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巴黎》叶卓安

4、如果不在巴黎那么就一定在去往巴黎的路上 （三）

　　正聊在兴头上，教室门口传来的争闹的声音
　　这让原本就无聊的一教室人都闻声望去
　　“都叫别来了！我都多大了还来！”
　　很明显，应当是某位学生和她的家长

　　门外的男人神色有点慌张，他转过头向教室里面望了望后又低下头在女生耳旁说了些什么，说完后又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朱砂用左手捂住左脸一侧，悄声说：“她叫刘枳，我的小学同学，脾气不是很好平时千万不要去惹她”她又盯着门外的女生了一会儿，嘟囔着说，“只是真没想到又和她在一个班上。”

　　我也充满好奇地对门外的男人和女生打量了一下
　　说实在的，我发现自己不会喜欢她——
　　至少那时的我，不喜欢她

　　“不需要！”刘枳好像丝毫没有好遮掩地吼，“今天下午我自己回家，别来接我。”说完，她大步跨进教室没有理会身后已经快石化的男人和教室里每张惊咤的面容。

　　女生从第一排走到教室最后面靠近后门的位置上，从挎包里猛地拿出一板湿纸巾抽出来一张然后砸在课桌上胡乱擦拭了一番，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将挎包放在腿上。她瞪向窗外，不说话，不动了。

　　整个教室又渐渐沸腾起来，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对话，不过也有人冲着刘枳指指点点
　　朱砂也没有说话了，她又重新站起来像开始那样子坐好。
　　我也没什么聊点，就沉默着

　　最终我还是将注意力转到了刘枳身上，不知道什么在吸引我。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抹胸妥地长裙，还有一件渐变的淡蓝色小披肩
　　天气很热，唯独她看起来凉快极了。

　　教室里面的谈笑声让我产生了一种烦闷和疲倦
　　可刘枳依然瞪着窗外的那几棵竹子，像碉堡一样，一点也没有动
　　又转头看了看坐在前排的朱砂，她也没用动

　　我趴在课桌上，想起了小时候和同伴玩的木头人，突然就有点想笑

　　几分钟后，有位看起来很慈爱的女人走了进来，随手指向几个高声谈笑的人，然后说了些什么又走了出去

　　有两个口里抱怨着什么从左墙角拿了扫帚开始打扫教室
　　另一个走向讲台，从粉笔盒里千挑万选拿出一支粗短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中心写下“下午5：50返校参加入学考试”
　　两个学生在教室里舞着扫帚扫地漫天灰尘

　　刘枳皱了皱眉，将视线从手机上的“发送成功”转移到了朱砂身上
　　女生合上手机盖，用力捏了捏。站起来走出教室
　　她歪着头笑了笑也站起身，跨上黑色的挎包，跟着女生走出了教室

　　卓安，如果你此刻在我身边，你就一定能够体会到什么，或许现在的我没有看到，不过没关系。
　　当她们合上手机盖的那一刻，云层恰好遮掩住太阳最后的一侧光芒——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模糊听到椅子搬弄的“吱吱——”的声音，醒来后发现教室里面空荡荡没有人了。

　　13:55

　　很好，这下连午饭都没得吃了。我愤愤地想着，挠挠头发走到门前，拉了拉。
　　意料之外的是开不了了
　　围绕着教室一边环绕一圈，一边嘀咕着一定是有人恶作剧
　　最终还是认命地想出逃脱路线——窗子
　　有史以来第一次翻窗子出教室——
　　从小到大读的学校窗门都是有防盗栏的

　　踩上桌子吃命地爬上窗口——
　　“碰——”
　　“喂——你疯了啊？”
　　我站在窗子上猛然回过头，“刘……刘枳……？”看向被她一脚踹开的教室门
　　“刷——”地一下一种羞辱感涌上来。愣在那里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看起来她没怎么在意，女生耸耸肩，默认地走到她上午坐的座位旁蹲下，在里面翻了翻，“你怎

