过紫外线消毒区，进入到更里面的区域。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间360度由硬化玻璃围成的大型隔离室，里面关着8个人，有人躺在地上睡着，有人注意到外面的动向冲到边缘拍着玻璃，嘴里说着什么。
　　但这些显然不是研究员关注的重点。

　　这群研究员为首的正是苏近真，他环顾隔离室里面一张张紧绷的面孔，目光扫向他们后颈的位置。
　　身旁一个年轻研究员凑近去观察，忍不住道：“老师！我们成功了！他们的腺体都退化了！”
　　没错，这8个人原本有3个alpha、3个omega和2个beta，但此时alpha和omega后颈上的腺体已经退化成一小块的肉团，不仔细观察都要看不见的程度，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块肉团还会继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隔离室中央挂着的电子屏显示里面的信息素浓度已经降到了0.8%，即使隔离室存在排气通风系统，但这个人员密集程度按往常来说信息素浓度应该在10%以上。
　　又一个研究员拿着这段时间的观察报告念读，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次所有实验体的身体指数正常，没有出现伤亡。这些人感染GDV后，在潜伏期、感染初期、发展期和康复期出现的不适症状均在合理的范围内，没有出现并发症，身体的呼吸系统、神经系统、消化系统等全身多系统功能均未发现异常。”
　　所谓GDV，其实是一种生物病毒，主要通过呼吸道传播，感染后的主要症状就是使alpha和omega的腺体退化、信息素消失，生理体征变得和beta一样。

　　身后所有研究员听完这报告后，口罩覆盖下的脸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先前研究员嘴里念叨的“成功”可不止表面意义上的腺体退化，单论腺体退化其实他们一年前已经能做到了，只不过实验体的伤亡率极高，最高峰的时候一个个实验体被担架抬着推进火化箱，后颈退化不完全的腺体丑陋扭曲、颜色恐怖、气味恶臭，研究员都快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在那之后，随着对GDV的不断改良，虽然死亡率逐步控制下来，但感染的人多多少少在身体的其他地方出现问题，能正常熬过康复期的少之又少。
　　如今看到8个实验体历经康复期后均能活蹦乱跳、一日三餐进食稳定、睡眠情况正常，甚至omega这种脆弱的生物都挺过来了，很难不热泪盈眶。

　　苏近真回过头，锐利精深的目光从一排研究员的脸上掠过，语调平稳有力：“这次的实验结果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这离不开各位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日复一日地努力付出，我相信我们离那个目标已经不远了。
　　这8个实验体移到次级隔离室继续观察，此外我们还需要进行更多次的实验，收集更多的样本数据，不断修正GDV的基因序列，争取把伤亡率打下来。”
　　众研究员齐声肃容道：“是！”

　　苏近真简单交代后，众研究员陆续散去。
　　苏近真绕着隔离室转了几圈，全身上下仅露出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他看向一旁还在原地站着的一个研究员，轻声问：“林川，下一批实验我想安排两个我们的研究员去，你愿意吗？”
　　那24岁上下的年轻人恭谨回答：“老师，我愿意！”
　　苏近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哎，进一步研究感染后的身体变化，还得靠我们这些有专业知识的人去亲身感受，基地里的alpha研究员少的可怜，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快就……”
　　“不用担心，老师，我早就想摆脱这充满兽性的信息素了，能早点接受退化我求之不得。”
　　苏近真叹了口气，“我这两天会再挑一个omega和你一起，做好准备后马上开始。”
　　“是。”

　　云邸内。
　　原本在忙着线上处理omega保护协会事务的白希岚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你违背了我们的承诺。】
　　白希岚一惊，想都不用想这是谁，莫昭澜居然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找上了。
　　他没打算回复，将手机息屏放在桌上。
　　但不到五分钟，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白希岚拿起一看。
　　【方眠在我手里，如果不想他死的话，速来此处，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下方还附着一处位置信息。
　　白希岚将手机重重拍在桌子上。
　　不远处的向以安闻声望过来，询问道：“怎么了？”
　　白希岚快速调整下情绪，转过身回答：“没事，只是omega保护协会那边出了点小状况，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
　　白希岚“啪”的一下合上电脑，没管向以安，直接起身出门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否掩饰得正常，生怕多对视一眼就露陷了。

　　白希岚如约找到莫昭澜给的地点，后面跟着涂彬还有其他两位军官。
　　涂彬用手挡着阳光向远处的建筑看去，“这看上去是家工厂吧。”
　　白希岚嘴唇紧抿，“你们三个待在外围别动，我先进去看看莫昭澜耍什么把戏。”
　　涂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去。”
　　“你忘了出来之前你答应过我，到这里后一切听我的？莫昭澜指明要我一个人去，如果被他发现我带人来，方眠就危险了。”
　　涂彬仍然在迟疑，白希岚坚定地扳开他的手，“放心，他不敢杀我的，我要是出事，莫家就真的走到头了。”
　　“行，注意安全，一有事立马联系我们。”涂彬手往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一指。

