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皇后》张焱

9、表姐旧事

　　昭庆公主哈哈大笑：“我怎么知道？外头都说是你，梅儿还说她听到寺里有女子对月许愿，想求一个郑二公子一样的痴情郎君呢。”

　　郑淮云脖子往后一仰，又像是害羞一般拿手捂着脸，在屋里兜起了圈子，像是做梦，又像是喝醉酒一样，说话晕晕乎乎的：“还有这种好事，还传得到处都是，那我还是不出门好，这也太，太让人受不了了，嘿嘿嘿。”

　　谢观微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差不多得了，别陶醉个没完，你睁开眼看看，你媳妇儿比刘兰芝还好看，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那当然，以前马腾他们还老笑话我，说我日后必定要娶一个脾气大爱管人的，可惜他们不在京城，不然我真想让他们开开眼。”

　　“他们都在关外忙着砍人吃沙子，谁也不谢谢你在这种事情上惦记他们了。”

　　“能有多少人要砍？我听我大哥说，关外也就那么几个胡人，怎么打起来没完没了的，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还挺想他们的。”

　　谢观微一挑眉：“关外就那么几个胡人？那关内我们的人不也就那么几个，再加上这两年收成不好，粮草也供应不足，罢了罢了，不提这些糟心事，就说下月初一，弘文大和尚讲经，你来不来？”

　　“我大哥不让我出门，”郑淮云捏着手指，为难道，“我那天估计把他气得够呛，我可没胆子再惹他生气，不如你带阿娘，表姐一起去散散心，还有我媳妇。”

　　“问过了，母亲说她不去，你也不去，那我就带着你媳妇去？”

　　郑淮云有些犹豫，想再提表姐，看着张知闲又把话咽了下去。

　　等昭庆公主离开后，张知闲就借口将下人们都遣了下去，悄悄问郑淮云道：“表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方才我在母亲那里，看到她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郑淮云忍不住挠了挠头，叹气道：“她们家最大的破事儿不就是姨妈，按理说，我不该提长辈是非，可自从姨父去世，姨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要有一点点不如意，她就念叨着人走茶凉什么的，
　　茶凉了自己热热不就行了，像我大哥不就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可姨妈不这么想，她一边惯着表哥，显摆他们家和姨父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边又觉着家里不行了，哭着催表姐赶紧攀上什么人，免得人家是真的看不起她们，
　　可表姐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天天呆在家，对着姨妈那张脸，她上哪高兴去？”

　　“我记得表姐是不是比咱们大两三岁，她定了亲没有？”

　　“她是文德十三年冬天生的，比我大两岁，比你大一岁，如今快八月份了，等等，那她还有四个多月就该满二十了，难怪姨妈急的不行，今年年头还硬要我娶她。”

　　郑淮云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拉住张知闲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和表姐都没这个意思的，从小她就厉害脾气大，搁她眼里，我就只配当她手下一个小兵，这事都是姨妈病急乱投医，乱点鸳鸯谱。”

　　张知闲淡淡一笑，没有男女之情又不是没有婚嫁之意，佟姑娘在侯府帮着管家都有两三年，两家要是完全没这个意思，难道单凭一个表姑娘的名头就能让府里这些下人们都服气？

　　郑淮云见她不说话，又悄悄道：“你别不信，我这表姐的婚事，波折多着呢，我姨夫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我这个表姐了，比儿子还喜欢，说她杀伐果断，有大将之风。
　　不过那时候也是，大家都说她脾气直爽，拿得起放得下，直到六年前，阳安关那一战，姨父折在里头，三年守孝之后，表姐就变了，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和我们说笑了。
　　那时候先皇后还在，心疼她是功臣遗孤，就让她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姨妈比现在还要心高气傲，一心只想在几个皇子里头找个女婿。
　　可是这种事，就是姨父活着也未必能这么挑挑拣拣的，公主那时候已经嫁给我大哥了，眼看这事成不了，就想在新科进士或是别的世家大族好好挑个人，再让先皇后下旨赐婚就好，可是……”

　　张知闲正听得入神，郑淮云就停住嘴，盯着她的双眼，认真道：“这话我只说给你听，你心里知道就好，里头有些事牵涉到宫里头，连我都没弄明白，你要是在外头说漏了嘴，我可救不了你。”

　　“那，要是不能说就算了吧。”

　　张知闲心里想知道，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不敢多听的样子。果然郑淮云反而道：“不行，你还是得知道，就是千万别说出去就行。”