　　么知道我的名字？”好像找到了什么似的，物体放进包里有“咚”地一声响。她从包里掏出纸巾，看

　　向我。
　　“厄……报名的时候，我站在你后面。”我从窗子跳在最近的一个桌子上然后着陆，拍了拍裤子上的

　　细灰，就像是真的一样
　　“我记不得了，”女生用下巴对着窗户抬了下，“这是干嘛？”
　　说真的，我已经不想在这里滞留太久，只想感谢她为我踹开了门。因为我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

　　了。甚至感觉得到胃酸在胃里翻动时引起的干呕
　　“门拉不开，好像锁住了。”
　　“没有。”她说。“只是有点不方便，门有点锈了。”
　　她上前把门关上，又带动身子用力向自己一拉，门摇晃着打开了。
　　“诶？”
　　“是有点麻烦。”
　　“恩……你现在不回家么？”我问
　　“不，我在教室等个人。”
　　“哦，”我跳了下，背包往上挪了挪，“我妈在家等着我呢，那我先走了。再见”
　　“恩。”

　　如果有些不甘的事情一直隐忍于心直至被时光腐蚀
　　那一切的不甘将会成为让你逐渐强大的养料

　　（三）

　　半期考试在二个月后的今天开始
　　这两个月中，和班上同学的关系半熟不熟。
　　说实在的，我和很多人的关系说有多虚伪就有多虚伪

　　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在夜里甚至可以感觉的到它在我身旁匆匆流过。
　　总是这样，醒过来后盯着桌子上的闹钟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

　　此时坐在考场里，顶着杜红同志的“初中以来第一次考试”的压力下有前所未有的考试焦虑症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的，我一抬头就看到其他考生头顶上一坨坨（……）的乌云。
　　这种环境让我感觉到恐惧

　　硬着头皮接过试卷，抽出一张摆在桌上。

　　——怕的只是一个人的，迷茫的世界

　　（四）

　　两个小时——
　　随着A-C区考室的广播，考生纷纷离开考场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返回教室复习20分钟后的英语
　　所以即便是闲暇之余，依然空不出时间去C区找朱砂和刘枳——
　　这几十天以来，对她们的了解早已熟悉
　　朱砂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她的水平，她在全年级800名学员中高居第十三名，这让她原本就十分富裕的家庭节省了三万元，她的父亲将钱打入她自己的银行卡上，朱砂拿着这三万元中的五分之一买了自己钟爱的单反相机，剩下的分文不动——她想拿利息，不论多少
　　而我对刘枳说是熟悉倒不如说是恐惧，她决不属于坏学生，她也拿到了第二十名的优异成绩，刘枳懂得利用，也比同龄人更懂得怎样去观察一个人，她会退后一步去观察的习惯。
　　比如说上次报名时，余光就一直看着朱砂和身后的我——这是和她熟识后才知道的。
　　怎么总体的说出对她的想法呢——她应该是个谜

　　我对她们抱有恐惧——
　　这是我想要自己变得更好的理由

　　随着人流走出来，手里的草稿纸被捏成小纸团
　　“对不起——”用手支撑着差点向我倒过来的女生，“对不起——请让一让。”
　　我一边艰难地向前走，一边用手隔开和那些挤得东倒西歪的人。
　　A区的考室很多，每个横冲直撞神态各异的人组成
　　“他妈的急什么啊！”
　　“别挤——”
　　“挤你妈啊挤！”

　　我一边攀着护栏慢慢向上走，感觉跟唐僧西天取经似的，黄河绕过九十九道弯儿哟~~
　　不过当我听到这些我突然想起上次朱砂吃着干锅辣的热火朝天，一口气喝了四瓶矿泉水。
　　稍微停了一会儿，然后对我抛个媚眼说：“知道什么叫做淑女么，就是我这样的。”就扑哧笑出来了
　　从一个小细缝钻过去，回到教室后直径走到座位上把英语书翻到单词表。
　　教室里还逗留着一些不准备回自己教室的考生
　　正背着，只见朱砂从门口左扭右歪地挤进来，“卓安——”她推开前面的人，“怎么样？考的怎么样？”
　　“一般”我说，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比较轻松
　　她反而皱了下眉头：“我觉得这次一定会考栽，最后一道题没做，30°角好像有点问题。”朱砂用手指了指之前让我翻白眼的英语书，“单词?还是句型？”
　　“单词”
　　“我抽你几个？”
　　我点点头
　　朱砂把书盖上，放进我的抽屉里“收藏品。”
　　“c-o-l-l-e-c-t-i-o-n-”
　　之后又抽了一些句型
　　她摇摇头“应该是：what kind of movies do you think they like”然后露出一脸“你不行”的样子
　　“喂……”我说，“别这么灰心嘿，革命终将取得胜利的~”
　　“去！”朱砂说，“我真是谢谢你到现在还这么乐观。”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转身……走了。
　　“那当然，我是谁呵。”我大声对她说。