　　白希岚独自往工厂里摸索，一进去就是厂房，里面是大片大片的空地，不像是一家在生产的工厂。
　　最靠边的是一些被布盖住的机器设备和空架子，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白希岚掏出手机，查看莫昭澜发给他的厂区平面图，但他根本搞不清方位，只能往里走试试。
　　很快，白希岚听到有人声。
　　绕过几个大型集装箱后，白希岚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莫昭澜和方眠，还有叶臻！
　　他们三个人在二楼的看台上。
　　不！更准确地说只有莫昭澜和叶臻在二楼看台上，方眠被一捆绳子五花大绑吊在半空中，而莫昭澜正拿着把手枪对准另一端绳结处。

　　叶臻最先注意到下面走来的白希岚，大喊：“你怎么也来了？！”
　　莫昭澜闻言微微转过头，勾唇一笑，“哟，终于到齐了，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叶臻怒道：“莫昭澜，你别轻举妄动！”
　　白希岚这才留意到前方地面上，惊吓住了，地面上直直竖着好几条钢管，又细又长，顶端还被削尖了，尖端反射着凌冽的寒光，让人看一眼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而正上方就是被吊着的方眠！
　　这要是掉下去，绝对会立马在身上穿几个洞。

　　莫昭澜呵呵凉笑一声，根本不理会叶臻，黑沉沉的眼珠盯着白希岚，淡淡道：“别动！就站在这里，看着就行。”
　　他单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惬意地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团烟雾。
　　随后漫不经心地把打火机往下扔，砸在一楼地面的钢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在空阔的厂房中尤其响亮。
　　方眠猛地一哆嗦，他是身子朝下被绑住的，一睁眼就能看到地上朝他竖着的尖管，彷佛下一秒就会掉下去被刺成破洞娃娃。
　　“阿臻！救我——我我我不想死——”
　　方眠发出惨烈的呜咽声。
　　莫昭澜把omega捆得结实，却故意没把嘴堵上，就是为了在一旁很享受地听着这绝望的惨叫声。

　　叶臻青筋直跳，“莫昭澜，你有事就冲我来，欺负一个omega算什么！”
　　莫昭澜嗤笑一声，“叶臻叶臻，你把我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惜，我的人去抓你，被你逃过了，只好勉为其难把这小家伙带过来喽。”
　　叶臻沉着脸，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是你先诬陷我的！”
　　莫昭澜冷脸一转，“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殿下，我不是跟您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嘛。”
　　莫昭澜丝毫没有恶人先告状的愧疚感，居高临下地审视白希岚。

　　白希岚拉着嗓门大声说：“信上的内容真的假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若向家真是你害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莫昭澜不屑地啧了一声，“殿下，我好心给您和向家一条出路，您却转头把消息告诉了这女人，是您亲手毁了一切，难道在您心里，叶臻的清白比向以安还重要吗？”
　　“少给我诡辩！你这个罪魁祸首捉拿归案后，向家的祸一样能解！”
　　莫昭澜放肆地笑出声，“无凭无据的事！怎么定我的罪！这女人如今气急败坏地爆我的丑事，还不是找不到自证清白的法子，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嘛。”
　　叶臻压抑着怒火，“你到底想要怎样？”
　　“很简单！带手机了吗？只要你现在告诉王上，承认是你做的，我就放了他。”
　　在两人对峙的间隙，白希岚右手探向藏在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
　　“你想逼我担下这罪责？做梦！”
　　“你担了，王上最多将你降职外放，而且你无亲无故，牵连不到任何人，还是说你觉得这omega的命还比不上你的前途？”
　　叶臻僵在原地不吱声了。

　　莫昭澜见状也不生气，像是对叶臻的反应意料之中，他伸手晃了晃绳子，将方眠弄的在空中小幅摇晃。
　　“你听到了吧，你的alpha平时一个劲地折磨你，现在为了她的前途也不管你死活了，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怜呢。
　　叶臻！最后一次机会，我不喜欢多费口舌。”
　　一阵沉默。

　　莫昭澜缓慢地抬起手，将带着火星的烟头往下抛。
　　烟头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发出“嘶”的一声，火焰骤然爆发，向上吞噬着。
　　“啊啊啊啊啊——”
　　方眠发出害怕痛苦的惨叫，哭得一抽一抽的，泪水抹了满脸。
　　这家伙，居然还往上倒满了汽油！
　　“你瞧，这火焰多美啊！这里作为你的葬身之地，想必也挺浪漫的吧，又明亮又温暖，真不错呢。”
　　他眼睛往白希岚的位置一瞥，“殿下，即便您违背了承诺，我也不敢拿您怎样，所以只能请您亲眼看着好朋友命丧火场的样子了。”
　　白希岚睫毛一颤，alpha的手指头扣下扳机的动作映在瞳孔中。
　　“砰砰——”
　　绳子被硬生生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