　　“那当然，你放心就是，”张知闲说着，又去把书房的窗户都开得大大的，“你看，我把这窗户都打开，咱们在窗户底下说，免得有人偷听，要是有人走过来，咱们也看得到。”

　　郑淮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就在窗户底下说，要是别人看到了，只当咱们在说私房话。”

　　“都听你的，你方才说，要给表姐赐婚，那是后来先皇后病逝了才没成的吗？”

　　“怎么可能，那时候有先皇后做主，只要是适龄的青年才俊，都由着姨妈和表姐挑，想怎么挑就怎么挑，都快赶上皇子选妃了，
　　表姐还好，姨妈愣是一个都不满意，心里就是放不下让表姐飞上枝头，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事就这么一拖再拖，最后先皇后临终前还把这事交给公主。
　　可姨妈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跟灌了迷魂汤一样瞧中了继后的位置，我大哥怕闹出什么事，就找了几个御史，弹劾表哥当街纵马，举止轻佻，国丧失仪，就是想灭了姨妈的心思，可是没想到这邪火烧到我们自己家。
　　那时候和大姐定亲的人战死在关外，我们全家正伤心，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非说大姐命格贵不可言，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就举荐我大姐进宫当了皇后。
　　本来我大哥只是一片好心，怕表姐被人议论，可这么一来，倒显得我们家有什么私心似的，姨妈虽然当着外人没抱怨，可从那以后就事事赖上了我们家。”

　　张知闲觑着他的神色，慢慢把手抚在他的肩上，安慰道：“这事也太阴差阳错了。”

　　“就是这话，太阴差阳错了。”

　　郑淮云顺势拿肩紧蹭着她的手，把头也往她的方向靠去，做出一副倚赖的姿势：“进宫是什么好事吗？我听伺候大姐的人说，大姐进宫前夜夜都能把枕巾哭得湿透，宫里那些人，还有他们后面那些人，没一个好惹的，都跟饿狼一样盯着你，随时准备咬下你的一块肉下来。”

　　张知闲把手滑到他后背，搂着他安慰道：“我还没嫁进来的时候，人人都说你们家满门显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这富贵之乡说不出来的烦难更多呢。”

　　“可是从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像变了一样，”张知闲感到肩上被郑淮云靠着的地方有些濡湿了，他的声音也带着些哽咽，“其实我也不是嫌弃姨妈家，要是姨妈家有什么事，我能帮也会帮，但是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我不想为了帮姨妈家就去娶表姐，你能明白吗……”

　　正当两人一哭一劝，全然投入之时，无人注意到佟雪晴就站在对面廊上，也看着这一对交颈相拥的眷侣。

　　佟雪晴只是恍惚了一瞬，就立刻转身离开。

　　她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顺便向张知闲陪个不是。可是等她来了才知道，不管是对表弟，还是表弟妹而言，也许只要她离得远远的就好，就像外头传唱的那样，他们天生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谁也不能破坏。

　　她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下人住的偏院去了，正想抄近路回去，路过一处假山时却听到两个丫头说话，其中一个好像还是朱太夫人屋里的大丫头香桃，她不觉屏息去听：

　　“香桃姐姐，我可真羡慕你，能得这么好的东西，这可是云锦的料子，还是新的呢。”

　　“哎呀，我不过是运气好，正赶上周嬷嬷陪着太夫人收拾她年轻时候的衣裳首饰，那些颜色娇嫩，贵重些的料子首饰自然是留给二少夫人，剩下的可不就便宜我们了？”

　　“没想到太夫人还挺喜欢二少夫人的，难道就像外头说的，咱们二少夫人和二少爷是天定的姻缘，是月老和老天爷都拴好的一对？”

　　“可不是，不光是外头传遍了，连咱们太夫人也悄悄叫人进来给她唱了这段戏，什么鸳鸯偶连理枝的，把她老人家都听哭了，只不过是碍着佟家姨太太和表小姐的面子，才没有显出来而已，其实她是最讨厌那些做恶婆婆的。”

　　“咱们太夫人真是慈悲，可惜表小姐没福气，其实表小姐人也好，回回我去送东西都有赏钱拿。”

　　“呸，你这小蹄子真是眼皮子浅，不过是一点赏钱就把你收买了，二少夫人都嫁进来了，你还不知道谁才是侯府未来的主人呢。”

　　“我当然知道是二少夫人，可我也巴结不上啊。”

　　“那是你笨，你过来，我和你说……”

　　后面大概就是两个人说悄悄话，佟雪晴也听不清了，她怅然一笑，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