　　几秒钟后她又折了回来，“懒得跟你贫，”她的眼睛放射出奸邪的光芒，我就知道后面的话一定就没什么好事了，“这个星期六《XX·xx》的首映场，去么？还有，据可靠消息，A商场打折，XXXX好像打到三折去了。恰好我也缺点衣服。一起去吧。”

　　我对她翻个白眼：“当然可以，不过朱砂同志。你一个月在衣服上花费这么多钱我看着都疼。”
　　她用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看着我，“喂，卓安，这次可是好机会诶！何况我能支付起多贵的东西？别这么保守啊，女为悦己者容啊。更何况一直生活在家长的阴影下就不觉得憋的慌吗？就算狗急了也得跳墙啊！这压迫者也早该翻身了！诶！卓安你可是不知道，上月我被我老爸炸得叫做一个之悲壮，这次我不好好发泄发泄我都觉得对不住我自己……”

　　我看着她的嘴巴不停地piadapiada感觉有点缺氧，“停停停，姐姐，我陪你去还不行吗？不过你这样子可真不行。照我妈来说这样子就是浪费！浪费就是□□啊！姐姐，我们消停点行吗？我妈要知道我把钱花这些地方非把我掐的腾空而起不可。你就全当看见步行街上还有那么多的乞丐，咱积点德好吗？你每个月的包换来换去少则一两百多着七八百我看着都心疼。用钱得用在正道儿上，可不带这么玩儿的。”我也吐出一连串回驳了她

　　朱砂被我说的一愣一愣地，好几次开口也都闭上了，最后她吧唧给我丢了句，“看在你这么穷苦的份上，我决定不买包了。”她额大眼睛迅速眨了两下，然后眯成了一条缝（之前刘枳说朱砂这样做的时候就跟一个主持人一副德行，最后遭到朱砂一翻白眼），“我老爸每个月都给希望小学寄钱，上个月我的衣服全给捐出去了，穿的比我现在穿的都好。”
　　她骄傲地拿出手机，另一只手指向门口，“距离你回考场的时间只剩下两分钟，”她把包潇洒地往肩上一挎，“旅途愉快。”
　　然后她大步向自己的考场走去，那速度，跟飞机起飞似的

　　为了挽回我仅有的蚂蚁般的尊严，冲她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恨你”
　　她扭过头，笑了一下，对我做出一个恶心的飞吻，“回头见。”就从尘世间消失了（……）
　　当我冲出教室时，连她影子都没看到
　　嘴里嘟囔着，脚下以百米冲刺开始我的鬼知道多少米的田径决赛

　　（五）

　　C区教学楼，女生手里紧紧攥着市场上5000元的手机，上面有刺目的红色字体“十通未接电话”
　　她接起一通电话，用终于忍无可忍的语气冲着电话里吼：“朱衡！我警告你！只要你再打一通过来，我回家就把你的手机钉在墙上去，扣都扣不下来！”
　　听筒另一头的声音十分平缓。
　　女生压制着自己太过激动而颤动的手，“好，考完就回来。”

　　（六）

　　请不要斤斤计较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文字，这只是她们被暴露的生活
　　你可以亲眼看到在阳光下被熔化成黑色泥状的心脏
　　自你拿起，就开始溶入她们烦琐的命运
　　所以请不要计较她们的真假，若你问我，我也只能对你说，她们曾真实地出现在我的世界
　　询问再多也毫无意义，因为即便是我也不能道清她们是何时出现在这个地方
　　愿原谅这些舌燥
　　我想留下一些痕迹，仅此而已。
　　也不要置身于事外，你也曾认识她们
　　当然，你也将要了解我的内心——
　　洞悉一切的，黑暗的世界。